杨少柳当然不是劝他与她一般浮海,而是意指刘浓应避锋锐,静伏于巢,以待他日再起。
而刘浓的这一句话,答得杨少柳是又喜又恼,喜的是刘浓一直禀承她的教导,恼他犹自一意孤行,幽幽暗叹一口气,冷声道:“也罢,汝意作决,我再不阻你。带你来此,想必汝已知我意在何。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江北乃凶险之所,若真欲逆行而往……”言至此处一顿,皱眉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庄中部曲应设法尽数带至豫州。至于江南,若是信得过我,也勿需忧虑。”
呼……
等得便是此言,有她这句话,后顾再无忧。刘浓暗中长长喘出一口气,注视着面前的杨少柳,缓缓揽手于眉,寸寸下沉,至地,以额抵背,稽首道:“刘浓,谢过,阿姐。”
“你也莫谢我,我是为了娘亲,与汝无干。”
杨少柳淡淡的说着,而后朝着身后的嫣醉点了点头,嫣醉随即捧出一个锦盒,缓缓将锦盒打开,取出盒中物什,置放于案。
……
一日后,刘浓与杨少柳回返华亭,李越带着数十名青衣跟随。
刚刚行至庄外,碎湖便迎上来,万福道:“小郎君,钱塘褚郎君来了。”
“季野?!”
刘浓神情一惊,快步走向庄墙。
碎湖又道:“小郎君莫急,褚郎君已离去,留下一封信。”
褚裒来时,刘浓刚走,两人正好错失交臂。褚裒进庄后拜见了刘氏,因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只得留下一封信,匆匆而去。刘浓展信一看,内间字迹如钩:建康之事,褚裒已闻,依褚裒度之,君定将至北。来年,褚裒将赴吴王府属,恐将不能为君饯行,故而……
刘浓把信阅毕,站在离亭中放眼回望来处,仿似看见千里茫雪中,有一辆牛车正独来独往,脸上浮起笑容,心中阵阵舒畅。
少倾,把信揣入怀中,大步进庄。当行至院中雪柳下时,碎湖看了看北楼,轻声道:“桥郎君回来了,桥小娘子回吴县了。”
刘浓愣了一愣,暗思:桥然自豫章而回,她理当回去,只是尚未来得及告诉她……唉,尚有舒窈……
“虎头,虎头……”
这时,刘氏殷切的唤声在中楼响起,刘浓眉头一皱,几个疾步赶上杨少柳,轻声道:“阿姐,刘浓有一事相求。”
杨少柳正在绕梯而上西楼,慢慢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皱眉道:“何事?”随后眸光顺着他的眼睛一瞅,只见刘氏正依栏张望,心思一转,便知他所求何事,不屑地道:“汝自去,我去见过娘亲。”说着,大红斗蓬一展,人已迎着刘氏而去。
刘浓看着杨少柳把娘亲连哄带劝的扶进了室中,神情豁然一松,笑道:“碎湖,召集众人,议事厅。”
碎湖眉心娥纹一皱一舒,万福道:“是。”
……
吴县,陆氏庄园。
亭外飞雪纷纷,亭内娇声笑语不断。
“格格格……”
陆静言在亭中荡秋千,秋千越扬越高,笑声也愈来愈浓,因她荡得太高,脚下木屐突然一滑,“啪”的一声坠落,正好砸中矮案上的画作。
“呀,我的画!!”
陆舒窈一声娇呼,两根手指捏起小木屐随手一扔,而后倾着身子细细辩画,画作方成,墨尚未开,经得木屐一砸,已然尽毁。
小女郎看着那些斑斑点点,两把小梳子一刷、一刷,瞬间便汪得两湖涟漪。
“噗……”
一颗泪珠坠落,无巧不巧,又染一团。小女郎伸手欲抹,玉指却顿在半途、颤抖不休。但见那颗泪珠越浸越开,把画中的人晕作一片模糊,而画中的庄园更是零乱不堪。
“阿姐,静言并非有意!”闯祸的小静言跳下秋千,挪步到案前一看,吐了吐舌头。
小女郎不理她,轻轻挥衣袖扇着画作,边扇边喃:“我的郎君,我的庄园,舒窈画了三日,就待他来……”
“舒窈,静言……”
这时,陆纳挥着宽袖穿廊而来,走到亭中,把案上的画作一瞅,眉头蓦然一皱:“怎地乱成这般!静言……”
“木屐砸的,与静言无干!”
小静言一个纵跳窜出亭,拾起被陆舒窈扔在亭外的木屐,绕廊飞奔,奔至一半又回头,偷偷摸到亭侧,拿起自己的宝剑,冲着陆纳做了个鬼脸,扬长而去。
陆纳摇了摇头。
“七哥,我的画……”陆舒窈抬起首来,看着七哥,极尽楚楚可怜。
陆纳叹道:“舒窈,有一事关乎瞻箦……”<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