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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冬至阁,她尚未收拾好的心情就又被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愈发扰乱了几分――家主亲自遣人送来消息,年末时清玄宫等几大门派又要来择选弟子。

姜云舒听到这事的一瞬间,就想起了雁行真人那张能冻死人的冷脸。

当年她虽然看似让他背了个诱骗少女的黑锅,但那也是因为他本来就言行可疑。她就不由忐忑起来,忍不住去想,若是这次那雁行真人又做出些怪事该如何是好,但刚琢磨出来如何搪塞对方,却又想到,如今父亲离家的缘由已显露端倪,她势单力微,若不想把身边的人拖入险境,现在正是暂离姜家、丰满羽翼的好机会……可打定了主意去拜师修行,又突然意识到,人家这次还不一定会看得上她……

一个接一个的念头刚浮现出来,就又被她自己否决掉,一时间竟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她还没矛盾出个能说服自己的结果,姜云舒便在日复一日的忐忑不安中迎来了姜云容的婚典。

送嫁的吉事在黄昏时分,但对于姜家来说,忙碌从上午便开始了,之前准备了好几个月的各种物事都被人在最后时刻匆匆查验了一遍,生怕闹出任何麻烦来,整个宅子里虽不说是鸡飞狗跳,但也不似平日那般安静有条理。

姜云舒本来打的主意便是趁着婚礼热闹混乱的时候,请川谷他们把十七的尸身偷运出去安葬,也算完成自己对他的诺言。

可这一整天,她却不知为何始终不曾露面,川谷等人轮番来询问了几次,却连她的屋门都没能敲开。

眼看着吉时将至,白蔻急得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终于忍无可忍地逆着人流再次跑回了冬至阁。

把院门一关,她强撑起到笑脸就淡下来,巴着正房的屋门连声催促:“六娘,不能再拖了!商家的人这就要来了!”

长久的静默之后,屋子里总算干巴巴地传来一声:“知道了。”

白蔻抬到一半、正要再拍门的手就停在半空。

很快,屋门便无声无息地开了,姜云舒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脸色白得吓人,仿佛家里不是办喜事,而是办丧事似的。

白蔻就纳闷起来。

她仔细打量了姜云舒一番,见她罕见地披了件毫不喜庆,平时也极少穿的墨色长衣,袖子宽而长,几乎垂到地面,双手缩在袖子里头,像是怕人看见似的。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偏偏颈侧不显眼处还沾着米粒那么大一块深色的污迹,欲盖弥彰地令人生疑。

白蔻不禁皱起眉头,拈了块帕子擦过去:“六娘这是怎么啦?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又探头嗅了嗅:“屋子里是哪来的味道?”

姜云舒好似还有些恍惚,下意识地跟着摸了摸脖子,却不防把手露出来了,上面黑一道红一道的,隐隐散发着腥气。

白蔻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六娘?!”

又见姜云舒此时颇有些呆呆的,不似以往,更加担忧,忙拉过她的手细看,连声诧异道:“这难不成是血?哪来的?你伤到了?!”

姜云舒的双手异常冰冷,像是刚在刺骨的冰水里浸了几天,此时被白蔻身上传来的温度一激,蓦的一颤,人也跟着清醒了些,把手抽回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低声道:“进来吧。”说完,挥袖将门带上。

白蔻随她走进内间里,短短几步路见到了少说七八张隔音和警戒的符咒,本还觉得她太过小心,待到见了屋子里的景象,却惊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内室窗下的窄榻上面躺着一个惨白惨白的人形,看体态像是个男人,只是好像有点微妙的怪异之处,乍一看上去,说不出的别扭。

白蔻掩住嘴,惊疑不定地瞅着姜云舒:“这是?”但下一刻,却想起了什么似的,试探问道:“这就是那位……?”

姜云舒神不守舍地点了点头,依旧没出声。

白蔻这几年来极少见到她这般形容,不禁疑心自己方才看漏了什么,便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内室。

这一日秋高气爽,是连番阴雨间歇难得的好天气,连屋子里面都比往日亮堂了不少。阳光被窗棂分隔成零散的光斑,安静地洒落在榻上,明亮得耀眼,便愈发衬得尸体惨白的皮肤与伤口深处黑红凝结的血块对比分明。

简直就像是一幅浓丽却又奇诡的图画。

接下来,她便看清了那具尸体的样貌――虽然明知道是个死了几千年的死人,但还是俊美得让人呼吸都快要窒住。

白蔻方要说话,目光往下一移,刚生出来的惊艳就全都倏然变成了惊吓。

她连退两步,后背在屋门口的屏风上撞出了咚地一声巨响,指着那具尸体瞪大了眼睛:“六、六娘!他的……”

瞧见姜云舒比那死人还难看的脸色,白蔻猛地咬住拳头,把剩下的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那具□□着上半身的男尸一侧的肩臂连同半边腰腹都莫名其妙地不见了,透过创口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的……

白蔻一想到姜云舒可能就这么对着个残缺不全的尸体呆了大半天,就觉得心疼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慌忙拖住姜云舒的手把她往外拉,声音抖得随时要哭出来似的:“六娘你先出去,我、我去找川谷他们来,你别看这个!”

然后她就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声空洞的轻笑,脚步不由顿住。

姜云舒缓慢却坚决地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然后自然而然地重新坐回榻边,眼帘微微下垂,目光专注而柔软,正对着那具尸体,就好像她眼中的并不是个血肉模糊、肢体残缺的死尸,而是即将远行,一生一世再不能见的亲人似的。

她这种模样,白蔻只见过一回,那还是当年在姜沐灵前的时候。

白蔻顿觉毛骨悚然,一下子就不敢出声了。

但没过多久,姜云舒就动了。

她看起来神情恍惚,动作也有些迟缓,反而显出一种别样的慢条斯理来。她仔仔细细地挽起两边长袖,将披散的青丝别到耳后,随后才轻柔地用手拂过尸体的小腿。

那条□□涸血液染成了黑色的裤子就在她掌心之下毫无预兆地塌下去了一半。

白蔻的精神终于绷到了极限,后背死死地抵在墙上:“他,他他他、他的腿呢?”

姜云舒身形似乎微微痉挛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下来。等白蔻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具尸体已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头颅。

白蔻觉得这一时半刻之间,她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刚想说点什么,却瞧见姜云舒全身都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她的腰不堪重负般渐渐弯下去,双手蒙住脸孔,仿佛在无声地哭泣。

她别在耳后的长发也随着这个动作垂落下来,正好落在死去的男人微微凌乱的发丝上,衬着斑驳的光影,仿佛纠缠在了一处。

直到夕阳西垂时,姜云舒才终于攒回了一点力气,她双手移开,改为撑在那颗头颅两侧,同时低垂下头去。

有那么一瞬间,白蔻误以为她想要去亲吻他。

然而姜云舒直到最终也没有做出任何有失矜持的举动,她只是极近地默然凝视着面前的头颅,好似要透过那双无神的眼睛看尽他生前每一丝喜悲一般。

最后,她猛地直起腰,抬手轻轻地盖上了那双眼眸。

那仅存的头颅连同万千青丝一起,便悄然在她手下化为了尘埃。

白蔻直到这时才突然发现,姜云舒并不曾流泪,她的眼眶是干的,清瘦而残留着些许稚嫩的面容仿佛带上了一点锋利的意味。<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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