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这次,我希望你能顺我的意。”莫尔克坚持着说。接着他又继续说:“如果浩天所做的事情是对浓雾堡造成威胁,我一概不会参与到你们俩人之间,但我不觉得浩天犯了什么大的错误。”
“呵呵,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佳力说。
“请您再重新考虑一下,团长。”
听到这里,宽咬了一下嘴。也可能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但是宽和莫尔克之间关系的确很特别。就因为这个原因,宽也是特别认真地进行修炼。宽低下了头,他的脑海中弥漫的全是莫尔克的声音。
宽摇了一下头。他摸着浩天送他的手套。那副手套是宽到了剑年(能开始拿真剑代替木剑的年龄)的时候,浩天送给他的。虽然不是一副很华丽的手套,但是很结实也很轻。
“那次带着它第一次出战,而且第一次遇到了卢博尔……”
宽想起了那时卢博尔的眼神。突然转而想到,这些天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可是好像没有说过几句话。
“你在那里做什么呢?”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宽一看,是卢博尔来了。吓了一跳的宽做出手势让他保持安静,然后拉着他去了房后的庭院。在那里,他们看到了浩天的塔尔里克丝剑。这是一把除了浩天谁都不能举起的巨大的剑。宽指着那把剑说:“你见过吗?”
“你说浩天?”卢博尔反问道。
宽看着正在注视塔尔里克丝剑的卢博尔。
“嗯,我没有见过啊。关于浩天,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他的举止和行踪吗?”
“团长非常生气,浩天好像和别人外出了。”宽答道。
他在和卢博尔谈话时,突然用很奇怪的表情打量着卢博尔的肩膀和自己的肩膀。几天前宽的肩膀还是比卢博尔宽一些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们两个人的肩膀的宽度好像已经没有差别了。再仔细看看,卢博尔所穿的衣服绷得紧紧的,衣服好像已经变小了,他的脸庞也好像成熟了很多。虽然他以前也感觉到卢博尔成长得比别人快,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能快到这种程度。
“这件衣服是我送你的吗?”宽问道。
“嗯,对啊。就是你送给我的呀”
宽用不解的表情看着卢博尔。
“今年我也是剑年……对了刚才你表现得很出色。”卢博尔说。
“嗯,你说什么呀?”
“我看到了你在劈开瀑布,就好像是劈开树一样。”卢博尔继续说。
“你看到我劈开瀑布了?”宽问道,同时心里吓了一跳。其实瀑布并没有被劈开,他也不是为了劈开瀑布而挥剑。就像浩天所说的那样,宽只是想看到瞬间的动作展现出来的情景,可是卢博尔却已经看到了那一瞬间。
“对不起,其实我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着你。”
宽看了看卢博尔,觉得自己很渺小,但是他尽量在卢博尔面前掩饰着。
“你真的很出色,卢博尔。”
“什么?”
“你竟然看到了那一瞬间……”宽强调着。卢博尔好像不明白宽在说什么。
“宽,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救了正在被吸血虫追赶着的雷希德爷爷和我。”
“啊,那个时候……什么救命恩人,要是真要说谁是救命恩人,那就应该是浩天和莫尔克。”宽回答着,脸色好像变得黯淡了。卢博尔反问道:“你在说什么呀,那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我明明看到了你的惊人实力”
宽真的很想说“我并不出色”,但是他实在是说不出来,而他的嘴里却说:“好了,好了,知道了。但是以后可再也不要提这些事情了,等我有困难的时候你再帮我,不就行了吗。”
“好,我一定会帮你的”卢博尔回答着,同时注视着宽。他的目光盯在宽的脸上,宽觉得很刺眼,就把头转向别处。说来也很奇怪,每一次和卢博尔对话,他都会忘掉以前那些不好的记忆。
“你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宽说。
卢博尔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微笑着。宽接着说:“那天,是第一次见到你,但是你的眼睛对我却一点都不陌生。很奇怪,感觉就好像是流着同样血脉的兄弟。当然,那种感觉到现在也没有变……”
卢博尔仍然微笑着,孩子气地说道:“那我们就做真正的兄弟好了。”
“嗯,真的吗?真是一个好主意。那我们就结拜成兄弟,怎么样”
“好啊”
“好吧,就这样”
宽向卢博尔伸出了手。
“那么,是不是还得有结拜的仪式呢?”
“结拜?”
“嗯,听说要结拜兄弟时,一定要有结拜仪式。你闭上眼睛伸出手。”
卢博尔也和宽一样伸出了手。虽然起初是有点孩子气的举动,但是两个人的表情却非常真诚。宽把自己的手贴到卢博尔的手上,然后两个人的手指交叉着握紧了对方。这是浓雾堡勇士们结义仪式中的一种。宽很虔诚地开了口。
“今天,卢博尔和宽决定成为血脉相连的兄弟。以后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永远在一起。”
宽更加握紧了卢博尔的手。好像从手指之间真有什么东西渗入了自己的体内一样。在红色夕阳的照耀下,在他们身旁的那些高大树木投射下的树影,与他们共同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宽笑了,卢博尔也跟着笑了。
“看那里,浩天的塔尔里克丝剑看到了我们的结拜。它是我们的证人……”
卢博尔也看到了宽所指的塔尔里克丝剑。
“嗯,但是,还希望再有一个证人。对了,那个怎么样?”
卢博尔所指的地方是远远能望到的斯琶特山丘。在它的中间,隐约能看到在夕阳照射下闪闪发光的斯琶特神殿。
“你是说斯琶特神殿?”
“我也跟你一样不信仰神。但是,我觉得那把剑和神殿好像在注视着我们……呵呵,反正证人越多不是越好吗?”
“嗯,好啊。我们已经成了兄弟,有更多的证人更好”
“就指望它救你了。”张开眼睛,颜语温和地对迷惑的少年说,地狱猫在她的命令下直立起身子,前爪合十,摆出一个可笑的姿势,其它人看来就是一个古怪的轮廓。黑色的颗粒在它的掌心聚集,慢悠悠地飘向动弹不得的少年。这些小颗粒看到血液,仿佛看到了美味的食物,骤然加快速度扑了上去,只一会儿,不但伤口的血止住了,就连刚流出的新鲜血液也被分解得一干二净。常人看不见的虚空中,颜语分明看到那些血液都化为相同的红色颗粒,没入泽亚的身体里。果然是信奉公平交易的恶魔一族。
当最后一滴血液被分解干净,泽亚手势一变,黑色的颗粒相互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团灰朦朦的毫光。这团光不断变形,直到成为一道长长的薄膜,完美覆盖在长长的伤口上,形成一道难看的灰色痕迹。
“不要剧烈运动,不要动武,最好一直躺在床上休息,灰色的痕迹会随着伤口的好转而减淡,等你完全好了的时候也就消失了。”颜语一边转达泽亚的意思,一边还要斟酌着不透露过分的消息:“伤口好转的速度取决于营养水平,换句话说就是吃得越多越好,好得也就越快,这些灰色的东西会抽取营养来修补你的身体。另外,你胸口那道掌印是内伤,泽亚,哦,就是我的小猫,目前能力不够,你要自己想办法。”
少年听到“我的小猫”,又看看泽亚在猫中堪称巨无霸的身材,不由低低地笑出来。他用弯刀撑起虚弱的身子半坐起来,病态的脸色因为伤势的好转多了几分血色。他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着颜语,似乎要把她的模样记下来,直到颜语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才缓慢开口道:“我欠你一条命。”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还夹杂着少年特有的清越,让颜语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想了想,艰难地拉起裤腿,露出小腿上绑着的匕首。解下匕首递给颜语,他沉声道:“这把匕首是我的战利品,它原先的主人是个法师,我想你也许用得上。”
不用少年说,颜语也能感觉到匕首上隐晦的魔法波动。她摇了摇头:“魔法物品无论如何都能卖个好价钱。”言下之意是说你都要卖武器了,还有心情把钱往外送。
少年脸色一红,别扭地转过头去,将匕首放在地上:“大不了我还了你命,你再还给我就是了。”说完又小声嘀咕:“我怎么知道钱花得那么快。”
颜语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这就是传说中涉世未深的富家少爷离家出走,结果败兴而归的戏码么?她刚想开口,却神情一僵,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旁边的地狱治疗者泽亚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低低地“喵”了一身,摆出进攻的姿态。
“看来真要借你的匕首一用了。”这个时候颜语尚有心思自嘲,她弯腰拣起匕首,心里却飞快地和泽亚沟通,泽亚的感知范围比她大得多,传回来的信息也更多一些。
初战无可避免
仓库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黑色的人影用脚重重地关上门,借着反弹之力向颜语身后的少年扑去,所有的动作只在瞬间完成。
真正面对战斗时颜语反而冷静下来,她紧了紧手上的匕首,精神力紧紧地锁定带着强烈杀意的对手,急促的咒语清晰而流畅,正是惊恐术,在匕首的帮助下,她觉得施法迅速了很多。这个法术的效果取决于受术者的意志,也是当前情况下,颜语唯一想到能拖延时间的法术。
无可抑制的恐惧从心底升起,黑衣人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意思的事情,身体不受控制地疾退。他颤抖的身体和挣扎的眼神告诉颜语,这个人受过专门的训练,对心灵法术有一定的抗性,必须抓紧时间。
因为形势好转而略松一口气的颜语先给自己加了一个恶魔皮肤,这是术士少有的防护法术,法力在魔法序列的排列下形成一层薄薄的紫红色半透明角质,附着在颜语全身,让她看起来象被一层紫红色晶体所包裹。这层深渊某个恶魔的护甲看似美丽柔弱,却能够抵抗一定的伤害,同时加速伤口和法力的恢复速度。
之后是瞬法的衰弱射线和腐蚀术。衰弱射线属于诅咒的一种,能够大幅度地降低敌人的近战能力和防护能力,颜语之所以选择了它而不是痛苦诅咒,是因为她判断这个杀手的战斗能力高于自己,她需要拉近二人之间的能力差距。
摆脱了恐惧的黑衣杀手再次扑来,这次的目标是颜语了,想来他也意识到不杀了颜语是无法完成任务的。他的动作因为诅咒而慢了许多,黑暗能量的侵袭让他看起来象是被一团黑雾缭绕——毕竟战斗等级比颜语高上不少,腐蚀术的效果变得缓慢。
杀手真的是杀手,连匕首都涂成不会反光的黑色。匕首象出洞的毒蛇,划过颜语的心口,却只将紫红色的晶体撕开一半,就再难寸进,诅咒让他的力量下降了不少。这些紫红色的晶体有强列的排它性,只在他一愣神之间,已经将匕首弹出,又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杀手显然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对手,这些莫名其妙的法术让他觉得无力。颜语可不会给他发愣的时间,黑色的光华开始在手中成形。泽亚同时从杀手后面发动攻击,即使被躲开要害,泽亚依然在杀手的小臂上留下三道爪痕。泽亚一击得手就隐藏起来,它制造伤口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是法术时间——不要光顾着治疗二字,地狱的生物,攻击是一种本能。
颜语看着杀手手臂上的伤口不断飘出红色颗粒,缓慢而稳定,而杀手自己却似乎毫无所觉,只觉得自己对深渊的生物有了更深切的了解,黑暗治愈术不但可以救人,同时也能杀人。
暗影箭的咒语太长了,经验不足的颜语到底还是被打断了施法,匕首在她身上造成一道不深的伤痕,正在恶魔皮肤的帮助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然而疼痛却似乎刺激了颜语,她清冷的目光里开始流露出一股子战场的冷酷,原本并不打算使用的灵魂法术随着短促的咒语准确地落在杀手身上。献祭,通过燃烧的灵魂之火将受术者的灵魂献给恶魔君主,受术者将在痛苦中死
灵魂法术的痛苦,正常人是无法抵抗的。杀手的身子躬成一团,剧烈地颤抖,因为极度疼痛而失声的喉咙里发出嘶哑无意义的音节。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蒙着一层淡淡的幽蓝色,里面满是祈求和绝望,嘴唇和指甲也染上一层深色的幽蓝,饶是颜语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这样的情况太诡异了。
“灵魂类法术绝对不能轻易使用。”颜语咬了咬嘴唇,给自己下了这样的规定。她是第一次使用献祭,依然被它的效果吓了一跳。她拣起杀手扔在地上的匕首,稳定而坚决地割断了杀手的喉咙,鲜红的血液喷洒在恶魔皮肤上,又滚滚落下,没有留下一丝血色,场面说不出的妖异。颜语仿佛看到杀手死前眼神中对自己的感激,这让颜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决定。
颜语包裹着紫红色晶体的手贴在杀手的额头上,发出朦胧的蓝色光芒。这种蓝色是属于天空的颜色,纯净明亮。只有颜语这样学习灵魂法术的人才知道,这种颜色是属于灵魂的一部分。颜语如今做的是从杀手的灵魂中提取一小部分精华,这一小部分并不会影响灵魂的轮回,却是颜语召唤更强大恶魔的媒介。
这种美丽的光芒并没有持续太久,颜语的手里静静地躺着三颗散发着微亮蓝光的棱形晶体,每颗拇指般大小,如果作为宝石,它们绝对是少女的最爱。颜语收起三颗灵魂碎片,这意味着她能够召唤三个恶魔,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了。
颜语转过头想叫少年上前来看看是否能认出杀手的来处,但是少年眼中的陌生让她紧紧闭上了嘴巴,这种表情她懂。杀手身上什么也没有,颜语凭着对布料的敏感,在衣服的内领处发现一个小小的玄黄色徽章,上面写着“黑二十二”。颜语用匕首割下这片布,然后在尸体上放了一个腐蚀术,几分钟后,尸体连带着他的衣物,都化为黑暗能量消散在空气中。
做完这一切,颜语觉得疲惫,大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加上精神力的大量消耗,她在站起来的时候眼前隐隐发黑,这是贫血的典型症状。扶着墙站稳身子,颜语的视野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她把匕首和布料放在少年面前,想了想又用剩余不多的法力做了两颗治疗石,最后拿出1枚金币和匕首放在一起。做完这一切,她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嘴唇,清冷淡漠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在仓库的门口停了一下,冷淡的声音与先前的温和大相径庭:“明天傍晚,这里的主人会来取货。”
看着天光下门口单薄得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背影,少年眼神复杂,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无声地看着颜语离开,只有面前小小的治疗石,在昏暗的仓库中发出生机勃勃的翠绿光晕。
颜语在心底招呼了泽亚一声,苍白冰凉的手略带颤抖地拉开厚重的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颜语眯起眼睛,享受着冰凉的肌肤逐渐恢复热度的酥麻。她神色清冷地融入到人群之中,就象她出门时做的一样,沉静的眼神没有泄露丝毫心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倒是一边的泽亚忙着避开周围的人腿,它似乎把这当成一个有趣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也许这就是每一个术士注定要走的路吧,”颜语的心底却不象表面那么平静,她苦涩地回忆克丽丝芬记忆深处的孤独:“忍受独自一人活于世上是成为一名合格的术士的基础修炼,可以信任的生物,只有相依为命的恶魔。”
“要学会习惯,一个人也不错,无牵无挂,不是么?”颜语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僵硬的弧度惹来不少路人侧目,于是她放弃了这种幼稚的行为:“但是,我为什么会觉得悲伤呢?一直是一个人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不是么……”她把手放在心口,感受着年轻的心脏稳定而有力地跳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我想我会活得更好的,在另一个世界,我爱的家人们。”快13岁的少女看着蔚蓝的天空喃喃道,她紫色的头发折射出迷人的光晕。她擦干眼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所有的不快乐都随着这口气消失在空气里。她紫色的眼睛里带上些许笑意,大步走到最近的糕点铺,声音清冷而平静:“老板,两份百花糕。”
阴冷的仓库中,少年黑色的眼睛呆滞地看着大,思维仿佛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空白,过了许久,才慢慢有了焦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口巨大的伤痕,灰色的能量缓慢地修复着残破的身躯,轻微的疼痛和痒意完全取代了原先的剧痛。他怔怔地看着地上堆在一起的物品,伸出修长的手指,神情郑重地把两颗治疗石和那枚金币收进怀里,仿佛是什么希世珍宝。他紧紧握着那把魔法匕首,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苍白异常。
“曜祈啊曜祈,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么?你也被教会那些狗屁教条影响到了么?”少年喃喃自语,神色越来越懊恼,他用力地将匕首往地上一插,匕首如切豆腐般没入不结实的地里,声音也逐渐大起来:“就算真的能够召唤恶魔又如何,宗教裁判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何况说起来,魔法公会是比恶魔更大的异端你还欠着人家两条命”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了,叫曜祈的少年发泄过后似乎舒服了些,只是那张神情清冷,眉眼淡漠的脸却怎么也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曜祈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无从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