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适合。”李元惜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大家的视线也跟着她一个个地筛人,不是雷照,不是靳长生,不是以往他们看好的任何人,最后,落到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身上,那人也懵得很,手朝自己戳了戳,看到李元惜点头,仍半信半疑地走前去。
“董安,你可愿多吃那一石米?”
董安,胜在模仿,可见其人观察力惊人。又,他头脑灵活善变,想象富余而不空泛,便是和牛春来风格完全不同,性情开朗幽默,很是能拉拢人。有心之人,自能成才。这便是周天和对董安的评价,李元惜深以为然。
不过,在场除了她和周天和,包括董安自己,也没发现他有这多的长处。
雷照看他得志,气得要岔气:“大人,你这不是故意要整俺嘛,你亲眼看见这货满嘴污言秽语地损俺,不是个好人,再说,他就是给大家能讲几个笑话……”
“有本事,你也拿拳头讲几个笑话?”董安顶嘴,几步走到周天和面前,抓起笔,在花名册下漂漂亮亮地记下自己的名字。这一手好字,全是他十年如一日地写招子练出来的。所谓招子,便是勾栏瓦舍为了招揽观众,张挂在外的招牌,上写明今日演员名字与献演节目等。董安自小热爱戏剧,远离家乡,跑到京城来做瓦舍打杂的伙计,边赚日用,边学本事。之所以进街道司,是要攒钱去拜名师。
李元惜决定录他花名,却是因为与他不经意的对话。
“我见你已年近三十,拜师学艺后,出道不是太晚了吗?”
“只要我还喘着气,就不晚。”
“有家小吗?”
“那开戏的一声铜锣响,便是我的家小。”
可董安要签名时,雷照仍不死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笔尖的墨汁一震,抖落在花名册空白处。董安吃不下这痛,哎呦呦地叫起来,直叫他松手。
“雷照,你个莽夫,松手,骨头都要被你捏断了!”
小左也着急着劝雷照,“雷大哥,咱街道司可不兴强取豪夺这套。”
雷照梗着脖子,浓眉大眼的相全然一副镇邪的门神模样,粗嗓子轰隆隆地干吼:
“大人,俺不服!俺雷照不服!”
“不服也不是靠蛮力就能做营长,”周天和耐心宽慰他:“你见多识广,但不见得遇事能踏实周全地思虑,你脾气太冲,可先从小的做起,慢慢磨练……”
话没说完,雷照就松开董安,窜到他面前,扬起拳头威胁:“周白脸儿,你安的什么心?俺雷照与你无冤无仇,你就是看不惯俺这直爽痛快的糙汉子,故意整俺不是?大人看你欢喜,俺却不欢喜!”
“雷照,闹够了!”李元惜呵斥,雷照这近乎挑衅的话半点没藏着掖着,丝毫没顾及她这个管勾大人的脸面。再纵容下去,街道司一百号青衫恐怕都要骑她脖子上了。
必须教训。
见雷照还不撤下,李元惜扬手出击,手风如刀,迅疾地在雷照手腕一点,怒汉登时泄了气,吃痛地叫出声,甩着手掌蹦跳:“哎呀呀,疼!”
牛春来有做老好人的习惯,立马出面解围,邀雷照做自己手下五名都长之一,监两名队长,总算让他心理平衡了些,可周天和在雷照眼里,却从一个人儿变成了肉钉子,时时刻刻都瞧不顺眼。
各营长立时按照李元惜所定规制,选了都长,拟了名册,都长又选了队长,呈给营长,营长确认都是最合适人选后,便把名册报与李元惜。
李元惜看罢,比较满意,合上花名册,痛快吩咐小左:“开工!”
城楼报时的钟声正好传入街道司,又是一日晴明,与朝霞同来的,是浴堂巷奔来的委托。
来人一身脏水,进了大院门,就撒开嘶哑的嗓子喊李元惜:“大人!大人!速速救人吧!水渠堵了,上百条赤条条的身子困在浴堂里,水再漫高,咱们就要掀房顶了!”
院里各小组正在候命,靳长生捏了捏酒筒,站了出来,怯怯地看着李元惜:“我们这组去看看。我是个挑水的,组里还有个通下水的,在行。”
问题是,青衫们在库房里搜来搜去,全然没有可通下水的工具,这样尴尬,气得那人直跺脚:“你们街道司是干什么吃的?”
“你敢和侯明远这样讲话?”小左白了他一眼,帐房取了银子外出置办器具,虽是置办器具,她并不明白需要什么,好在那通下水的可以暂且随她去。如此,分兵两路,一路由靳长生领着,先去浴堂巷了解情形,利用商家的工具先紧急疏通下水,另一路小左则在购置器具后,由同去的青衫带去浴堂巷,与之会和。
小左原本也想凑热闹,看“上百条赤条的身子困在巷里”的壮观,但她不仅还要找人来为青衫们制作统一的劳作衣服,还要完成周天和委托的那件“大事”,因此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又奔成衣坊去了。<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