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游思睫毛一颤,浅声道:“年月老去,容颜即改。人无不同,魂有不同。”
晴焉歪着头,想了一想,似懂非懂,遂拿起鸾翼,轻轻插于小娘子发髻两端,银白若蝉翅,微颤、微颤,眯着眼睛看了看,将鸾翼拔正,软声道:“刘郎君性贪,既喜小娘子,却娶陆氏女郎。委屈咱们娘子了,将为陆氏义女,复行滕娶。”说着,气咻咻的道:“待其归来,晴焉定好生替小娘子……”
“浮生若梦,如梦之梦,即若浮云苍狗,不过贴云镜花。桥氏仅阿兄与游思,游思又岂会在意身外之名。”桥游思双手托腮,下巴靠着手炉,凝视着镜中人,眸子深邃若海。
晴焉蓦然一怔,稍徐,小心翼翼地捧出莺尾,转至小娘子身后,将九丝衔珠缨络系于脑后,理了理背后青丝,闻听琅环叮咚作响,嘴里却问道:“若是如此,小娘子为何……”
“为何……”
桥游思眸子一眯,将手炉放在梳装台上,慢慢起身,须臾间,伴随着柳腰缓冉,浑身雪纱滚漾,雍容华胜轻颤,美到极致难以言,不可方物难作书。俄而,转眸向外,窗外雨起,遂将手伸出窗,捕着微凉细雨,声音恬淡:“若清风老道所言非虚,游思即亡于此日。游思若亡,他必恸悲。然若游思尚未嫁,兴许,兴许不至……”
“小娘子!!”
晴焉扑嗵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眼泪夺眶而出,看着窗畔清冷至绝的小娘子,颤声道:“小娘子何故言此?小娘子方才言,人无不同,唯魂不同。刘郎君爱惜小娘子,唯恐令小娘子受半分委屈。小娘子若去,莫论嫁否,刘郎君势必痛煞也……”
闻言,桥游思接雨的手轻轻一抖,徐徐转首,看着晴焉,浅笑道:“命也,时也。今日复笑颜,明日或悲歌。如今,游思已然十八,想必,清风老道所言,作不得真。”
“然也,然也,那老道即乃一疯道尔,暨待刘郎君归来,晴焉必然告知此事,待回江南,刘郎君定将其捉来,好生训斥!”晴焉一叠连声,笑中带泪,抹了抹眼角,奈何却越抹越多,暗中再次狠狠插了一把腰,吸了吸鼻子,强笑道:“小娘子,咱们往汝河么?”
桥游思笑道:“不急,丝雨如蒙,一时难开。观此雨,心中忽生一景,且将《上蔡四月》摆于檐下,我再添几笔。”
“哎……”
晴焉偷偷瞟了一眼小娘子,见小娘子端手于腰,气色温润,眼眸如水;心中暗暗一松,当下便走出内室,将《上蔡四月》拿出来,意欲搬案出室,力弱不能为,便轻步出外,去寻红筱。
少倾,去而复返,与红筱一道将乌桃案置于滴水檐下,回返室中,笑道:“小娘子,案已摆好。”
未闻声。
“小娘子……”
晴焉掌着屏风,一步,一步挪至内室,一眼即见小娘子跪坐于苇席中,曲膝于怀前,香腮靠膝,金丝楠木小手炉,静静的卧于裙角边,在梳妆台的一侧,有雪纸一缄,上书一行绢秀的簪花小楷:与君共一载,犹胜十八岁。
小娘子,小娘子睡着了……
……
“驾,驾驾……”
雾雨蒙蒙,扑脸入眼,分不清泪水亦或雨水,刘浓打马若疯狂,待插入北五哨,未有片刻停顿,风驰电掣般撞入上蔡,穿过柳道,直奔峰城。
将将奔至城下,便见丝雨之中,红筱默然行来,待至近前,身子一软,寸寸跪伏于地。红影若孤魂,语声悲凄。
“何,何故也……”
刘浓眼瞪欲突,默默喃念,璇即,惨然一笑,滚落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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