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些力量的确可以应付城中发生的一些变故,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逆风人在暗处,万一生出事来,只怕你们未必能防范得了吧?”今夕沉声道。
“那就要看他到底想滋生什么事了。”陈平信心不足地道。
今夕想了一想道:“譬如说,这几天来到通吃馆内的王公贵族不少,既有公主,又有王子,万一失踪了一位,你的棋赛还能进行下去吗?”
今夕所说的这种情况,在通吃馆建馆百年以来还从未发生过。一来这些王公贵族的随从中本身就不乏高手;二来通吃馆派出专人对他们实施昼夜保护,防范之严密,足以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却有所不同,原因是贵宾太多,造成了通吃馆的人手分散,再则对手是逆风这样的绝世高手,万一他真的将目标对准了这些贵宾,那么通吃馆根本无法防范。
而若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事关重大,就已经不是牵涉到棋赛是否能办得下去的问题,一旦处理不妥,很有可能就会爆发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思及此处,陈平已是大汗涔涔。
他立时召来陈义,要他尽快查清各位贵宾此刻的情况,同时命令属下严加盯防。当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这才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如果我们一味消极防范,只能是防不胜防。以你的势力,只有尽快地找到逆风他们的藏身之处,然后主动出击,才有可能化解劫难。”今夕非常冷静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逆风真的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么我们现在行动,只怕迟了。”
“迟了?”陈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对!”今夕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道可怕的寒芒。
今夕所料不差,的确有人失踪了。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幽暗公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连今夕也生出几分诧异,陈平与龙人更是面面相觑。
这的确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逆风与幽暗公主串通一气,演了一出戏,企图栽赃嫁祸。
但是不管怎样,在没有真凭实据之下,幽暗公主既然是在通吃馆内失踪的,陈平就难辞其咎,必须要担负起这个责任来。
“逆风的这一手果然毒辣,怪不得他会在铁塔之上退得这般从容。”陈平喃喃地道。
“他此行夜郎显然是势在必得,是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似乎早有准备,否则他下手绝不会这么快,根本不容我们有半点喘息之机。”今夕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眉头紧锁。
“如果我们找不到幽暗公主,只怕……”陈平忧心忡忡,长叹短嘘。
今夕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缓缓站了起来道:“我绝不会让我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的。”
他的脸色十分凝重,言语之间,始终流露出一股浩然正气,深深地感染着陈平与龙人。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龙人问道。
“你们现在好好休息。”今夕拍拍手道:“其它的事情让我来办。”
陈平惊道:“那怎么可以?我马上派人过来,随你调遣。”
“要想找到逆风的藏身之处,凭的不是人多,我一个人就够了。”今夕似乎胸有成竹地道:“不要忘了,我可是今夕,所以你们无须为我担心。”
“可是,逆风的剑法实在太高,又有一帮得力手下,万一发现你在查找他们,只怕会对你不利。”龙人的脸上显露隐忧道。
今夕笑了,笑得非常自信,整个人就像一座傲然挺立的山峰,有着一种慷慨激昂的气势,缓缓而道:“我已无畏!”
在陈义的引领下,今夕来到了北齐大街。
这无疑是金银寨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在街道两旁,楼阁林立,有着各式各样的店铺,门面光鲜,货物齐全,人来人往,分外热闹。
当今夕置身其中的时候,他才发觉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几个人的下落,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幸好这里是陈平的地盘,只要是本地人,没有不给陈义面子的,所以当今夕走完这条大街,站于七坊巷口时,他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一些情报。
“今天一大早,天刚放亮,的确有一帮外地人簇拥着一辆车自北齐大街经过,他们走得很慢,从这条大街上走过足足花了几炷香的功夫,然后才转入七坊巷。”陈义有条不紊地禀道。
今夕微微一怔道:“你打听过他们的衣着相貌了吗?”
“打听过了,从这帮人的衣着相貌来看,应该像是逆风一伙人,倒是这车中所载是否是幽暗公主,就不得而知了。”陈义想了一想,答道。
“你很谨慎,也很会办事。”今夕很满意他的回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这些情报,并不容易,陈义却做到了,这就说明他有一定的活动能力。
“多谢公子夸赞,这只是我应尽的本分。”陈义并没有因此而得意,而是看了看七坊巷里的动静,道:“从这条巷子穿过,就是澄云湖,八里香茶楼就在湖宾之畔。”
“那我们就进去坐坐!”今夕看着这条用青石板铺成的巷道,毫不犹豫地当先而行。
八里香茶楼果然在澄云湖畔,前临闹市,后傍湖水,湖风徐来,一片清新,的确是一个品茗的好去处。
能到这里喝茶者,都是有些身分的人,因为这里可以品茶,也可以尝到最新鲜的湖鱼,经过当地最有名气的厨子之手,它便变成了一两银子左右的名菜。普通人家通常就只有望鱼兴叹,直流口水,谁也不想把自己全家老小的一月花销拿来一饱口福。
因此今夕与陈义上得楼来,放眼望去,看到的都是一些衣着光鲜的富人。此时正是晌午时分,所以茶楼上的生意十分火爆,等到他们坐下的时候,整个茶楼挤得满满当当,根本找不到一个空座。
“看来这茶楼的老板还真懂得生财之道,生意竟这么红火,怪不得逆风一干人会到这里来。”今夕环顾四周,微微一笑道。
“今公子,你不觉得奇怪么?”陈义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
“哦,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今夕看了他一眼,鼓励他说出来。
“如果他们真的挟持了幽暗公主,就应该不动声色,悄然将之藏匿起来才对,可是你看他们闹出的动静,好像生怕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行踪一般,这岂不是有些反常?”陈义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仿佛松了一口气,脸色已变得通红。
“就算如此,我们还不是一样没有找到他们的行踪?”今夕点了点头,好像同意陈义的说法,不过,他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倒不难。”陈义道:“我们只要问问这茶楼里的老板和伙计,就可以知道他们所去的下一个地点。只要他们还在金银寨,只要他们在人前出现过,我们迟早能找到!”
今夕微微一笑道:“我们又何必这么麻烦呢?既然到了茶楼,不如叫几尾湖鱼,小酌几杯,岂不远胜于这番忙碌?”
陈义见他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不由奇道:“莫非公子已经成竹在胸?”
今夕并不作答,只是笑了笑,等到酒菜上席,方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相信我们这顿酒还没完,就有人会找上我们。”
陈义一脸诧异,欲问又止,心道:“这地盘是老爷的,他都没你这般自信,难道你有未卜先知之能不成?”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
今夕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品尝起这肥美的湖鱼来。等到酒过三盏,一条被阳光拉长的人影出现在他们的桌旁,光线立时为之一暗。
“两位兄台,可否借光一坐?”一个冷冷的声音随着人影的出现而响起,就如这暗黑的光线有几分寒意。
陈义吃了一惊。
他之所以吃惊,并不是因为来人的突然,而是没有想到今夕的判断如此精准,就像一切尽在其意料之中一般,由不得对他心生敬佩。
当他的目光投向来者时,只见来人的衣裳华美,却头罩一顶磨盘似的竹笠,遮住脸部,让人无法看清他的五官,浑身上下似乎透着一股邪气,让人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既然来了,何必客气?”今夕好像一点都不感到诧异,手一抬,以示让坐。
“多谢。”那人坐了下来,端起陈义的酒盏饮了一口,道:“酒是好酒,可惜菜无好菜。”
“哦,这几尾湖鱼的做法是这家老店的招牌菜,竟然入不得你的法眼,想必你一定是大有来头之人,吃惯了奇珍异味,是以才会有此评语。”今夕淡淡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对方的张狂无礼。
“老夫不过是湖边一钓翁,有何来历可言?倒让公子见笑了。”那人嘿嘿笑道:“不过老夫却懂得这湖鱼的另外一种吃法,一经烹调,味美无穷,与之相比,这些菜皆是不入流的粗物。”
“这倒是头回听说,倒要请教此菜大名?”今夕淡笑道。
“此菜名为竹筒鱼,取鲜美湖鱼一尾,破肚去肠,再取新嫩青竹一段,从中剖开,然后将湖鱼置入竹筒内,加酸汤汁少许,几片鲜羊肉,一应佐料俱全之后,将竹筒封好,上笼蒸两个时辰,便成绝世美味。”那人显然是大嘴食客,说到动兴处,已是唾液四溅。
“原来竟有这种吃法,光听听已是让人食兴大发,若是真能尝到如此美味,也算不虚此行了。”今夕来了兴趣,凑过头去道:“不知要到何处才能吃到这道菜肴?”
“这种吃法已成孤品,除了老夫之外,只怕天下再无第二个人能做。”那人傲然道。
“这么说来,你能否为本公子一展厨技呢?”说完今夕已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那人将银锭收下,一口干完了手中的酒,趁着兴致道:“难得你我投缘,老夫就献一次丑。走,老夫的船就在楼下,泛舟烹鱼,何等快哉?”
“慢!”今夕一摆手道:“竹筒鱼,竹筒鱼,无竹怎能成鱼?我们先在岸上砍根竹子再下湖。”
那人淡淡一笑道:“老夫既然敢请公子下湖享鱼,船上又怎会少了竹子?不瞒你说,这竹子还是老夫一大早带上船的,又新鲜又水灵,乃是做竹筒鱼的上佳材料。”
今夕拍掌道:“看来本公子的确有缘吃上这等美味,既然如此,陈义,你先回去吧,待我吃了这竹筒鱼之后自己回来。”
陈义见他二人说话古怪,弄不懂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不好问,只得匆匆回馆,向陈平回禀去了。
当下今夕随这老者下得楼来,上了一艘小船。桨翻橹动,破水而行,一船二人向湖心悠然划去。
澄云湖湖在城中,足有数千亩之大,湖中小岛不少,大船更多。船只穿梭来往,极是热闹。
两人相对而坐,都没有说话,那老者双手摇桨,黑桨出没于白水之间,荡起道道波纹,扩散开来,煞是好看。
在前方百米处的一个小岛边,停泊着一艘巨大的楼船,船上装饰豪华,灯笼无数,可以想象夜间的灯景。今夕所乘的这条小船正是向楼船飞快驶去。
“嘿嘿,你的胆子果真不小,所谓艺高人胆大,想必你的身手一定不弱。”眼看就要靠上大船时,小船突然停了下来,那老者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竹笠下的真面目。
竹笠下的这张脸已有了几分老相,笠下散落的几缕发梢与脸上的胡须俱已花白,只有当他的眼芒暴闪而出时,才可以看到那眼芒深处的点点精光。
今夕淡淡一笑,看他一眼道:“胆大,艺高,与这竹筒鱼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为了吃这道竹筒鱼,你还要考验我的本事不成?”
“你无须插科打诨,既然敢上我这条船,我们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是谁?”那老者厉声道,在他的手上,已然多出了一副鱼叉。
今夕连老者的脸都不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水中的波纹,沉声道:“你又是谁?”
“老夫张文乃旱地龟宗的七坛使者之一。”老者冷声道,听在今夕的耳中却吃了一惊,因为他曾经听荣轩说过,在旱地龟宗除了逆风之外,能位列七坛使者的人无疑都是厉害角色,相传每坛之主都有一门绝技,比及东部大陆上的一些掌门有过之而无不及,无一不是劲敌。
今夕并不为张文的身分感到震惊,事实上当他一进八里香茶楼时,就预感到了这是逆风布下的一个局。
事实上,幽暗公主的失踪,只要是明眼人,便知肯定与逆风一干人有关。而他们的行动似乎有些反常,好像是故意留下线索让今夕找到一般,不过,今夕算定,就算今夕他们明知是个陷阱,也一样会睁着眼睛往里跳,因为,今夕等人已别无选择。
让张文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来者只有今夕,并没有逆风所说的龙人与陈平。虽然他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是对他来说,无论是来一个,还是三个,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者必须死,这无异是一次地府之行。
湖风吹过,并没有带来盎然的生机,反而多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小船不长,只有两丈,在今夕与张文相距的空间里,风不能入,全是肃杀。
张文的脸上已有了一丝怒意,他原以为对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至少会有一些反应,因为“山海夜叉”张文在旱地可说是众所周知。但是,他失望了,因为今夕的目光依然在看着那起伏有致的水纹,淡淡而笑,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你难道从来没有听过老夫的名字?”张文的提高了声调,似乎有些不甘心,而他的手则紧紧地抓住鱼叉,骨骼关节发出咯咯直响。
今夕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两道幽深无底似有实质存在的目光扫在张乐文的脸上,冷然道:“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
“你叫左石。”张文冷笑一声道:“但是没人相信,因为幽暗城陈家虽是暗器世家,而其家主的“星碎虚空”、“刃影浮光”虽名满东部大陆,但有人认为仍不如你。他估计以你的实力,已可跻身天下前十之列,所以你绝不会是一个无名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