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眯缝着眼,怒道:“老夫要的是杀贼,杀贼!不是蜗居学堂,当个没有的老先生!你看清楚,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中枢的委任状!镇江知府,你看好了!镇江知府!圣上意欲北伐!要北伐了!”
李伯言夹起豆卷,咀嚼着,等到嚼了十几下后,才咽了下去,抬头看着癫狂的辛弃疾,从那双浊目中看到燃起的希望,然而很平静地说道:“哦,那又如何?”
“如何?大宋将兴!王师北定可期!这还如何?子直公的美意老朽心领了,然而志不在此!”
李伯言叹气道:“那么以您之见,何时可以出师?”
辛弃疾一愣,缓缓道:“五年。”
“若是我告诉您,北伐定在明年,辛公感到惊讶吗?”
“不可能!”
李伯言笑道:“不可能?我告诉您,就是在明年!韩相哪里是启用您,实在用您这副残躯,作为主战的旗号!是在带着大宋的子民,去送死!”
辛弃疾瞳孔一缩,“不会的,不会的……老夫一定会劝谏,一定不会如此冒进,仓促北伐的!”
“您劝得住,那若是劝不住呢?您是归正之人,您劝精心准备,朝堂上的那些言官们,又会以何等恶毒之心,来揣摩您的意思呢?”
如今的朝堂,赵扩意气风发,韩侂胄权势正盛,这样的局面下,别说辛弃疾,就是赵汝愚劝都不顶事。韩侂胄要北伐,赵扩要北伐,那就是整个朝堂的意志,一年两年的他们可以等,但让他们再等五年,不可能!
“老师为何要以汴京公学为院名,就是跟辛公有共同志向!只是如今的大宋,还能经得起这样一场失利吗?
不能!
不能啊!
晚生请辛公为大宋着想,来汴学吧!”
李伯言并不认为,这场战争可以阻止,他不能,赵汝愚不能,辛弃疾同样不能!然而让这位已经饱受朝堂政治斗争的老人,再去受到利用,他无法答应!
辛弃疾看着李伯言,神色复杂,“虽千万人吾往矣。”
酒旗猎猎作响,李伯言终于得到了那个他不想得到,却又为之动容的答案。一个壮志未酬,临终都要喊着“杀贼,杀贼”的猛士,岂会因为这点困境而放弃自己的志向。
“好吧。”
李伯言将一根筷子放在桌上,将一点点豆干放在同一侧,“这是金宋淮水至大散关的边境,辛公若是统帅三军,假使粮草充足,如何北伐?”
辛弃疾眯缝着眼,看着李伯言笑道:“你这是跟老夫在谈论兵家之事?”
“正是。”
辛弃疾对于李伯言愈发的好奇,冷冷笑道:“既然你来请教老夫,自然有请教的资本,你来说说吧。”
“那晚生就献丑了。自大散关至淮水,依次为利州路、京西南路、淮南西路以及淮南东路,在下若统帅三军,当起兵事与两淮之地,先取山东,再取汴京!京西南路以及利州路按兵不动。”
辛弃疾看着桌上的筷子以及推动的豆干,反问道:“何故?”
“金人旱战刚猛,恰恰水战势弱,起兵两淮,进可攻,退可入海。若战事不利,尚有镇江、扬州、建康抵御金人南下,而利州路、京西南路一破,襄阳、兴元二府若失守,大宋危矣。”
李伯言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往后推一百年,蒙古南下大败宋人,正是从襄阳作为切入点,至于两淮之地,反倒是固若金汤。守江必守淮,这在往后几百年里,依旧如此。
辛弃疾没有对李伯言的战略发表意见,而是将新倒上的黄酒一口闷,“还有何事吗?”
“在下人微言轻,若辛公阻止不了明年的大战,这便是在下献上的中策,切不可全面开战!大宋安危,就拜托辛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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