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也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三人的合击堪称完美,先前接触战中的一点儿便宜,在此刻已被消磨殆尽,我尽力地想拉开空间,然而,在他们联手的压力下,我所能自如发挥的空间却是涨涨缩缩,随时都有可能被再度升级的对抗挤垮。
而此时,我也有种感觉,他们似乎并没有出全力……
连续三道全力击发的虚空剑气,然后以天龙御风身法扶摇直上,终于在三人刹那间的停滞中,找到了一个可以突破的缺口,脚下虚踏罡步,再次晃出数道残影,加大了三人的停滞时间,而我的真身,则以最高速度穿透了缺口,在背后刚刚生成的毁灭性飓风的余波中,踉跄着脱出重围,后面三人怪叫着追了上来,但较之于我的绝对速度,他们还是逊色一筹。
我旋风般掠过江雅兰的身边,她抵住了两个人,但这两人巫法与肉搏配合得天衣无缝,远近得宜,已将她压入了绝对的下风。
我经过时,她刚刚挨了一记远程攻击,正疼得龇牙咧嘴,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有变形,仍是令人赞叹的简洁与强势。
我立刻明白了,老爸近一个月的特训足以令她脱胎换骨,此时虽然她处在下风,但绝对还可以坚持。
“在沙滩上!那边有多玛拉!”
江雅兰急促的话语进入我的耳朵,我应了一声,身体毫不停留,反手一掌划出剑气,将追上来的三人再次阻碍一下,自己却借着反弹力高速下掠,空气在耳边响起尖利的气啸。
我看到了苏怡,也看到了有容和纤纤。
苏怡这时正将两位少女护在身后,面色沉静如水,寒螭剑划出一道又一道冰寒的轨迹,将对手抵在了外线,对方明显地是个咒法高手,但不知为何,却与苏怡打起了近身战。
即使是这样,他举手投足间,强大而精纯的巫力涌动不息,带着隐隐的青绿光火,构成了圆转如意的攻防体系,苏怡寒凛锋锐的剑气,只能在他放射而出的巫力圈外游走,任是千般变化,也无法攻入其中,反而被对手水银泻地般的连续攻击逼得频频退守。
苏怡所修习的“剑舞秘”,本是一种身法剑法心法三位一体的高等剑诀,要的就是在行如流水般的游动中攻防转换,而此刻,她为了护住有容和纤纤,就如钉子般钉在了地上,半步不移,“剑舞秘”的威力发挥出来不足三成,她也惟有改换剑法,以主守不攻的“长空之剑”与对方周旋。
而长空之剑的心法,则与“剑舞秘”上的心法并非契合无间,是而,她此刻剑势轻灵有余,厚重不足,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尴尬之地。
而有容、纤纤则挤在一起,她们周围布起了一道似有若无的光幕,四面呼啸的剑气和巫力的余波撞在光幕上,将之晃动不休,却始终无法攻破其中,伤害两人。这让我先松了一口气。
眼神一扫,苏怡那方的战局便被我通盘掌握,我有信心瞬间解除危机,于是速度不减,自天空中直扑而下,而在此刻,脑中却突地闪现了一个问题——“那个正与苏怡对战的家伙,是多玛拉?可到现在为止,出现的才六人而已,还有一个呢?”
由于这一个问题,身心在刹那间出现了不协调的情况,我的速度不由得一慢,而我的整个下半辈子漫长的时光,都在庆幸这一慢而留出的空档,问题的答案在此刻揭晓!
带着血腥气的风掠过了我的脖颈,毁天灭地般的杀意就和我擦身而过,那是一道瘦长的身影!太息罡气增幅又加固的护体真气仿佛是一层薄纸,被一划即破!
皮肤开裂,而颈侧的大动脉竟也被割开了一道小口,血如泉涌。我脑袋一晕,本能地封住伤口止血之际,背后又被来了一记狠的,强大的震力直迫内腑,我惨叫着喷出一口鲜血,陨石降落般直撞在沙滩上,再横着弹飞出去。
耳边传入了有容和纤纤的尖叫声,清晰无比,而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沙哑的惊咦声。我却在心中感谢上天,如果不是刚刚停顿了那么一下,现在开裂的,就不仅仅是大动脉了,那可能连整个脑袋都要被割下来!
如此凌厉一击,莫非那人才是多玛拉?
脖子上的伤口已迅速止血,背后的一击被我落地一弹也消去大半,其实刚刚一击,凭着我的运气和实力,我的损伤并不大,完全可以再战。而且,借着落地的反弹,我现在距苏怡那里的距离,不过十几公尺而已!
甚至连身体的姿势都没有纠正,我体内太息一气连续数次转换,带动着身体的移动,巧妙地将我的前进方向改变了一个角度,真扑苏怡那面的战场,十几米的空间还不是一扑即到?
然而就在此时,头顶风声再起。
饿狼般的长嚎在我耳边轰然炸响,我骇然抬头,却只看到一双通红如血的眼眸,其中没有理性,只有杀气!
这眼神让我心神一跳,然后才碰到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我发誓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野蛮且疯狂的攻击,似乎我与他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拳、脚、膝、肘、肩、头,胸口每一处肢体都在放射出致命的冲击,仿佛他全身都带着剧毒的芒刺,根本没有什么要害一般!
交手的第一时间,我便被连中五击,强大的内力冲击汇聚成一点,狠敲我已震动不休的内脏,不给我留下一点儿反击的空隙!我一时间只能集中全副精力,抵挡住他一波又一波仿佛无休无止的攻击。
攻击仿佛是狂暴的飓风,呼啸着从我身上碾过——整整七百四十个回合中,我没有一招一式的反击,却被连续击中了四十多记!如果不是极限领域的超常防御能力,我早已横尸当场!我这辈子从没打过这么窝囊的战斗!
眼看着与苏怡的距离越拉越远,空中的三个追赶者也向着她那面急掠而去,我的眼睛也红了!操你祖宗八代,你有完没完!
胸口内的气血高速翻涌,我红着眼睛对着他狠狠砸来的一记头锤,也是一记铁头迎上,沉闷的碰撞后,脑壳内的脑浆仿佛炸开了锅,一股热力由上而下灌输全身,想也没想,霸道地一肘横捣,正面迎击他随后杀来的肩撞。
极限阶高手在近距离内的高度优势,在此刻终于显现了出来,以我不逊色于他的内力,配合极限领域内的力量增幅,硬是将对手的攻击捣了回去,也借着这一刹那生出的难得的空隙,我再次狠击一拳,只是这次,却打了个空,然后,我的身前压力荡然无存。
睁大视力有些模糊的眼睛,我看着那有着一双血红色眼眸的家伙向后飞退,而瘦长的身体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猛扑回来,真是高手!这一定是多玛拉了!真可怕!
心中闪过这一感叹,脑中的热度也稍稍降下一些,我不敢迟疑,直接向苏怡那边扑去。
在我被多玛拉缠住的时候,江雅兰已经及时下落回防,与苏怡成犄角之势,堪堪抵住了对方的攻击,让我庆幸同样也不解的是,对方攻击苏怡她们的人只有四个,还有两个似乎是在瞧热闹……猫戏老鼠?
在一边“瞧热闹”的两人终于发现了我的移动方向,同时暴起拦截,但较之我天下无双的速度还慢了不止一筹,我落在了苏怡和江雅兰身后,三人成三角形,形成了一个联防区域,将有容和纤纤护在当中,应付四面的压力,由于我的加入,局势瞬间转为僵持。
“住手!”
低哑的嗓音让沙滩上的攻防停了下来,攻击的和防守的都住了手。
我的目光投射向说话的那个人,正是那个“红眼睛”。他瘦长的身体笔直地钉在沙滩上,一动不动,但血光流动的眼眸,却将他一身的诡谲与狠辣透射出来,让我极不舒服。
其他的六人散落到在他的身后,虽然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但给予我的整体压力却是十分之重……
了不起!
我微微抿起了嘴,心情有些紧绷。我实在是没有把握在这种情况下与他们这种刽子手一战,毕竟,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要保护我的朋友们……
“炎黄的人马?”
开口的仍是那个多玛拉,干哑的嗓音道出炎黄语时委实太过艰涩。他说话时除了嘴唇的微微颤动,全身上下再没有一点儿活动的地方,诡异无比。
“废话!”
对这群家伙,我可是没有一点儿好感,虽然明知道现在最好是拖拖时间,但仍忍不住心中的反感,冷冰冰的一句顶了回去。
多玛拉本来沉静如水的脸容,仿佛被我的一句话打成了千百块,整个脸孔以激烈得惊人的方式产生扭曲,本来还算是人型的脸孔,几息间就如嗜血的野兽一样狰狞可怖,这让我想起了他的绰号——噬血兽!
此刻虽是夕阳残照,但也算是白日,想来,这就应是“兽”了!
“再问一句,名字!”
这种形象下讲话,可想而知其语气之恶劣,我冷冷地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只是做出一个挑衅的手势,将手指向他轻蔑地勾了勾,我们这边已蓄势待发。
然而,他的反应,乃至于他同伴的反应,却出乎我们的意料。
“你说……他像谁?”
多玛拉一双血红色的眼珠死盯着我的脸,眼眸中的光芒特别古怪,而他明显地是问他自己的同伴的话,也让我心中一惊——他们看出来了?
六个同伴以低沉的声音齐齐开口,“像他……”
问话和回话都是没头没尾,但他们自己,还有这边的我和苏怡,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沙滩上的时间在一刹那间停止了流动,当其恢复了正常之际,沙滩上却响起了七头野兽的嘶吼,理性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净——我开始暗咒自己的脸,谁让我和老爸长得这么像来!
“看你的样子,你真的是他的儿子!本来是想杀你灭口而已……现在不了,张云忘的儿子,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绝的!我要你的魂魄!我要你看着全家死绝,包括你那个不可一世的父亲!”
多玛拉缓缓地弯下腰去,然而那血红色的眼眸一刻也没有离开我的脸,直到最后的补充:“今天,先从你的女人开始!你的女人的肉体、血液、骨髓……一定非常鲜美!”
七声长嗥响彻云霄,然后,黑天七雄便炸开向四面八方,沙滩上暴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狂风,大风掀起沙粒和海浪,让我的视野一片灰白。
“小心!”
我提醒苏怡和江雅兰注意,而此刻我的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强烈悔意,该死的!刚刚不应该放那么高的姿态,不但激怒了他们,且使他们认出了我的身分——迁怒是可怕的,尤其是无理性的迁怒。
多玛拉那样说话,当然不会只是口头上讲讲而已……
如果苏怡她们之中有一人有了闪失,我可当真是百死莫赎了!
野兽一般的黑天七雄比刚刚可怕了至少十倍!
他们的攻击不再分散到我们三人的身上,或者说,不再将我们三个视之为三个个体,而是当成一个整体。
以合击对合击,这个世界上能够打败黑天七雄的组合,恐怕还没有出生!任是江雅兰和苏怡默契深厚,我的个人实力较为占优,但面对七人的攻击之时,仍是捉襟见肘,三角联防的区域一再地向内压缩。
他们七人合击,便有如七人合体,无窒无碍,来去随意。刚刚挡下一人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一波攻势便又如潮水般涌来,真正要命的是,潮水之力虽巨,尚有个潮起潮落的间歇,而黑天七雄的攻击,却不给对手任何还手甚至喘息的机会!
天空中充斥着连串阴森神秘的巫语,一波又一波有形无形的巫力生成了天地间各种伟力,风刀雪剑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疯狂地压缩着我们的活动空间。
在三个巫术高手极具针对性的攻击下,功力最弱的苏怡首先露出败象,在被一记冰柱擦过肩膀后,身形一滞,被一人欺入中宫,一记直拳直捣她的胸口。
苏怡半步不退,寒螭剑光芒一闪,剑尖已正正地抵上拳锋,寒螭剑霎时间变成弓状,发出了尖锐的长吟。
苏怡脸上的血色一闪而逝,剑身蓦地滑开拳头的正锋,斜斜弹掠而出,直削对手的脖颈,然后对方也是不闪不避,拳势不减,竟然要拼个两败俱伤。
苏怡不能避,避开了,后面就是几乎没有任何防护力量的有容和纤纤,所以,她脚下动也不动,剑势同样不变,仿佛要比比究竟是谁的速度更快一些,吞吐的寒芒已贴上了对方的肌肤,当然,对方的重拳也随时有可能击碎她的内脏。
我打横里撞了过来,后面是呼啸而来的追击力量,我的加入打破了生死局势,敌人被我压倒性的优势力量弹飞开去,化解了苏怡的险情,与苏怡擦身而过,没有什么废话,我高声叫了一句,“上善若水!”
我们三人的心念瞬间达成一致,开始了走马灯般的流转,不停地交换位置,以分担各方的压力。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这种至柔之道,为炎黄武技所独有,在这种被动的劣势之下,有着特别好的效果。不住压缩的防御空间逐渐地稳定下来,与外面的狂暴攻击形成了微妙的攻守平衡。
现在的任务,主要是尽可能地保护这个平衡,达成长期的僵持状态。这样的话,等我们放射出的气息引起了禁卫军的注意,便一切都好办了!
而此时,我的耳中灌入了一声低低的冷笑。
“天真!”
斜阳西坠,玉兔东升。
日月东西遥遥相望,证明了白日的结束,夜晚的到来,阴阳之气在刹那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我也骇然发觉,对手无时无刻不在加强的压力,在此刻蓦地全面回缩,如此高速的气机转换,使我们三人同样地猝不及防,在气机牵引之下,齐齐抢出!
刚踏出两步,我的脸色便已是死灰颜色,三角防御仍在,空间的蓦然增大,却已经给了对手瞬间突破的空隙,只要是高手,就不可能放过这一点!
仍是那低哑的声音,多玛拉所发出的冷笑愈发刺耳,他的身影已从天空中直贯而下,直线突入我们三角防御的中心地带,手掌抓向已被惊呆了的纤纤,血色的眸子却依然望向我这边,没有了无理性的狂暴,有的只是对于血腥的渴望,以及超脱了这种渴望上限的平静。
已夜了,现在的他,是噬血!
“你敢!”
在这一刹那,我觉得我已变成了野兽,挟带着冲口而出的嚎叫,太息一气在体内连续几个大转换,强行扭转了前冲的身体,我打破了自然赋予的物理规律,在空中没有任何停顿地由前冲改为后飞,高速冲上,希望阻止他的行动,可我心中也明白,晚了,不止一步!
“第一个!”
他狞笑,我则目眦欲裂,眼看着纤纤在有容的尖叫声中,本能又无助地将小臂挡在脸前,多玛拉长而锋锐的指甲探出,已接触了她的臂上那美丽的“可可”……而我,尚在三公尺外!
眼中铺开了一片喷薄而出的血雾,所有的声音远去,又在下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我一个踉跄,定住了身形,呆呆地看着有容和纤纤跌坐在沙滩上,身上脸上血迹斑斑,一截小臂落在她们身边,抽搐着,充满了它的主人本身那不能置信的强烈情感。
多玛拉一脸惊讶地倒飞出去,左小臂已永远地留在了沙滩上,而他身上至少十七道深可见骨的血口,正一刻不停地向外喷溅着血雾,其中一道在喉节上!
我傻傻地站在那里,同样的,在沙滩上的所有人都傻傻地站在那里,脸上只有一个表情——不可思议!
刚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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