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心头盘算道:“钱缪既然开了口,肯定是要出出血的了,那还不如主动点,也好换些好处。”他思绪飞快,外人看来不过是一抬头的功夫,便笑道:“本来开战以来,吾寺产业损失严重,加上先前战事失败,僧兵死伤无数,抚恤便不是个小数,不过是勉力支持罢了。”了凡叫了两声苦,见钱缪脸色微变,颇有恼怒(www.ibxx.com)之意,赶紧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既然钱使君开了口,此战有时攻打朝廷叛逆而起的,贫僧责无旁贷,却不知钱使君要多少呢?”
“勉力支撑?却不知是何人趁兵事连绵,低价强卖破产百姓的田土,光你们寺内的铜钟铜佛像,融化了说不定便有百万贯之数。待我一统江南东西道,便拿你这贪僧开刀。”钱缪心头暗骂,口中却慢慢说道,仿佛在盘算要多少合适似地。:“某向蕃商拿明后两年的商税作抵押借个二十万贯,手头上凑凑也可以凑个五万贯,其余的只好请禅师破费了。”
“二十五万贯?”饶是了凡心里早有准备,也被钱缪的狮子大开口吓了一大跳,但他心知这不可拒绝,枫林渡口一战,他损失惨重,其他寺院对其也有了离心之意,实力大大削弱,钱缪此时已经到了紧急关头,若是不给说不定就直接抢了,只能看能不能多换些好处来了。
了凡眉头深皱,仿佛身上被硬生生割下块肉似地:“既然使君开口了,那贫僧便是将寺产尽买也得尽量报效了。不过某也不需要还了,只是这江南两道的盐货买卖,可否请交与吾寺专营?”
“不可,这乃是盐铁使的权利,便是我钱缪也无权,又岂能给予他人。”钱缪立刻断然拒绝,这了凡敛财的手段厉害的紧,若是给他这个权力,只怕这江南东西两道的百姓,中户以下都要日日淡食了。”
钱缪见了凡脸色阴沉,毕竟自己刚从他那里捞了一大笔钱,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死,上前一步笑道:“禅师莫急,你在这危急时刻相助,钱某人心里是记得的,盐铁二事乃是朝廷利权,非吾等可以插手,其他方面我会补偿你的。”
了凡听了也没有办法,只得合十行礼道:“那便多谢钱使君了。”
越州,古名会稽,大禹南巡时大会诸侯便与此处,春秋时变为越国国都,越王勾践灭吴后,为争霸中原计,迁都至今山东琅琊,后为楚所灭。秦时和吴地为会稽郡,东汉顺帝时,阳羡令周喜上书,以吴、越二国,周旋一万一千里,以浙江山川险绝,求得分置。遂分浙江以西为吴郡,东为会稽郡。南朝时,于此地置东扬州,隋灭陈后改为越州,有唐一代便为浙东观察使驻所,四周江湖纵横,土地肥沃,物产富饶,自古便为东南大都会。自从董昌击破刘汉宏之后,便为义武军节度使,驻节于此地。现在越州为镇海军大将顾全武统军围攻,只是董昌从子董真骁勇善战,且深得将士之心,领兵相据,顾全武自攻取余姚后,虽然已经从两个方向包围了越州,而且得到了明州刺史得支援,后方无忧,但屡为董真所败,一直攻取不下。
越州城中,义武军节度使府,由于董昌先前向朝廷求取越王封号不得,便自号越帝,这里便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宫室,华丽异常,逾制之处所在皆是,非人臣所宜居。在那里,差不多每天晚上,董昌和他的宠臣们都沉溺在喧闹和淫秽的酒宴中,酒宴延续的时间很长,几乎每次都一直到清晨才结束,不止一次,太阳照见他醉醺醺的倒在后堂上,身边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他的宠臣们,还有比他更醉的方士、献上谣谶符瑞的士民们,他们是董昌酒宴的经常参加者。
自从乾宁二年向朝廷求取越王封号不得,转而自称大越罗平国皇帝后,许多臣属劝谏勿要自取祸患,对于这些劝谏,董昌的回应就是屠杀和族灭,在此之后,董昌就沉溺在长夜之饮当中,人们搞不清楚是因为他本性残暴还是因为每天沉浸在醉乡里才变得如此残暴。很快,董昌的皇帝梦被钱缪的问罪大军踏破了,在昔日部下钱缪大军的包围下,董昌不得不放弃皇帝的称号,并将劝说自己即皇帝位的吴瑶及巫觋数人作为替罪羊交给钱缪。由于还没有得到朝廷的诏命,时机还不成熟,钱缪在得到了两百万钱的军费后,暂时退兵,但一切才刚刚开始,在朝廷剥夺了董昌的一切官爵并授予钱缪浙东招讨使的官职后,钱缪的镇海大军再次东下,这次他的目的很明显,消灭自己的老上司,一统浙江东西两道,成为吴越大地的最高主宰。
这天,正如同往常一样,直到太阳下山,董昌才从睡眠中醒来,宿醉后的剧烈头痛让他觉得很难受,可是每当到了夜晚,他又抑制不住自己痛饮一番的**,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忘掉现实的绝望,自己军队的节节败退,老部下的叛变,被包围在孤城之中,身上还有逆贼的罪名。他心里清楚,就算借助杨行密的支援打败了钱缪,自己的下场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毕竟杨行密支援自己的原因只不过是为了牵制钱缪,不让其变得过于强大威胁自己罢了。
在用侍女送来的温水漱口了以后,董昌才觉得感觉好了点,无意间转过身去,正好看到榻旁铜镜里自己的身影,即使通过模糊不清的铜镜,也可以看到自己的面容苍白而又浮肿,那是一夜狂欢饮宴的结果。他本是一名十分魁梧勇武的人,自从任石镜镇将,拼杀了十余年才到了今天的位子,可现在铜镜中的身影臃肿,哪里还有昔日的摸样。看到这里,董昌心里不禁一阵烦躁,猛然一脚将铜镜踹倒在地上,顿时哐啷一声,那面铜镜已经摔成了四五片。旁边侍候的婢女不知何处惹怒(www.ibxx.com)了董昌,吓得立刻扑在地上,口中连喊:“奴家知罪,大王饶命!”一边喊还一边磕头,砰砰作响。董昌看着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婢女,胸中一股闷气发泄不出来,整个人仿佛要炸开似地,随手抄起榻旁的一柄玉如意,便向那婢女头上砸去。砰的一声闷响,红白之物四溅,一下便将那婢女砸的脑浆四溅,董昌也不收手,一连拿着玉如意在那女子的尸体上砸了七八下,直到砰的一声,掌中那柄价值千金的玉如意折成两段,才罢了手,将手中那半截玉如意扔在已经不成摸样的尸首上,这才觉得胸中那口闷气发泄了出来,畅快了许多,不禁狂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