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陆予裳又回首瞧了于淮菁一眼,于淮菁面上皆是空茫之色,嘴角却仿若要宽慰自己一般含着笑,连一身白衣都显得空荡荡,包裹在其中的身体伶仃得厉害。

于淮菁三番两次救她时,也是这般消瘦么?

她不敢再看,冲入火海之中,热气扑腾着倾覆了过来,烟气随之纠缠着眼耳口鼻不放,熏得她的双目生疼。

突地,前面却有一处花架倒了下去,花架是当年陆先生闲时亲手作的,如今被火焰缠着,端无半点雅致,反是拦了陆予裳的去路。

她只得绕路而行,好容易终是到书房了,她一脚踢开已烧得漆黑的门板,低身走了进去,却哪里有陆映雨的踪影。

她微微松开口鼻,扬声道:“映雨!映雨,你在何处?”

话音落地,无人回应,她头顶的横梁却是砸了下来,她避之不及,被压住一角衣袂,她用力拉扯着,却一时扯不出半点,末了,她索性将衣袂撕了。

在这裂帛之声过后,终于有一把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快来救我・・・・・・”

陆予裳提声道:“是映雨么?”

那把声音回道:“姐姐,姐姐・・・・・・我在这儿。”

陆予裳循声而去,那陆映雨被两个书架压在下头,书架上的书籍也全数从书架落下覆在了她身上,几乎是将她埋了去,因烟气太浓,视线不佳,她方才竟未瞧见陆映雨。

她费劲地拨开书籍,心中庆幸这处还未烧到火,不然陆映雨早就没命了。

但等她将陆映雨拉扯出来,她却发现陆映雨的右颊竟是血肉模糊了。

陆映雨方才便觉得右颊疼得厉害,但因双手被压得彻底,无法触碰,现下抬手一抚,手立刻就垂软了下来,她盯着陆予裳哀求道:“姐姐,我们去寻铜镜罢,我想要瞧瞧我的脸如何了。”

这火蔓延得越发厉害了,哪里有去寻铜镜的余地。

陆予裳摸摸陆映雨的额发,道:“映雨听话,我们先出去罢,母亲还在外头等着呢。”

陆映雨却不罢休,一把揪住陆予裳的袖子道:“姐姐,我要去寻铜镜。”

陆予裳掰不开陆映雨的手指,索性将那片衣袖撕了,又一把抓住陆映雨的手腕子,就要往外走。

陆映雨不肯起来,跪在地上,哭道:“姐姐,我好疼啊・・・・・・”

陆予裳虽知她说的不是手腕,还是略略放松了一些,劝道:“映雨,走罢。”

说罢,陆予裳也不顾陆映雨的回应,一把将她扯了出去。

那陆映雨被这么扯了下疼得厉害,还是随陆予裳扯着,也不挣扎。

俩人狂奔着向外逃去,路过陆予裳房间时,不知为何竟有一张铜镜落在门外,铜镜已经碎成几块,但陆映雨却从上头瞧见自己――里头的自己似极了话本中的恶鬼。

她用力挣开陆予裳的手,跪坐在铜镜前,抓了块碎片,一面照着,一面拼命地眨眼,但镜中却一直映着一个恶鬼,无半点变化。

她仰首朝陆予裳道:“姐姐,我是不是丑得很?”

陆予裳自是没有劝慰她的功夫,一把拉起她,便要往外跑。

陆映雨抓着那碎片,死活不肯抬脚,那碎片划破她的手心,鲜血簌簌地窜了下来。

陆予裳急道:“映雨,你出去了尚可寻个良医,你的脸未必治不好,但你若死在此处,你有何面目去地府轮回,又有何面目在地下与父母相见・・・・・・”

她说着,被烟气呛了一下,直呛得咳嗽不止。

陆映雨却展颜笑道:“我活着出去,哪里还有脸面见他。”

陆予裳一掌打在陆映雨完好的脸颊上,道:“我不知他是何人,但若是你容颜不如往昔,他便不喜爱你,你要他做甚么・・・・・・”

蓦地,房间内“轰地”一声,接着烈火窜了出来。

陆予裳以身体护住陆映雨,不过须臾,她的后背烫得她几乎要昏死过去,顾不得思考,她一把拉起怔在原地的陆映雨便往外头跑。

跑了几步,她却看见前头横着一具尸体,烧得焦黑,面目难辨。

陆予裳微微吸了口气,便听闻陆映雨尖叫道:“死人了・・・・・・”

陆映雨随后被烟气堵住了口鼻,再也说不得话。

陆予裳拉着陆映雨绕过焦尸,道:“映雨,用衣袖捂住口鼻。”

陆映雨方才瞧见焦尸已怕了,她现下虽说是毁了容颜,但却比变作焦尸要好上许多,因而她听陆予裳这样说,便即可捂住了口鼻。

俩人好容易走到陆予裳方才进来的入口,陆予裳便放开陆映雨又往里头去了。

厨房俩人,庭院一人,扫除一人,扫除那人已死了,不知其余三人如何。

她低着身子到厨房时,厨房已塌了,毫无生机。

庭院里因树木过多,烟雾缭绕,她一时不辨方向,几乎要迷失在里头了。

突地,她像是踩到了甚么,低首定睛一看,正是打扫庭院的清盈,她伸手探过清盈的鼻息,幸而清盈不过是被烟气熏晕了去,且无半点皮外伤。

她气力不大,抱不动清盈,只得将清盈背了起来,她后背方才被火烧着了,本就疼得厉害,负上了一个人的重量之后,更是疼得后背的皮肉都叫嚣起来,疼痛又从后背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咬紧牙关,只顾往外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似乎瞧见了一点光亮从层层叠叠的烟雾中透了进来,而后,她身子一歪,便失去了意识。

于淮菁一直站立在外头,等着陆予裳出来。

陆予裳既然说她会出来,又叫他在外头等,她自是会出来的,而他所要做的,不过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脑中翻滚过无数往昔的记忆,末了,他只笑着呢喃了一句:“陆姑娘,你可要快些出来才好。”

这时,火势已小了许多,姜掩月案子也不审了,带着众衙役引水施救。

来来往往的人在于淮菁身边走过,甚至有水不慎沾湿了他的鞋面。

他的腿仿佛有意志一般向里头迈去,他失了明,又体弱多病,进去只会添乱罢?

但为何腿却还是固执地要往里头去?

忽地,他的手腕子被一把钳制住了,姜掩月在他耳边骂道:“于淮菁,你要做甚么!”

他一根根掰开姜掩月的手指,垂目“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苦笑道:“掩月,我即使是被人毒害,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失了明,都无这般无力。你瞧瞧,我既保不住薛白,又劝不住陆姑娘,我・・・・・・”

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索性合上了双唇不再言语。

他面上的笑意褪了干净,手指抖得厉害。

姜掩月是第二次瞧见于淮菁这样软弱的模样,第一次是于淮菁听闻薛白的死讯,而这第二次・・・・・・

他应该欢喜于淮菁终是从害死薛白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么?

“禀报大人,已寻到陆姑娘了。”

万飞从已火势减弱的陆府中走了出来,他身上背着清盈,而他身后的李衙役则背着陆予裳。

于淮菁上前两步,惊喜交加:“真的寻到陆姑娘了么?”

李衙役回道:“陆姑娘晕死过去了,只后背・・・・・・应当无大碍。”

“只后背?”于淮菁急道,“她后背怎么了?”

李衙役蹙眉道:“被火烧得皮肉和衣衫都黏在一处了。”

于淮菁一怔,却缓和了下语气,笑道:“她活着就好。”

陆予裳醒时,月已上了中天,月光从雕花的窗户透进来,落在她发上,照得她的发丝如一匹上好的缎子。

她突地觉着呼吸困难,死命地咳嗽了两声之后,终是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的房间内,趴在床上,但在伏在床沿昏睡的那人她却是极熟悉的――于淮菁,她笑了一下,想翻个身,却有疼痛从后背窜了上来,逼得她红了双眼,她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才回想起来,她的后背为了护住陆映雨,被从自己房间劈头盖过来的烈火给烧着了,她伸手想一探伤处,却陡地发现自己的手被于淮菁抓着。

于淮菁觉察到掌中的手指一动,便从昏睡中转醒了。

他直起身子,手中施力,陆予裳便落入了他怀中,他空荡荡的怀抱一下子就填满了,他的手指小心地覆在陆予裳已包扎妥当的背上,十指合拢,不留一点缝隙。

但下一刻,他又将陆予裳推了去,歉然道:“陆姑娘,是我冒犯了。”

陆予裳被他这样一推,差点直直地倒下去,幸亏她用手掌撑了下,才不至于令伤口直接撞击在床板上。

她细细地打量着于淮菁的面容,于淮菁先是面色嫣红,后又迅速地苍白了下去,他的手指绞在一处,紧张万分,应是怕被她厌弃罢。

于陆予裳而言,于淮菁救她多次,她对于淮菁也颇有好感,但喜欢却谈不上,即使是于淮菁同她表白那次,她也只觉得心脏失序,并不认为自己是喜欢上于淮菁了。

但眼前的于淮菁褪去了平日的温和从容以及智谋,却让她有些心疼起来,这心疼比后背的伤处更疼得多,疼得她几乎呼吸不能。

她想她是喜欢于淮菁的罢,这个立在火场外头等着她的于淮菁,即使知晓她并非“陆予裳”也不戳穿,反是处处为她遮掩的于淮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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