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愣了,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前飘过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后山,在青松笼罩之间,在野花嫩草缠绕之间,在那些翻腾着的白色云气里,有一抹身着月白衣衫的身影,在舞着。白色绸带飘飞。
许久,他沙哑的开口:我很丑。
女子看着他紧紧抿着的唇,绞在一起的双手,无力的松开。她原本红晕满布的脸一点点,一点点变得煞白。
老妇人脸一沉,话语中已添了抹怒气,她说:我是问你愿意不愿意,不是说你丑不丑的问题!
他仍不开口,低着头,眼神缥缈的,他想着那道白衣的身影的笑,这笑,一直能,一直都能扰乱他的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像握不住的下落的雨滴,了无痕迹,但遍地都是水波晃荡。
女子眼里泛起深深的无力,这无力感让她窒息,这无力感深深撅住她的心,像在无尽的湖里沉溺,沉溺。
哀伤,已笼上了她每一寸肌肤。
老妇人眼角斜斜的往上勾着,她已怒到极致。
她说:好好好,我不嫌弃你丑怪,肯把我这好儿媳嫁与你,你居然还挑三敛四,那你日日往我们这酒馆跑为甚!为甚!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女子扯出一丝强笑,如此轻微的动作,却牵出一片浓浓的伤痛,她,几乎要哭了。
她说:婆婆,您说什么呢?我不会同意的,以前那么多人家提上门来,我都没有答应,您又……您又不是不知道。……
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悄然划过,噗,撞在地上,炸出一片碎花,悄悄散落。
老妇人无力的叹息一声,说: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别人会说闲话的,你就不怕那些流言?
女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的吸了一口气,她嘴角扯的更高了,每高一点,她身体就颤抖一下,她说:我们可以拜作异性兄妹啊!明天我就在店里摆几桌酒,邀邻里乡亲们过来,一起做个见证。阿八,你说可好?
男子终于抬起了头,他看了女子一眼,仍没说话。
妇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如长长的不能断绝的遗曲,她说:你走吧。
在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瞬间,女子的眼泪无声的滴落下来,像连续不断的回忆,挣扎着,挣扎着。
女子的脸上,是笑。
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小酒馆里坐满了经常来此喝酒的顾客和邻里。
没有鞭炮,甚至身为主人公的两人,也都没有说话,但有热闹的气氛。
一杯一杯的喝着酒,间或,人们起着哄的欢笑声,响亮的冲破了柳荫的掩盖,冲破了鸡犬的鸣吠,冲向天际。
阿八也一杯杯的喝着酒,没有坐在酒馆角落的桌子上。
在堂中上首,有一张四角红木桌,桌子散着木头的芬芳,桌上摆着一个香炉,炉上焚着三炷香。
他坐在那里,一杯杯的喝着酒。
女子也坐在那里,脸上仍笑着,她看着堂上人们的笑闹,笑意更胜了。
她也一杯杯的喝着酒。
朝阳的光从窗里,从门里斜进来,空气中漂浮着晶莹的灰尘。
女子额前的一缕发,无声的垂下来,在她眼角打出一溜阴影。
最后的最后,女子对着堂上已醉意盎然的人们说:今天,我和阿八结为异姓兄妹,大家请满饮此杯!
堂下的人一片道贺声,像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涌去。
但,有些回音,却经久不绝,一遍遍的,一遍遍的,回荡着。
结为异姓兄妹……结为异姓兄妹……结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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