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2 / 2)

“芷汀啊,留下你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容妈妈再一次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里,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笑着宽慰她:“您不用担心,真的。当年我才六岁,我爸妈都能留下我一个人。现在我都这么大了,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其实这些话也是宽慰我自己――六岁的时候都可以一个人坚强,为什么二十五岁的时候却不可以?六岁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无助,这样孤单。容妈妈皱着眉头:“芷汀,你从小就是个命苦的孩子。当年你爸妈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你还那么小。你是我看着长了这么大的,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是也跟我的女儿差不多。没想到,我没看到你成家,也就要走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想哭,可是我不能哭。只要我先哭出来,今天的晚宴注定会以我们的抱头痛哭结束。我不想干这么大煞风景之事。毕竟,这对于文翊,对于冥雪,甚至对于容妈妈来说,都应该是一件好事情。所以,我强忍着眼泪:“阿姨,您别这么说。您看着我长了这么大,我已经很感谢您了。您放心,现在飞机很方便,如果您想我了,就让哥或嫂子告诉我一声,我飞来美国看您。再说,现在电话这么方便,我们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等我结婚的时候,我还要请您回来,我们拜您为高堂!”一席话说得容妈妈眉开眼笑:“好,等我们芷汀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芷汀,找了一个多俊的女婿。”

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匆忙的人群,来往的车辆,天空掉落的雨滴,天桥上倚靠的游客,路边小贩的叫卖,不停闪烁的红绿灯,似乎每个城市都是如此。匆匆路过,路过这边的风景,追逐更精彩的世界。也许,每个人都在追逐着梦想而来到同样的城市,夜以继日,日复一日,忙碌的是身影,遗忘的,却是是途中那美丽的风景。夜晚的北京城到处都是灯光,交相辉映,把整个都城点缀得如同白天一样。菜很快就上齐了,满满登登地摆了一桌。那天晚上,我们没有人饮酒。好像是怕,只要喝醉了,各自心里的为难就会显露,然后就会泣不成声。“雪,”文翊紧紧地握住冥雪的手,“你供了我这么多年。从明天开始,就不用你再受累了。我负责赚钱养家。”“翊,”冥雪流下一两滴眼泪来,“你不要这么说。你如果愿意,我可以供你读一辈子的书。”我可以理解,一个娇弱的女孩子肩负起一个家庭的责任有多么不容易。冥雪流泪,是因为委屈,委屈消耗自己的大好年华来成全别人;是因为开心,开心自己为之付出一切的人终于修成正果有了一席安身之地;亦是因为感动,感动自己的丈夫可以理解自己的苦楚。我不禁开始想象,如果真的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子衿嫁给了文翊,他们真的可以像恋爱的时候那么如胶似漆琴瑟和鸣吗?冥雪是个很适合过日子的人,虽然文翊可能并不能像爱子衿那样爱冥雪,但是冥雪却可以为这个人付出她的一切。支持他们婚姻的,也许更多的是对彼此的感激和责任,而不是所谓的爱情。

天公不作美,文翊他们走的那一天,居然下起了雨。我在卧室帮容妈妈收拾她的东西,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下这么大,不知道航班会不会取消。”我望着狂风吹着雨星放肆的敲打着窗户,雨滴在窗户上聚集,滑下来的时候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雨越来越大,天地之间像挂上了一幅巨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一片。“哥哥,航班会不会取消?”我焦急地问文翊。文翊同样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啊,这么大的雨。”不过,他还是提着大包小包带着我们闯入了雨里。我费力地举着伞,可是腿还是被淋湿了。我们一出门就打到了一辆车。

除了躲起来的人,一切都是湿的,真好,一切都是轻轻的静,唯雨敲着面孔如落午夜的小窗。我们都默契地不说话,低着头各自盘算着各自接下来的轨迹。淋过雨的空气,疲倦了的伤心,我记忆里的童话已经慢慢的融化。果然,没有谁可以陪谁一辈子,也没有谁离不开谁。我曾经那样认真地跟一个人许诺,我会陪他一辈子。可是,现在我们天各一方,也无可厚非。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举伞走的飞快,他们飘过的眼神不懂我的忧伤。我的忧伤是一个人的忧伤,我只想一个人在雨中行走,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了我的忧伤。雨是眼泪,不是伤心的泪,而是撩拨我心弦的泪。我不敢奢求太多,只想把瞬间当成永远,把现在都变成回忆,一点一滴。雨又潇潇了一季,恍然不觉,我离开他已经快一年了。此去经年,细数没有他的岁月,白天上课改作业应付学生,晚上备课写教案查资料,好像充实。

雨渐渐地小了。等我们到机场的时候,天边已经漏出了一丝太阳的明亮。文翊一进候机厅就拦住一位空姐:“请问,今天的航班可以正常起飞吗?”空姐带着标准的微笑:“是的先生,今天的航班可以正常起飞。”文翊笑着:“好,妈,咱们快进去吧。芷汀,你快回去,下这么大的雨。”我也微笑:“好的,你们进去了,我就走。”文翊一手牵着冥雪,一手挽着容妈妈,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登机口。我不知道离别的滋味是这样凄凉,我不知道说声再见要这么坚强。我不是我不是忘记说再见了,而是我怕一说出口,眼泪就会掉。相聚和离别,仿佛一个转身,一圈接着一圈,连成生命的舞蹈。没有说珍重,也没有说再见,就这样,默默地离开。我们匆匆地告别,走向各自的远方,没有语言,更没有眼泪,只有永恒的思念和祝福,在彼此的心中发出深沉的共鸣。没有抱怨他们对我的弃之不顾,心里存着感谢,感谢他们曾给过我一份深厚的情谊。

我走出机场的时候,刚刚明明已经小的雨却又潇潇了起来。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把自己已经淋湿的身体摔了进去。我好累啊,可是我知道我还要回学校上课,我真的好累。我哪里也不想去,可是我必须回学校上课。雨依旧在下,赤裸裸的传达了我的伤感,我是伤感的,窗外的雨也是伤感的。望着那模糊的城市,擦擦窗户,还是没有清晰。我突然流了眼泪,可是这眼泪无关于离别。我的心好像狠狠地疼了一下,疼得我喘不过气来。一声汽笛,突兀地划破了我的思绪。我把头靠在座位的后背上,企图睡去。可是,我的眼睛闭了好久好久,脑子却异常地清醒。我安静地听细雨敲窗的声音,一滴一滴,叮叮咚咚,那么平静,那么有规律。

《水手》的旋律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电显示没有名字,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按下接听:“您好!”对面传过来的是一个煞是好听的男声,而他说话的腔调听起来像是经过训练的:“您好,请问您是北大附中的安芷汀老师吗?”我一愣:“是的,请问您是?”对面的男子又用经过训练的腔调跟我说:“您好安老师,我是您的未婚夫尹子谦老师的代理律师,我叫宁泊远。”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尹子谦?未婚夫?我从来不敢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虽然,以前总是有人问我子谦是不是我的男朋友。可是,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激动、开心、委屈、惊讶一起涌上心头,反而让我说不出话来。电话那头的人又说话了:“我有些事情需要跟您当面谈谈,您有时间吗?”我的心跳得厉害,时隔一年之后,我终于又一次触碰到了有关子谦的一点消息。我的声音颤抖着:“那……那麻烦您到北大附中门口的咖啡馆等我,我一会儿还要上课。”电话那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好的安老师,我见过您的照片,您等我就是了。”

尹子谦?未婚夫?我一路上都在翻来覆去地默念这两个词。而要找我的,竟然是个律师。我心急如焚,突然觉得一会儿宁律师要跟我讲的这件事情非同小可。<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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