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一道白光在她面前散开,好刺眼好刺眼,让她头都昏了。

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身体轻飘飘地好似在飞,跟她每次要从梦里挣扎清醒时,那种揪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巨大压迫感截然不同。

好轻松啊。她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其实,她不喜欢生病的。

她常常倚坐在榻上,凝望窗外的景色,小声地哀求春花不要这么早谢,让她有机会亲自出去摸摸瞧瞧。可是,春花总是不等人啊。

每年每年,她都一再地重复要求,但也一次又一次,只能躺卧在榻前,失望地睇着那徐徐落下的枯叶掉满地。

像是在提醒她,她那微小的心愿是没办法实现了。

孩提时候,还有娘陪着她;她为了娘而活着,可现在,没人会关心她了。

都是因为她的痛。

她想死啊。

只要死了,再入轮回,这破败的身体就可以丢弃,或许她就可以做个健康的人:只要死了,她就不用再吃苦苦的药,再承受不能痊愈的打击;只要死了她就再他不会什么都无法碰触,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日日夜夜。

反正不会有人为她伤心哭泣,她也不用再撑着那么一点气息,忍着苦痛苦苟延残喘……所以,还是死掉的好。

人人都怕的事,对她而言却是一种解脱。

让她去,她要去,去那个地方……不会再难过,不会再流泪,也不会孤单……

孟恩君只觉自己的躯体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再快一点点,她就可以到那想去的地方了。

慢慢地往上升着,蒙蒙白雾中,感受到有个人影朝她而来。

明明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却看见了一个衣着有些奇怪的女子站在她面前,那印象深入脑海,即使她没睁眼,也异常地清晰可辨。

那女子的脸色跟她一样蜡黄,像是也生了病痛……还有一副想睡觉的样子。

不过,女子唇缘却挂着一抹温柔的微笑……对着她。

虽然长相不同,但孟恩君却有一种那女子就是自己的错觉;才惊讶于这种想法,女子的身影又逐渐越过她而飞离。

女子从头到尾没说话,也没发出任何声响,可是,孟恩君就是知道她在跟自己道别。

正想回头看,原本空无一物的周遭却突生一股力量将她整个人往下拉,她一惊!发现自己被拖离头顶上的光亮处。

她想去啊!不要拉着她!让她去――

原是沉静的空间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很远,又彷佛很近;她一怔,忘了要挣扎,疑惑地想看清楚,不意视线内却是一片的白。

「该死!」粗犷的男人声音拂过闹酰剖羌磴稻取

什么该死?这个在说话的人是谁?是在跟她说吗?

难道……是牛头马面来带她下地府了?

她是孟恩君,那个重病临死的凡女,的确是该死的,带她去找娘吧。

很努力地撑起眸想看清楚,却是徒劳。她着急地伸出手,就怕鬼差混抓了她。

「搞什么……等等!别动!」还是那个男声,这次宛如萦绕在身边。「慢慢来,我会帮的。」原本粗糙的语音放柔了,给予她安心。

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柔夷,按着,一股热气透进她绵软的意识,犹如在白光之中排开条宽广道路,牵引着她。

缓缓地,她飘浮在半空的身躯沉了下来,也逐渐有了知觉,那种真实的感受,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原来……原来鬼大哥的手不是冷冰冰的,而是热呼呼,说话的声音虽有些粗,但待人很温和呀……

正想开口道谢,刺目的光芒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空气。

「唔……」胸口忽地又传来疼痛,像是每一个病发的夜晚那般难受,左腕上也不知何故,像是被尖针穿刺。她紧闭着眼,忍不住,更想回到刚刚的白芒之中,逃避痛苦。「咳、咳咳!」拚命地呛咳起来,额上已泌出冷汗。

「不要紧,慢慢来,我会帮。」

忍着躁怒,尽量压到最柔和的嗓音这么重复说着,然后,她感到有人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背脊,帮她顺气。

那只暖暖的手按着更按住了她的腕节,平复那怪异的刺痛。

啊,鬼大哥在帮她拍背呢,真是个好心人……好心鬼。

「咳咳咳!」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茫茫然中,宛若瞥见有条魁梧的身影蹲在她身旁……看不清,她看不清……「咳、咳咳!」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咳和胸痛呢?

「放心,没事了。」沉稳的嗓音,有着今人信服的力量。

孟恩君断断续续地喘气,费力地睁着眼。她想知道,这个安慰她的鬼大哥生得是什么样子……

她犯病时,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从来没有人会像他一样,不嫌弃她、不担心被传染,这样轻柔地和她说话。

有时心口痛得受不了,她也只能抓紧冰冷的棉被咬牙撑过。没人陪她的,连她的相公也都不管她死活,任她自生自灭。

可是,这个不认识的鬼大哥却……

一双手仍被他握着,不再是空的,掌心里那温暖啊……

眼角发热,唇边却微微她笑着。

好满足喔。

倏地,一阵腾空,感觉自己似乎被打横抱起,因为太虚弱,她整个人严重晕眩起来,甚至开始作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青白色的细颈无力地往后仰,像是靠上了一副有力的臂膀。

有点硬硬的骨头撞到她……是……鬼大哥吗?

「醒来以后,要勇敢一点,别再做傻事。」他低低地道,口气带有训斥。

勇敢一点?勇敢一点干啥?是要丢拜见阎罗王,然后听判官判她罪吗?

孟恩君的意识虽混沌,但还是尝试掀动眼睫,察觉视野内的浓雾不再如之前滞塞,她准备将这个除了娘之外唯一对她好的人……鬼,牢牢记在心底感谢。

阴影就在她上头。她告诉自己一定要看到他,于是奋力睁眼,总算可以略略瞥见鬼大哥的轮廓和样貌没有牛头,也不是马面,更无鸡鸭猫狗。

她眼帘的,是一张凶恶、可怕到……像是山寨强盗头的脸孔。

2001年台北入冬

「小风。」宛如被砂纸磨过的组砺声音哑哑沙沙地响起。坐在病床上看故事书的男孩马上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瞬间明亮闪烁。

「大哥!你今天来晚了。」男孩高兴地要站起来迎接,那被唤作大哥的高大男人马上跨步上前,扶住他瘦小的肩膀。

「坐着就好了。」骆摸摸他柔软的头发,阳刚味十足的面容上有着细微不易察觉的疼惜。

「不用担心啦!医生叔叔很厉害,已经帮我把病医好了,刚刚护士阿姨跟我说再过一天就可以出院了。」小风像小狗一样仰着脸,任那双粗糙长茧的大手摸着自己的颊。

他喜欢大哥的手,又温暖又可靠,从好小好小时就喜欢。

「真的?」幸好:当他知道小风的重感冒转成严重肺炎时,差点吓坏了,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他面露宽心的微笑,冒着胡渣的下巴轻轻颤动了下,看来十分可爱,跟他高大魁梧的外表实在不太搭轧。

「真的!」小风重重地点了下头,笑成[[眼,骄傲地说:「因为我都有乖乖听医生的话吃药哦。」他等着颔赏。

「好了,你最乖。」骆拍了拍他的头,丰厚的唇被小风的可爱表情感染,不禁扬起,「等出院,大哥带你去吃大餐。」他拉过张椅子坐在病床边。

「耶!大哥最好了!」他要吃炸鸡、吃汉堡:小风开心地跳起来,嫩嫩的双颊上有两抹红扑扑的粉团。「打勾勾!」他伸出细瘦的心手臂,但手臂尾端却没有像正常人一般的手掌。

他,没有手。

整条手臂到底,在腕节部分就像是被整齐截断似;短短的细手臂像是被抛弃般地孤独存在着,那么样地寂寞。

明知是天生的残缺,小风却鲜少怨天尤人,这是骆最感欣慰的一点了。

「打勾勾。」没有嫌弃这种幼稚行为,刚毅的面部线条反而漾柔,用长长粗粗的食指勾住他细小的手腕部分,轻轻地摇晃,「你这小子,都快十岁了,还要人操心。你可得答应我,下次别再发烧到快昏倒了才肯说自己不舒服。」院里那么多孩子,要一一照顾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风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我以为自己能忍得住嘛!结果却害莫姨更累了。」他噘起红润的唇瓣,稚嫩的语调里有着愧疚。

他希望自己能早点学会照顾自己,这样就不会麻烦别人了;没想到,小鬼头还是小鬼头。他好想赶快长大哦,像大哥那样,能让人依靠,而不是依靠他人。

骆瞅着他低垂头上的小小发旋,然后弯起长指挥住他软软的面颊。

「啊……」口水要流出来了啦!小风本来郁郁的脸变形成滑稽的模样,扭曲的嘴角险些淌出唾液,于是拚命用眼神抗议这种恶劣对待。

「你要是觉得麻烦到了莫姨,就快生回到她面前活蹦乱跳,比说一百次谢谢或对不起都还有用。」他放开手,望着他颊上红红的痕迹。

小风用圆圆的腕部捧着自己的小下巴,知道这个大他好多好多岁的「哥哥」,虽然跟他没半点血缘关系,却仍是像家人一样,什么事都瞒不了。

他更了解,外表看来刚强粗线条的大哥,其实有着一颗比谁都还要柔软细腻的心,所以,刚刚才会捏牧场

虽然有一点点痛痛的,但是啊,他知道那是大哥安慰人的方式。

「遵命!」他笑开来,不再愁眉苦脸。眼角瞥见骆畅的衣服上有些褐色小点,因为是深色布料,没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清楚。他疑惑地抬起大眼睛。「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像干掉的血,大哥受伤了吗?

「嗯?」骆顺着小风的目光,拉起自己破了个洞的衣o细瞧。「原来沾上了。」他都没注意到。

「你流血啊?」小风关心地用眼神搜寻着他身上可能有的伤口。

「不是我。」骆弹了下他的小鼻于,要他放心。「是住在我楼下的邻居,她:她不小心昏倒受伤,我刚巧发现,把她送来医院,所以来晚了。」墨黑的浓眉上打了个结,对着天真的小风,他只说出一部分事实。

若是他晚一点发现,那位新搬来的小姐怕是就这样香消玉殒了。之前,好像管听说过她身上有病,父母又接连过世,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

「大哥?」小风见大哥突然面色凝重,出声唤道。

骆回过神,睇着他困惑的表情,动了下眉。

「想出去走走吗?」他比了比自己的一副宽阔肩膀。

「咦?」小风瞠大眸,兴奋地眨了眨,「是要坐飞机……飞高高吗?」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玩了耶!

骆勾起嘴角,转头问了正在隔床换点滴的护士小姐几句话后,就一把抱起小风瘦瘦的身体放上肩头,像以前他念幼儿园时做的那样,好高好高。

「啊!」小风吓一跳!大哥人高马大,差点把他顶到天花板去了。赶紧用手臂环住他的头,避免往后仰倒。「大哥,你好丢脸喔。」发现病房里其它人都在看他们,他红着脸咯咯笑。

都已经快三十岁了,还跟他玩这种小孩游戏!他想当大人,想变成熟,不想一直做萝卜头……不过,今天就先算了啦!

「我丢脸?」骆望向一旁似乎有点吃惊的护士小姐,正经地:护士小姐,我们会轻声细语的。」他抓着小风的小小腿,黑眸认真。

见他像是黑道大哥般的粗犷脸容那么严肃,护士小姐险些要后退三步。若不是这小贵客无时无刻都在称赞他的大哥有多好多疼他、多不能以貌取他大哥,她真曾以为他在瞪人威胁呢。

抬眼看着兴高采烈的小病人,她小声地正色叮咛:「不可以奔跑喔。」

骆的唇浅浅勾起,侧仰头,朝小风说:「快点跟护士阿姨说谢谢。」

「谢――谢!」他愉快地伸出细细的手臂,护士小姐微笑,如同以往,摸了摸他圆圆的腕节。

「对了,」在他们一大一小跨出门之际,她在背后提醒:「记得吃晚饭前要把他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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