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林燕带有强烈醉意的声音,我甚至透过电话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米……奇,没关系的……我,我早已经想到了,也做好准备了,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不会……长久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她又哭了。
“林燕,你别哭,我会难过呀,你这样已经让我很难受了。你记住我是爱你的,永远都不会改变,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呵……呵……”电话中传来林燕带着哭音的笑,“不可能了,已经不可能了,从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就不可能了,我们……我们已经结束了,结束了……”
我并不知道林燕酒后是什么样子,从一开始到最后。我只知道她喝过这一次酒,但听到话筒对面传来呕吐和时闹时笑的声音时,已经能猜想到她的样子了。我不清楚林燕那娇小的身躯承受着酒精怎样的压力,但我希望这是她最后一次,以后在也不要沾染酒精了。
“喂,求你别这样想好吗?”有时感觉林燕真的非常认死理,“让我们重新再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在说什么啊?已经晚了,从那一刻起,你留给我的只是一个背影,没有了……我没有了你……”
“你叫什么名字?”我又重复了一遍。
“林燕……”
“我叫微生米奇,微生物的微生,米老鼠的米奇,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话筒那边又传来呕吐声和有人轻轻拍背声,好一阵才又听见林燕的声音:“不可能……不可能了……”那晚林燕重复最多的三个字就是“不可能”,尽管我想尽一切办法推翻她的“不可能论”,但最终的答案仍旧是“不可能”,以至于到现在我看到这三个字还心有余悸。
在我确定无法说服林燕之后,说了句“你等着”挂掉电话,穿好鞋走了出去。
我决定去一趟华叶大学。
顶着飕飕的冷风,沿着灯火通明的公路快速行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已经关校门两个小时了,不管它,到了再说。
到了华叶门口,电子门紧紧关着,保安室里的灯亮着,里面两个保安时笑时闹。我加快几步走过保安室,沿着护校栏走了一段,见四下无人身手敏捷纯熟地翻过带有十字枪头的护栏跃入华叶大学。
这种程度的运动在我上学时期经常练习,那个时候每周都至少有两到四个晚上做这项运动,因为那时对网络充满了兴趣,时常一宿一宿地住在学校附近的网吧。
进入华叶后,我顺着墙根绕过巡逻的保安直奔女生公寓楼。宿舍区一片漆黑,连楼下的路灯和值班室的灯都已熄灭,我借着昏暗的月色摸到林燕所住的7号公寓楼,见一楼门已上锁,从兜里摸出一把“万能钥匙”——这是郑午为答谢我把冯月的电话告诉他特意为我而做的,那是用一根铁丝煨成钥匙状,顶头有三个滑扣,可根据锁眼的大小调节以便插入。郑午这个人虽然平日里放荡不羁,却也有着别人不及之处,那便是他对电子和机械的研究。据他说这世界上没有他打不开的锁,包括电子锁。我从屋里出来时已经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便顺手把它——这把粗糙的“万能钥匙”掖进了口袋。
三捅两捅之后,门锁发出“啪”的清脆响声,我慢慢推开门,蹑手蹑脚钻了进去,爬到林燕所在4楼,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我尽量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小偷般在楼道里摸来摸去,隐约看到三个被漆红的数字“411”,就是这间了,我想。
空无一人的楼道中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咚咚咚”,我把声音控制在最低,以免将走廊的电灯惊亮。在我敲了四五回之后,终于听到屋里有人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
“哐”的一声门开了,那个女生大概害怕吵醒舍友,并没有将寝室灯打开,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站在门口。我把脸凑了过去,食指竖在嘴前,压底声音对她说:“嘘——我是来找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概是我这辈子最糗的遭遇之一。还没等我把林燕的名字说出来,那个女生突然大声尖叫起来,那声音足以把整个走廊的灯都激亮,尖叫声吓得我一阵颤抖,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更大的“流氓——”和迎面飞来的枕头。
在瞬间的呆滞之后,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楼下穿过教学区跃过护校栏消失在都市的夜色之中。
回到家后我的心脏依然激烈地跳动着,久久不能平静。吓到我的除了灯亮一刹那看到女生因惊恐而变形的脸和那声刺耳的尖叫,还有在我逃出女生公寓楼回头看的一眼,整个7号公寓这一面寝室的灯亮了三分之二,女生们纷纷将头探出窗外向下张望。大概那一刻是我这辈子最受女孩关注的一次吧。
我怀着不安的心情躺在床上渐渐昏睡起来。
由于晚上没有吃饭,第二天一早便被饿醒,睁开眼睛看看桌上的闹钟,才五点半,在嚼了半袋方便面后接着睡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我“噔”地从床上蹦起,穿好衣服顾不上吃饭向华叶走去。
我像个作案未遂的犯人般匆匆跨进华叶大门,生怕被人认出当作流氓处理了。
当我行迹可疑地再次出现在女生7号公寓楼下时,并没有人向我想象中的指着我鼻子大骂“流氓”,由于是星期六,人们无暇顾我,匆匆穿梭于寝室校园之间。
我心中的石块放了下来,晃晃悠悠来到一楼大门外,见传达室里面的两个女老师有说有笑谈论着什么。驴脸老师指着猫脸老师手中的瓷杯:“哎呀~是么?那么便宜!哪儿买的呀?”猫脸一努嘴:“就是学校门口的那个小卖店里,我刚才买的时候就剩仨了,你要再不去可就真没了。”驴脸皱了皱眉:“我这上班呢,走不开呀。”猫脸嘴、眼和鼻子恨不得一同撇下去:“切——你就胆儿小吧!上班怎么了?今天可是礼拜六啊,领导们都放假了,走吧走吧,我带你去。”说完拉着驴脸出去了。驴脸边走还边说:“要是有男生进去怎么办?昨天晚上就……”猫脸打断她的话:“就什么就,大白天的哪个男生敢上去?放心走吧。”看着远走的两个老师,我在心里对她们千恩万谢之后,撒丫子一口气跑上四楼,在周围女生讶异的目光中敲开411的房门,同时我也撇见了隔壁“410”寝室因年久退色而变成“411”的红漆。
门开了,眼前出现的正是穿着睡衣的林杰,她看到我作出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紧紧把门关死:“米奇你等等,马上就好!”我背靠着寝室门蹲下低着头用手指再地上画圈圈以躲避走廊里女生们奇怪的目光。20分钟后,门又开了,我站起身跟着已经穿着好的林杰进去。
这是一间典型的女生宿舍,刚进门迎面扑来的香气足以让人陶醉了,这些香气混合了各种化妆品和香水的味道,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种来自少女身上自然而清新的气息。门对着的便是窗户,被一条深蓝色带有各种颜色形状海鱼的窗帘罩着,窗外明媚得有些刺眼的阳光经过窗帘的过滤显得十分温和。窗的两边是两个上下铺的双人床,被装饰得各具特色,使人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女孩子的手。整间屋子有三个上下铺的双人床,中间是一条过道,林燕的床位是没有靠窗的上铺,他床铺的对面是一个电脑桌,桌上放着台“联想”的电脑。
当时屋子里除了林燕林杰外还有两个女生在,经介绍得知一个是小王,另一个叫叶玲。林燕睡在了下铺叶玲的床上,大概是昨晚没能爬上去或害怕夜里跌下来吧。她看到我时眼睛里充满了惊异、惶恐、喜悦、伤感、不安,也许还有一丝信任在里面,他缓缓开口:“你怎么来了?”声音有气无力疲惫得很。
我低着头坐在林杰递给我的椅子上,注视着林燕挤出一句话:“担心你啊,对不起。”
一滴泪水顺着林燕的面颊划落在枕边,我伸出手抹净她的泪痕,清晰地看到她身上脸上泛起的红疹,那是因酒精过敏而生出的。
叶玲端来一杯牛奶递到我的手里,示意我喂林燕:“林燕从昨晚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呢。”
叶玲扶林燕半坐在床上,我用勺子舀了勺奶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送到林燕嘴边,林燕嘴巴微张,“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以上这组画面每当从我脑海中浮现出来时,都会夹带有一股莫名的感动,至于感动些什么,不好说,也说不大好。
林燕虽然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已经原谅了我,可到底原谅我些什么,还是一头雾水。寝室里的林杰、叶玲和小王不知何时已乖巧的回避了,只剩下我和林燕两个人,我从椅子转坐在床头,让林燕靠在我的怀里,她的声音软弱而无力:“你是怎么上来的?”
我说:“跑上来的,你们看门的老师真是苯得可以啊。”
“哪有啊,”林燕为猫脸驴脸辩解,“她们都很严格呢。”
“我……”这句话本想说出,可刚说了一个字就好象咬了舌头一样生生憋了回去。
林燕见我面带难色的说了半句话,便问:“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算了,”我笑笑,“等你好些再说吧。”
林燕眉头抽动了一下,坚持要我把话说完:“没关系的,你说吧,我不会生气。”
我叹了口气,语调尽量放得平和温柔:“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在迷惑中度过的,才导致了昨天的爆发,真的我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每次想找你问清楚你却躲着我,我是真的不愿放弃这段感情,我为昨天的冲动向你道歉。”
林燕向我怀里靠了靠,坐直了身子说:“其实是我不好了,没有向你说明白,那些日子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我不该让你迷惑的,对不起……实际上我们放寒假这段时间里,冯元一直在给我发短信打电话,我一直没有理他。可是有一次他发来的短信内容让我吃惊:每当拿起手中的香烟,总想把它戒掉却怎么也戒不掉,戒烟容易戒你难。我回短信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个,这明明是你写给我的嘛。他说你给我的那封信是他帮着写的,我不信,他又发了一段给我。那封信我一直珍藏着,看了冯元发来的信息我就把它撕了,心里总是想着你在骗我……”
我伸手捂住林燕的嘴:“别说了,都是我的错……”<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