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吕调阳致仕前四天,前首辅高拱在新郑家中安详离世,享年六十五岁。
作为高拱的得意门生和衣钵继承者,张四维自然悲痛欲绝。
消息传来后,张四维难抑悲恸心情,向天子称病告假。
这一个多月来张四维既不上朝也不去内阁当值,而是独自窝在家里感怀高先生。
是夜,大雨滂沱,似要撕裂大地一般。
张四维依旧蜷缩在屋中,靠着软榻独自一人翻看着高拱留下的文集。
只是物是人非,他张凤磐仍在,但世间再无高肃卿。
“老爷,户科给事中沈纶沈大人求见。”
张四维愣了一愣,这么晚了沈纶来找他做什么?
“快把沈大人请进来,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莫要冻坏了。”
张四维套了件外衫,坐起身来点燃了香炉,又沏了一壶茶。
这三年来他在内阁委曲求全,处处与张居正相让,就是为了忍辱负重,完成高先生的愿望。
可许多人看不明白,认为他张四维是在卖师邀宠。
为数不多懂他的人中,便有沈纶。二人虽然官位品级相差悬殊,但张四维一直把沈纶引为知己。
沈纶于雨夜找他,一定有要事。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沈纶被引着来到张四维的卧房。
张四维亲自走到沈纶面前,握住沈纶的手道:“青绶,这么晚了怎么想着到我府上来了?”
“子维,喜事,大喜事啊。”
沈纶激动的摇着张四维的手臂,眼眶红润道:“子维,你看看这封奏疏。”
说着从竹筒中将绢布抽出。
张四维接过绢布将其展开在书案上来看,只看了一半便骇道:“青绶这是做什么,时机未到啊。”
沈纶正色道:“如此良机,子维为何说时机未到?莫不是子维还沉浸在高公之事不能自拔?某说一句不中听的,高公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子维如此萎靡。”
张四维苦笑道:“青绶误会了。天下恐怕没有比我更希望看到张江陵去官的了。高公被他害的那么苦,我忍辱负重至今为的就是亲手除掉此贼。”
“既然如此,那子维还等什么?”
“青绶,你太莽撞了。张江陵把持朝政近十载,深得陛下、太后信任,在内朝又有助力,寻常的弹劾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影响。再看你写的这封奏疏,‘张居正伙同武昌伯侵吞民田’,这种不痛不痒的说辞能伤的了他分毫吗?”
张四维毕竟是阁臣,站得高看的远。
在他看来张居正如今权势熏天,别说是一份这样的弹劾奏疏,便是十份,一百份也都奈何不了张居正。
“照子维说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便要一直忍下去吗?子维等得起,我可等不起!”
沈纶也是一个倔脾气,登时便来了气,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青绶,你这是何苦来哉啊。你上了这封奏疏,我敢说张江陵不会有毫发之损,而青绶你恐失意丢官啊!”
“哈哈,我沈纶岂是贪图富贵之辈。子维你放心好了。这封奏疏是我一人上的,便是那老贼恼羞成怒蛊惑陛下将我拿入诏狱,我也不会把祸水往你的身上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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