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上一次开庭中,郑启杰是亲口说出混凝土、水泥墩子、河流几个关键词的,似乎警方的排查重点也是各大山川河流。
凌俐这方千兴万苦的布局,当时得出来的结果是,唐傲雪被“封印”在水里。
而今天,她却提出另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向——火。
根本是截然不同的手法。
难道,这场庭审又会带来什么惊喜?
刚刚被繁冗的举证质证弄得昏昏欲睡的旁听人员一下子振作精神。而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了她用的是“火化”,而非“焚烧”或者“焚化”。
能用到“火化”的,似乎只能对应那一个地方。
作为主角的郑启杰,自然是听出其中差别了。
他咧嘴笑了笑,眼里闪过几分得意的神采,明知而故问:“你的假设是什么?不如说不出来我听听,看看和我编的故事,是不是一样?”
终于到了这个关键点了。
又是“假设”,又是“故事”,和上一场的套路,如出一辙。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着马上要来的转折。
凌俐翻开面前厚厚一沓A4纸装订在一起的资料,埋下头,缓缓地念出整个经过。
她是从那几张表格开始的:“……雅城,0;南溪,1,女;陈枝,1,女;甜城,1,女……到了最后一张表的数据,所有数据相加的和正好是32。而这具和唐傲雪体貌特征高度相符的尸体,存放在甜城市一个较为偏远的县城,距离雒都,三百多公里。”
她顿了顿,开始下一条的线索:“案发前一年,甜城市殡仪馆,曾经发布过一则招聘临时搬运尸体工人的招聘启事,而我们根据铁路系统的购票记录,查到你在同一时间段,曾经往返过甜城。再之后,你以化名曾勇,在那里工作过两个月,正是在暑假期间。”
郑启杰没有急着否认或者承认,抬了抬眼皮:“继续。”
凌俐稳了稳情绪,说:“所以,你是利用职务之便,用唐傲雪的尸体,换出了作为无名尸体被存放在殡仪馆的这编号为2014622的尸体。这就是你认为完美无缺的作案方式。”
余文忠这时候顾不了“要低调”的箴言,站起来大声反对:“这完全是毫无根据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再说了,怎么能证明被告人在案发时候往返过雒都和甜城?有开房记录吗?有购票记录吗?什么都没有,这完全是假设。”
他算是彻底听懂凌俐刚才那番假设的用意了,一步步引出郑启杰的犯案手法,让他在膨胀的表演欲下,再一次“自证其罪”。
郑启杰能不能无罪,他现在管不了,他只知道,郑启杰再重复上一把的玩法,他这个辩护人,将会死得很惨。
不行,必须得阻止他!
然而此时,合议庭已经集体噤声,没人搭理他。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郑启杰的反应,已然没有人在意,这还是不是法庭。
回应他的,却是凌俐。
她抿着嘴角,说:“众所周知,有很多不需要身份证就能往返两地的交通方式,搭黑车、城与城之间公交车、甚至就坐长途客运也都可以不用出示身份证购票。另外,一张假身份证就能入住监管不严的小旅社,他能瞒过视线来去几天,有什么难的?”
余文忠黑沉着脸:“那他怎么进殡仪馆?还换尸体?太离谱了!”
凌俐舔了舔嘴唇,感觉自己嗓子有些干哑起来,刚刚要开口说话,身旁的祝锦川已经代替她回答:“搬运尸体这个工作,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干的。不少地方因为人手紧缺会招临时搬运工,干几个月走人的临时工也多的是。至于换尸体这件事,停尸间的钥匙在哪里,凡是员工都心知肚明,还有些停尸间根本就没上锁。毕竟那又不是银行,管理没那么严,谁有事没事会偷尸体?”
余文忠听到他的解释,面沉如水:“那监控呢?据我说知,殡仪馆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管着监控的。”
祝锦川一笑:“余教授,你说的那些都是理想状态,我这些天跑了几十个殡仪馆,起码一半以上监控室没人。你也可以自己去调查下,看看监控室是不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的,尤其是在下半夜。”
而跟余文忠的慌张相比,郑启杰却是胸有成竹,一点都没有慌。
他面带笑意,视线投向凌俐,就像在夸奖一个聪明的孩子的一般:“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以为你就是个资质不那么好的律师而已,谁知道,你还是很有创造力的,几张表格几张照片而已,可以被你解读成这样内容丰富的故事线,简直太厉害。”
说到这里,他还装模作样鼓了掌,接着换成讥讽的声线:“只是我还是要说一句,哪怕是讲故事,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那破表格我自己都忘记是什么意思了,也许是统计的酱油厂的数量,或许是某年狂犬病发病人数,你怎么就这么能瞎掰呢?你要真的怀疑,可以让警察去查一查,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唐傲雪就可以了。”
看到凌俐沉默,他又云淡风轻地笑了:“是不是已经查验过了,根本不是?”
凌俐轻咬下唇:“那具尸体已经在两年前火化,查不到了。”<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