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致空(2 / 2)

就在这时,珊瑚岩洞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强烈的摇撼使猫女和致远站立不稳,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石室穹隆已被强大的雷击劈开,珊瑚礁碎块纷纷落下,顿时将二人埋在废墟之中。

坍塌的石洞上方,琴威风凛凛的驾驭着一头雷龙,俯视下方得意大笑着:“父亲所料果然不错!继致远之后猫女拒不交出针,果然就是在勾结银月一族余孽!”

胡老板乘在悬浮的智珠之上,尾随在琴身后,智珠那光滑漆黑的表面上还残留着致远和致远交谈的画面——原来他们早已通过这可以窥测万物人心的神器,了解到了珊瑚礁岩洞内发生的一切!

胡老板冷笑道:“猫女风雅多情,定是被致空迷惑!只要依照光明之主安排将他沉到雷泽底就行,那里终年雷电不断,任魔魂魂魄再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琴的笑声越来越阴冷残酷,“至于那致远那小子,一刀杀了永绝后患!”

就在这时,一股强劲的气流突然旋转着吹起,坍塌的碎石像被无形的手纷纷抛上半空,顿时膨胀成一个半圆形穹隆,猫女的身影依稀出现在被毁坏的珊瑚礁岩洞下,她一手扶着昏迷的致远,一手高高举起,呼唤盘旋在海上的疾风。那风势锐不可当,连驾驭雷龙的琴都被远远吹开。

然而猫女的脸色却随着狂风的鼓荡而渐渐转为不正常的淡金色,长久以来,她一直苦苦支撑着一点点被不安蚕食的身心,而此刻勉强施展的术法则急速消耗她全部的力量,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

意识到这一点,猫女却毫不迟疑的再度唤来一阵强风,气流裹挟着致远飞扬而起,她想将他送到安全之处,自己则拼尽最后的力量,与琴等人全力一搏。没想到胡老板早已料到他的意图,致远刚离开猫女的保护,他就乘着智珠倏忽拦住其去路:“好一阵微风啊!这就是猫女曾经移山填海的力量吗?”说着他稳操胜券地举起手,携带殷殷黑气,挥向昏迷未醒的少女。

“看在血缘的份上,请保护她!”被琴的攻势所迫,无法脱身的猫女突然朝胡老板喊出了毫不相干的话语。这令胡老板一时有些意外,手指略略滞了滞,却听见自己身后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那是自然……”

伴着话音,冰冷的刀刃刷地划过胡老板的颈项,随着飞溅的鲜血,那刀锋瞬间散为泠泠水花。胡老板无头的尸体从智珠上跌落下去,逆光里一个修长的黑衣身影取代了他原本的位置,他长臂轻舒,一把抱住乘风而来的致远。

颠簸和嘈杂让致远的意识渐渐恢复,缓缓睁开眼睛,黑衣人那剽悍峻捷的身影映入他朦胧的视野中……

“猫父!”致远下意识的惊叫起来,却在看清那个人的面目时,怅然呼出:“猫父……”

“正如激烈的暴风雨不可能终日肆虐一样,战争不可能永远持续!请忘掉仇恨自由的活下去,这比王权与征服重要千倍!”猫女呼喊回响在致远耳际,离别的那一刻,这位看似放弃一切的淡泊猫女第一次爆发如此激昂的情绪;那话语像一道闪电,许久后依然将残影深深烙印在天空。

致远随猫父疾行过曲折的山道,遮天蔽日的高大岩礁落下浓郁的阴影,即使白天看来也一片昏黑。不知走了多久,一道明媚的阳光突然投射到猫女眉梢,海风扑面而来,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他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块斜插入晴空,凌驾海面的巉岩之上。

站在钓台形的岩石上放眼眺望,只见护送冒牌乐正的船队鱼贯排开,列在森然开启的巨大水门前,水门上珊瑚栅栏像猛兽的獠牙般闪着冰冷的白光。

致远突然忆起这正是暴风城的入口,自己曾经过此地,虽然这一切只是发生半月之前,现在回想起来,却让人感觉恍如隔世。

“致远!”猫父的呼唤惊回致远的思绪,他回头看时,却发现平日潇洒不拘的猫父竟单膝跪倒在自己面前,“果然没错,你就是我们的少主!”

“‘你们的少主?”猫父的措辞令致远大惑不解。

猫父恭敬地应道:“猫族一直就是银月一族的附属,这一下命运回到我们这边啦!”

“既是银月一族,当年为何没有保护我的哥哥;既是这样,如今为何又来保护我?”这句质问到了致远嘴边却还是被忍了下去。银月一族的附属,猫父求生,他一定忍受着难以想象的艰苦,又怎么能苛求他忠孝两全?更何况正如猫女说的那样,战争不可能永存。在这发疯的世界前,一个人的力量固然微不足道,但战争停止的小小契机,也许就萌芽在一个人的忍让宽容之中。

猫父一下子抬起头来,“也许会握住痛苦,但那不是全部——只要把您‘针’给我,我将去夺取一切,供奉在您面前!”

“针!”致远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又是针!连你都是,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说针!”

“就是它!只要把它交给我,你就再也不必去辛苦把握什么,我会为您重新夺回天下!”猫父猛地拉住致远,眼神燃烧着难以想象的灼热。

“天下?”致远下意识的重复着。

“是的,天下!看见您的第一眼,我就决定要为您夺取天下!”猫父站起身来,一把握住致远紧握成拳的右手。

致远痛心的凝视着自己曾一度信任的猫父:“为什么骗我……难道针值得你出卖灵魂吗?”

“针!”阴郁而暴虐的疾风突然刮过猫父的脸庞,“你知道‘针’的真面目!原来猫女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未等致远开口,一道白光蓦地疾射而来,她急忙侧身避闪,衣服重叠的袖口却已被割裂,右腕也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几粒水珠凝在伤口附近,散发着灼人的温度。

致远难以置信的朝白光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猫父缓缓抬起双手,空气中的水汽在他指尖渐渐凝成两柄刀锋。

“躲过了吗?下次就不会失手了。您身上针的波动逃不过我眼睛!再赌一次吧,致远——它是藏在右手里,还是左手呢?”猫父冷笑着,挥动利刃一步步向致远走来。劝诱不成,他要切致远的手强行抢夺!

“同为我的附属,你竟为了所谓针而加害于我!”致远按住伤口,不但不惧,反而怒不可遏的呼喊着。

“何止你,猫女我不一样杀了吗?”猫父发出了不屑的啐舌声,“她实在多事,我利用琴和胡老板杀了她也算一举两得,让你早一点继承针,好助我夺取天下!”

“何必扯上我,怀着吞噬天下野心的根本就是你自己!”见猫父终于说出了真心话,致远怒斥道。

猫父也不再掩饰,他目不转睛的逼视着致远:“这是天命所授!不然致远您怎会出现在珊瑚海结界中?一见你我就知道——等待这么久,一潭死水般的暴风城终于要开始动荡了;因为你的到来,随致空一起失踪的针就快浮出水面,它将成为我夺取天下最重要的砝码!”

致远紧握的指尖不断颤抖着。“你就不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致远忍无可忍的高喊。

满意地看着致远的张惶;“谁会怀疑到我呢?”

致远凝视着猫女慢慢移动脚步,碎石不断跌进珊瑚海里:“别人暂且的残暴不论,为什么连你也……”

“我受够了!”猫父工突然爆发般的怒吼起来,“没有人生来就像当下人,即便我也一样!”

鲜红的火光燃烧在猫父眼底,但致远一瞬间却将它错看成漾溢的鲜血。

猫父的声音里浸透着疯狂:“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一点——如果不想被别人左右命运,就必须先左右别人的命运!针,只要得到它,征服天下的力量将会重新属于我!”

原来针拥有征服天下的力量,难怪猫父将野心全部压在针上!

“不能让你继承针!”致远的嘴角浮现出嘲讽的冷笑,“并不是因为你是银月一族的附属,而是你……你根本不配继承针!”

似乎被这句话猛地刺到痛处,猫父的狂笑戛然而止,缓缓转头凝视着致远,他的表情渐渐亲和,但眼神却越来越冰冷:“我不会和你计较的,因为你是我的少主,我说过要给你幸福……把针髓给我。”这语声恢复了平日的温柔倜傥,此刻听来却格外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谁能从谎言中得到幸福呢,就像谁能怀抱着仇恨成为圣王。”看透一切的澄明笑容浮现在致远眼角,此刻的他心头再没有一丝畏惧,“我不想死,但也不惮去拥抱它!”

意识到致远接下来的举动,猫父惊呼着抢上,却只抓住衣边,致远的身影已不可挽回的坠落下巉岩。那一瞬间,致远是在微笑着的——即使死掉也好,如果在珊瑚之海的结界中化为魂火,那谁也不能从她那里抢走针,在本已战乱不息的大地上,再度挑起干戈。

就在这一刻,一道黑光突然跃出幻水,珊瑚海的白波簇拥着那强劲的流线型躯体,似乎连无边结界也向这强有力的化身臣服——那是一条蜿蜒飞腾的黑猫,她敏捷地接住跌落悬崖的致远,一边高高跃上半空,一边射出犀利的青影,不断袭向猫父。

猫父被迫连退几步,他手中的两柄水剑顿时飞散,再度化为水汽蒸发消失。黑猫伺机背负着致远降落巉岩,瞬间化为傲然挺立的猫女。

“你还活着!”猫父一下子面如土色。

猫女冷笑道:“我岂会被你这小人暗算得手!”但紧靠身边的致远却发现她脸色苍白异常,再看时他差点惊叫出来,原来猫女背后的黑衣被锐器割开一道长长破绽,露出皮肉翻卷的裂口,那凄惨的伤处不仅有灼烫的痕迹,还被幻水侵蚀得腐烂发白!

“受了一记沸刃掉进珊瑚海结界中,居然还能活下来,果然是北之颛顼啊!”猫父不怀好意的赞叹道,他缓缓举起双手再次聚集水汽,这次掌心中逐渐凝结起一柄长枪。

“托你的福,胡老板他们才那么信任我,让我轻而易举就杀了碍事的胡老板!”伴着话音,猫父长枪一震,顿时散出可怖的高温,他指着猫女放肆的笑道:“所以我让你走得干脆一点!”

猫女一语不发,只见青影携着刺骨的寒气,再度从他掌心飞出——那正是曳影,猫女无往而不利的长剑!而猫女的身形随着曳影同时发动,从另一侧攻向猫父。

这一刹那,致远看见他的嘴唇翕动着,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但从那唇形可以看出,猫女在说——快逃!她想牵制住猫父,好让致远逃脱!

猫父手中的长枪卷动沸腾的空气,猛地袭向猫女,灼热的蒸汽与极冷的寒气相碰,顿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爆裂声。仅

仅一招胜负立判,水雾蒸腾的岬角上,一线的实力之差已决定了对战两人的命运——因为重伤在身,猫女在交锋中顿处下风,猫父的长枪击溃曳影,撕裂空气直刺向她的面门!

如同条件反射般,致远一下子拦在了猫女身前。这一刻,猫父无比凌厉的攻势的突然一滞。

生死关头的时间仿佛被异样的拉长了,随着几绺鲜红短发四散飘飞,锋锐而富有弹性的青影倏地闪过致远鬓边,划出完美的弧线,一下子没入猫父胸膛,而猫女背后的伤口也因用力过度而再次崩裂,迷离的血雾霎时喷溅出来。

抓住猫父瞬间的迟疑,猫女一击得手,曳影剑已在对方身上留下致命的创伤!

曳影剑的冻气霎时浸透猫父身体,而猫父到底是足以继承针的强者,重伤的他不待猫女收回便一把抓住剑身,这来去倏忽的神器第一次露出它的真面目——那是冰一样透明的软剑,涌动着苍青光流,散发出彻骨幽寒。

因为主人重伤,曳影的力量大打折扣,一时竟无法取敌人的性命。

猫父受伤之处虽然瞬间凝起坚冰,飞速蔓延开六道裂纹,但与猫女同属水系的他仍能调动术法,全力对抗在体内运行的寒气。这一刻,猫父脸上浮现起阴毒的冷笑,从他握住的曳影剑一端,缕缕妖异的紫线蓦地渗透入剑身,迅速向猫女那一端侵蚀过去……

“蛇衔!”猫女脱口惊呼。

没想到猫父竟在体内藏着这刚猛无比的毒液,此也他料定猫女不会轻易放开佩剑,便破釜沉舟,要与对手同归于尽!

不待猫女松手,致远早已一语不发的抢上前去拉开曳影,完全忘记如果被割破皮肤的话,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然而他刚碰到剑身,右手就爆出串串电光,一粒神彩夺目的宝珠顿时从掌心飞出,将巉岩上的三人远远弹开。

那正是致远从致空处得到的“针”,人人觊觎的针!它悬浮在空中,暴涨起层层光云,霎时笼罩整个岬角,将致远等三人的全身映得五色斑斓。

猫父身受曳影重创,头发睫毛结满冰屑和霜花,眼看已然不治,没想到在针脱离致远掌握的一刹那,他竟拼尽最后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跃起,显出猫的真身,瞬间攫走这秘宝!

仗着针的支持,猫父所化的猫身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无视天空结界盘旋冲上云霄。

此刻支撑他的,与其说是针的力量,还不如说是爆发的狂气,伴着双翅每次扇动,冰屑,鲜血和蛇衔毒液不断落下,但那巨大的身影依然向着青空深处猛冲。身负种种重创,还要承受针启动的巨大冲击,可能此刻的猫父就已经死了吧,但他却怀抱着比死更坚定的决心——去更高之处,去可以看见整个天下的高空!

片刻之后,丛云中突然闪过一团强光,随即传来遥远沉闷的轰鸣,猫父那疯狂高飞之势终于到达极限,巨大的尸骸裹挟着雷火电光,朝暴风山迅猛地俯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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