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这便放下手中奏疏,淡淡笑道:“贤生来了啊。”
他朝旁边的交椅点了点示意宁修坐下。
宁修连称不敢,在张居正的一再坚持下他才坐了下来,只不过仍然只坐了小半边屁股。
张居正见他如此拘谨大手一挥道:“贤生不必如此见外,在江陵时你不是与老夫侃侃而谈的吗?”
宁修不禁面色一红。
他心道当时他不过是一个穷秀才,为了博出位自然要怎么大胆怎么来。
若他当时畏张居正如虎,没有利用好那次“偶遇”,怕是人生轨迹也早就大为不同了吧?
他稍稍顿了顿,冲张居正拱了拱手恭敬道:“元辅教训的是。”
“你中解元的事情老夫已经听说了。”
张居正微微捋着胡须,笑吟吟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贤生确有经天纬地之能。”
我去能不能不要夸的这么狠啊,我会不好意思的!
“湖广英才无数,晚生能够得中解元实是侥幸。”
张居正推了推手掌道:“贤生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谦虚了。殊不知在朝为官最忌讳的就是谦虚。该争的时候你一定要争!”
宁修不由得把身子坐的更正了,张居正显然在像教导晚辈一样教导他。这些话可是在上学不到的,那是一个政客的毕生经验啊。
宁修要想在官场上混的开,多学点这些是很有用处的。
“晚生受教了。”
“你这次来京师是备考大比的吧?”
张居正神态极为祥和,就像一个寻常富态长辈一般。
宁修觉得张居正不知不觉间和他拉近了不少距离。
“是啊,晚生此来就是备考大比的。”
宁修定了定心神道:“若能侥幸中士,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张居正却厉声道:“这是什么话,中进士只是开始,官途漫漫,贤生还得多勉力才是。”
宁修连声称是。
过了良久,张居正察觉出宁修似乎来意并非拜访他那么简单,便捋着胡须道:“贤生此来还有何事?”
宁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神色一正道:“实不相瞒,晚生此来实是有一事相请。晚生的一名同乡今日被锦衣卫校尉解拿进诏狱,理由是擅议朝政。但据晚生了解,实乃污蔑。这位同乡不过是做了一首诗讽刺了次辅和晋商。若是因此都能被下狱,岂不是成了因言获罪,之后朝堂上下还有谁敢发声?”
宁修慷慨激昂的说完,见张居正默然不语心头不由得打鼓。
他心道这才是道:“除了收盐税,阁老还可以加收矿税,也用阶梯计税。当然,需要明确一点,矿产都为我大明朝廷所有,只是包给那些矿商而已。”
张居正倒是没想到收矿税,经由宁修这么一点才是回过神来。
至于矿产归大明朝廷所有,则更重要了。这可以保证朝廷对于这些商人绝对的控制。
“其余的呢?”
张居正尝到了甜头,便催促宁修继续说。
宁修却是苦笑道:“阁老,最赚钱的便属贩盐和挖矿了。先紧着这两处征收吧。”
宁修这么说倒不是他认为其余商税没有改变征收模式的必要,而是他认为凡事过犹不及。何况大明商税两百年来都是一个模式,改变也需要有一个过程。
先从最赚钱的开刀,无疑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然若是激起商贾的反抗,却是不美了。等到盐税和矿税征收平稳,再改征其他税便水到渠成了。
“你说的很对,老夫会考虑的。”
张居正复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姿态,右手悠然的捋着胡须。
“你这些时日当悉心备考,会试切莫大意了。”
宁修不由得心中一暖,此刻张居正是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告诫他啊。
“阁老教诲,晚生铭记于心。”
“恩,既然来了,便留下来一起用顿便饭吧。”
张居正有心留宁修一起用便饭,宁修不好拒绝便应下了。
距离开饭还有段时间,宁修便索性去到内院找张懋修叙话。二人江陵一别,却也有些时候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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