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洛云终究是没有出去迎接,最后更是没有露面见那些招来的工匠,直接让梅姨传话请四叔帮忙给他们在村里先安排住下。倒不是洛云故意做作摆架子,而是他看到那几个工匠的表情突然明白了四叔和武叔用意。
中国人自古就有这样的习性吧。住在长安天子脚下的平民,总是自觉比外乡的高人一等,说话语气都透着一股自傲。而延伸出去,州城的就看不起县城的;县城的看不上村里的;同是村里的,平地上的看不上山里的。所以这么算下来,洛云这山里的平民其实是最让人看不上的下等农户。就是嫁女儿也不会把他嫁到大山里,只有山里人家的女儿拼命的想嫁出去。这也算是一种等级差异吧,这种差异其实也是经济上的差异。农耕时代,平原总是比大山里好种地,开垦的地多,收成自然就多,家庭条件也就肯定比就那么几亩地的大山里好。当然这样的发展也离不开商业的发展,只有靠商人才能获得更好地生活用品,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质。而这需要爬几十里的山路,马车难行的地方,显然是没什么商人来。偶尔倒是有行脚的商贩,但卖的都是生活的必须品,想提高生活品质,显然是不可能。
所以这几个从县城里请回来的工匠,如果不是现银交易,他们才不会相信这种山村里的人能够付得起工钱;如果不是开了高价,他们也不会愿意跑这么远工作。就算如此,他们也看不上这些五大三粗的山里汉子。就像读书人瞧不起目不识丁的,这些有点本事还认些字的工匠也瞧不起只有一身蛮力的武叔他们。
人都是要面子的,在四叔和武叔的话语里,洛云听出了自己就是寨里的面子。而当时的洛云因为打扫了一天的卫生身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如果就那么出去见人,任他长得再俊美这面子也丢一半了。所以为了李家寨的面子,洛云连蹦带跳的跑回后院,嘱咐了梅姨一番,就躲进屋里换衣服去了。梅姨倒是经验丰富,稍微一听洛云话里的意思就明白了。整理了下衣衫,走到前堂,假装刚发现武叔的到来,说了几句闲话,丝毫没有把这些人请进屋里的意思。
最后还是四叔看明白了,假意恭谨的问了句“云哥可在家?”梅姨略带踯躅的回答:“天气闷热,云哥读了一天书,此时正沐浴呢。天也快黑了,四哥您若是没有急事就先回去吧,给这些人安排个地方住下,明天再来问问云哥的意思。”四叔李振安背着那些工匠对着梅姨露出个奸诈的笑容,然后就主动告辞离去,转身就吼着那些工匠出门。可怜这帮人赶了一天的路,爬了半天的山,到了地方连口水都没喝着就被撵出家门了。要不是知道这山里豺狼虎豹,要不是刚才四叔李振安已经放话要是有不满这村里连个借宿的地方都没有,他们早就甩脸子走人了。眼下,天都快黑了,一身的臭汗,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不干走人?不说能不能混上口饭吃,恐怕自个儿出了村子就得喂了狼腹。
最让他们觉得憋气的是,敬业的梅姨,深知做戏要做全套。临到他们刚走出院门,趁着武叔凑上来想搭话的时候,故意用他们还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一身臭汗的还想进去见我家少爷,还城里来的呢,一点礼数不懂,他们不害臊我都替他们害臊。你也是,怎么直接带到家里来了,熏着少爷怎么办……”
好嘛,这山里人家,礼数倒还真不少,明天倒要看看他们口口声声的这个‘云少爷’长得什么摸样,要是长得还不如隔壁家麻小二,我就是不要这份工钱了,我也要会县里好好臭臭这帮穷山措。
晚饭过后,四叔李振安举着火把来到洛云家是,洛云正喝着茶听武叔讲进城的事情。梅姨把四叔迎进来后,也坐在一旁听着。对着二叔三叔他们,梅姨还避讳一下。但四叔李振安嘛,据说四嫂都是梅姨给他说合的。
洛云倒是不关心那帮工匠的事,先仔细询问了二叔纳粮的事情和三叔与张老爹买卖的情况。听着两位叔叔的叙述,洛云心里慢慢有了谱。
二叔的纳粮实在是用不着洛云去操心,毕竟二叔和官府打交道这十多年了,洛云他爹死后,二叔也名正言顺的在县衙里挂名了里正职位。而缴纳的租庸调……这就不得不说李家村是多么的偏僻,也是多么的安宁。从没出过什么需要上公堂的案子,也从没有偷漏税赋,当然偷漏了官府也不知道。听说现在这批官差就没人来过李家村,可能路怎么走他们都不知道。一直都是里正定期跑县衙,而李家村的人,也就是洛云他爹和这帮叔叔们虽然淳朴但一点也不愚笨。县衙现在登记的李家村耕种的田地还是承继的隋朝时期,李家村刚建立的时候的数据。当然唐朝建立后,尤其是换了县令后,李家村的当家人也把村户数的增加报了上去,而县里没能给他们分配相应的土地。
唐初颁布的均田令规定:丁男(二十一岁为丁男)和十八岁以上的中男,各受田一百亩,其中八十亩为口分田,二十亩为永业田。而李家村虽然只有不到百户人家,但显然找不出这么多能耕种的田地。真平均分下去,每家也就几十亩地。均田制实行的不彻底,县衙不管,李家村也就还按照最初的田地数量往上交粮。而这些后来多出来的外姓人家就成了李家人的佃户,种着李家的田,除了租子不需额外缴税,偶尔替李家人承担些劳役。这样的生活方式显然少承担了很多,之前战乱年间,护寨的主力更是李家人,所以李家寨的外姓人可以说是受到了李家人的庇护,这么多年下来又有的互相成了亲家,自然凡事都是李家族长马首是瞻。
说了这么多,其实洛云就听明白了一点:原来他也是逃税漏税的‘刁民’,难怪他看到进城的粮车就那么一点,感叹税赋真低的时候二叔笑的那么古怪。
洛云可不打算做那个纳税英雄,那样不但得不到好处,全村人都能骂死他。而且当他得知大唐定鼎至今,换了三任县令了,这种情况都没有被衙门发现。那三个县令就算是到任后巡视属地时都嫌山路偏远没有来过这里,洛云实在觉得……漏了税赋也不怪他们。
当成新鲜事听了这么半天,洛云突然反应过来这根他有什么关系,打断还在说明全村租庸调情况的四叔,洛云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四叔说这么详细干嘛,我又不懂这些。”
洛云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四叔摩挲着长满老茧的双手,犹豫了一下才说:“这还不是我临回来的时候二哥特意嘱咐了吗,说是他当时走的急,没跟你说这事,就让我回来跟你讲明白。”
洛云反倒更不明白了:“村里怎么缴税自有二叔掌总着,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连地里种的什么都不知道,说这些让我明白什么?”
“嗨,还不是二哥听你说请工匠修池子的工钱你要自个掏,他觉得不合适,就让我跟你说这些,让你知道咱族里其实有些家底的。你想修池子是为了全村人好,这事不能让你自己一个小辈出力。”四叔说完拍了拍扶手,咂了咂嘴“其实都是一家人,说道这些干什么,谁还能让你亏了不成。”
洛云再次默然了,摇了摇头,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抬起头,没有接四叔的话,转而问道:“四叔还是跟我说说张老爹那些东西卖的怎么样了?怎的没有一起回来?”
“老三那的事我没凑合,你还是问问你武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