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刘曜遣使前往州治姑臧,与张使君和议的消息,最终还是在金城以及广武二郡军中传开了。
为了显示何谈的诚意,充当了攻打金城急先锋的刘岳,在刘曜的授意下,令本来屯驻在大河南岸,金城左近的大部军队后退了三十里驻扎。而金城之外,仍然留驻了一万余人。金城城楼上的张阆,目送着与他鏖战了月余的刘赵大军缓缓撤退。方才松了一口气,当即便倒在城墙上。他肩膀与手臂处的衣物,渐渐沁出一点点细密的血色。
这位老将,一直战斗在抵抗刘赵进攻的第一线。整整一个月,他多半时间都在东侧的城墙之上督战,几乎不曾睡过一个好觉。加之情势危急之时,他也曾亲自率部在城上拼杀。到了此时,赵军大部终于如潮水般退去。强撑了这么久的张府君才终于是支撑不住。
李延昭听闻张使君继续与赵使和议,悲愤至极。整整两日水米未进。万分担忧的巧儿连劝两日,他才终于开始进食。然而往昔血战的情景仍是历历在目。对于使君决定的继续和议的结果,他心中却一直在抗拒着。
直至此时,他方才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本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兵略与血勇。能为自己,以及自己所托寄付身的这片土地上的政权,争取到足够的生存空间,和永不用低头的刚劲。他甚至不惜以血书来劝谏这片土地上的最高统治者。然而当下这个无情的现实,却是给了他狠狠一击。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之余,也在以上位者的角度,来推动着这场无谓战事的结局。
又过了三日,和议的最终结果传到了郡府。张使君以数千头牛羊,千余匹马,以及无法计数的金银珠宝为代价,换取到了这场战争的结束。接到邸报的辛府君,特意遣人前来通知了李延昭一声。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劝谏似乎并没有收到成效。姑臧城中那些张使君的属臣们,已经靠着他们冷静的头脑,结束了这场在他们看来已经无法打下去的战争。
也许远在姑臧的叔侄二人,在这场战争中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张茂记住了一个忠勇壮士的名字,也欣赏到了他作为军人的那一份胆气。而张茂也看到了自己侄子的成长,他很欣慰地发现。原先自己的这个顽劣的侄子,如今也渐渐有了那么一些胜任人君的气度,和比自己更为出色的长远眼光。
张骏则从这场战事中不断传回的军报,以及各种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之上,看到了战争的残酷。也从各种陈奏上表,各种滔滔不绝的煌煌之言中,看到了气度、格局与远见。他更从一封泣血而成的奏表之上,看到了凉州未来的一线希望……虽然从个人情感上来说,他宁可将写表的那个人千刀万剐来泄愤。然而理智却促使他,对他的叔父说了一通颇为合乎情理的话。
接到和议结果消息的李延昭,一个人去到了忠烈祠中,对着那些陆陆续续摆上去的新牌位痛哭了一场。牛二壮的牌位被摆在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中。李延昭找了半天,才看到了牛二壮的牌位。
不仅是牛二壮,这场战争中阵亡的凉州军,以及那一部分捐躯的陇西军士卒,已达到数千人。本来稀稀落落的牌位,现在已在这间小小的祠堂中摆放得满满当当。李延昭跪在祠堂之中,看着那些牌位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悲伤到无法自已。
这些往日中宛如一体,休戚与共的袍泽们,如今却阴阳两隔。大部分已化作这间祠堂中的牌位,而少部分如他,却侥幸在这惨烈的战争中幸存下来,成为这些事实的见证者。
祠堂外的小院中,走进来了一个身披素服的人。他进到院中,便已听到祠堂中传来一个汉子嘶哑而压抑的哭声。他放缓脚步,慢慢走到祠堂门外,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祠堂内的人,亦是一身素服,哽咽难抑。跪伏于地,对着祠堂中这数千新增的牌位痛哭失声。一时间,里面人的悲啼,亦是勾起外面人的神伤。院中那人眼看着面前这副景象,两行清泪也抑制不住地滚滚而下……
一时间,天地之中仿佛只剩下了这两名汉子。一名在祠内跪地痛哭,追思袍泽。另一名在祠外黯然流泪,触景生情。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那汉子还是迈出脚步,向着祠堂内行去。他走到李延昭身旁,亦是跪地,不住对着面前那一行行一列列的牌位叩首不止……
李延昭觉出有人进来,抽噎着向旁边看去。跪在自己身旁不住叩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金城郡下走投无路回身死战的陇西军将领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