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奉天是何等心思剔透的人,立刻看出了吕方的心思,赶紧劝谏道:“在下也知道那高昂这厮首鼠两端,择强者而从,只是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正是英雄用武之时,自当虚怀若谷,延揽天下英杰,方能成就伟业。小白射齐桓带钩,而齐桓用之遂霸诸侯;陈平欺金盗嫂,然高祖用其计,成就汉家四百年江山,高昂一人不足道,然如今湖州百姓人心不附,我等兵微将寡,只有怀柔其心,方能有取胜之机呀。”
吕方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这是正理,可是兵法有云:制人而不制于人,如今我等明显操于人手,只有一战击破那许无忌方有生机,若是接战不利,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那高昂却是坐收渔利,这并非取胜之道呀。”
高奉天灵机一动,笑道:“在下却有一计,能使得那厮不得不死心塌地的跟随我等。”起身走到吕方身边,附耳低语起来。过了一会儿,帐外的守军突然听到一声击掌,接着便听到吕方的笑声:“奉天呀奉天,那了凡容不得你,让你来当刺客,当真是鼠目寸光,不过你在善德寺中遇到我,当真是天授我呀。”
高寻坐在后营的帐篷中,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大夫包扎处理过,又送了一杯薄酒两块胡饼。待到送酒食的亲兵刚一出门,高寻便抢过来往嘴里塞过去,他半夜缒下城来,在夜里乱闯了七八里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莫邪都的大营,立刻被外面的夜不收生擒,吓得魂不附体,现在才觉得肚子饿了,他也破罐子破摔了,就算马上被拖出去砍头,也要当个饱死鬼。风卷残云般的将饼和酒吃完,高寻枯坐在帐中,看着门口那两名披甲按刀的亲兵来回走动,越发觉得时间难熬起来。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帐外传来一阵盔甲和兵器的碰撞声,高寻赶紧站起身来,门口突然冲进来数名披甲持刀的亲兵来,白刃辉映之下,杀气宛若实质。那高寻双腿猛然一软,一屁股便坐在地上,两腿之间一热,竟已被吓得尿出来了。
正忙乱间,帐外走近一人来,却是高奉天。那高寻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来,几下爬到高奉天脚边,没口子的喊着“禅师慈悲,饶命”一类的话语。高奉天将其一把扶起,笑道:“你求个什么饶,这次你出城送信,立下大功,吕刺史重重有赏,等会还要让你给高县宰送回信呢?”
高寻听的明白,左右看了看那些披甲壮士,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高奉天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你莫要惊慌,大营离安吉县城还有七八里路,这几人是护送你回城的,你身上信件干系重大,切切要亲手交给高县宰本人方可。”
高寻赶紧连连点头,高奉天挥了挥手,身后的亲兵递过来一个皮袋,高奉天随手接过,递给高寻,笑道:“这次你出城立下大功,这些是吕刺史赏赐给你本人的,回去后告诉你家主人,好生做事,勿忧富贵。”
高寻接过皮袋,约有一斤多重,心中暗想:“这吕刺史好生奇怪,天下间哪有把铜钱用皮囊装,而不用绳索串起来的,不过这一袋钱加起来也不算少了,倒不算小气。”赶紧躬身长揖谢恩。
高奉天挥了挥手,吩咐他好生歇息,过会儿让这几名亲兵们送他回城,说完后便带着他们转身出帐了,留下高寻一人。待到众人离去后,高寻打开皮袋,立刻好似当头挨了一棒,一屁股坐在地上,那皮囊也掉在地上,囊中的东西滚落出来,散落满地,竟全是各种各样的金首饰、碎金块。在阴暗的帐篷中显得格外耀目。
安吉县城,东门内镇海军兵营,许无忌坐在胡床上,脸色阴沉。自从若溪河边一战他回到城中后,城中的气氛便变得奇怪起来。虽然城中的团结兵和民夫按照他的命令,将西、北两道城门都用土石堵塞起来,拆除城墙边的房屋,轮流上城坚守。可是那些豪强们一个个都整日里躲在铜驼巷的家中,他们的宅院也都戒备森严,好似在防备着什么似地。自己发信召集他们一起商量守城之策,可是突然一下子他们个个都称病,只拍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子侄过来,显然是敷衍了事。那些在城墙上守卫的团结兵也经常十个八个聚成一团,窃窃私语,待到担任监督职责的镇海军士卒走过来时,便散开了,十分蹊跷。他也知道守城之道,首在心齐,这些本地豪强家产田宅皆在城外,若是己方野战不利,困守城中,必然首鼠两端,和城外的敌军暗通款曲,可此时自己也只能装聋作哑,毕竟那些豪强家小都在城中,应该不会买城,若是自己撕破了脸,反而把他们全部逼到对手那边去,岂不是适得其反,如今之计,只能等叔父援兵赶来,只要形势翻转过来,自然那些人也会老实了,那时再收拾他们不迟,可叔父的援兵什么时候才会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