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孩子饥饿啼哭?”主人问道,他沉思了一下,“米粥不能充饥。要不,我去接内人回来,让她哺育孩子。”
“真的?!”王娡和郅都大喜过望,“大嫂有乳汁?”
“我家小儿,因感染风寒刚刚夭亡……”主人流泪,“内人伤心,暂回母家休养……我去接她回来!”
迟疑了一下,主人鞠躬行礼,“二位风尘仆仆,前途不定,能否将孩子交在下和内子收养?”
“不!”王娡和郅都几乎同时拒绝。
主人一脸失落,不再作声。
“这样,”王娡转念一想,“孩子暂由大哥代养。我与兄长投奔亲戚,乃京城大户人家。待安置好,将孩子与大哥一家接去京城,也给大哥谋份差事。这样可好?”
她是担心沿途有刺客追杀,让婴儿涉险。更担心郅都的娇惯,给孩子养成恶习。
“好!好!”主人大喜,忙更衣急急出门。
给主人留了金银,安排好婴儿郅晴,王娡和郅都没了牵绊,轻装上阵,赶往吴县驿站。
吴县,即后来的苏州。
秦统一中国,在全国推行郡县制,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吴地属会稽郡,郡治在吴国故都(即苏州城址),并以郡治所在地设吴县,为所辖二十六县之首邑,吴县之得名自此始。秦二世元年,项梁、项羽在吴县起兵反秦。秦亡后,楚汉相争中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领梁、楚等九郡,会稽郡亦属楚。
汉高祖五年,刘邦攻灭项羽,汉将灌婴乘胜过江,攻破吴县,略定会稽。
同年,刘邦封韩信为楚王,会稽等郡属楚王封地。次年刘邦降韩信为淮阴候,分其封地东部会稽等三郡五十二城改建荆国,以其同族兄刘贾为荆王,领会稽郡,都吴。
汉十一年,英布反汉,杀刘贾,占领荆国封地。次年刘邦平定英布之叛,废荆国仍复为会稽郡。同年封刘濞为吴王,会稽郡遂属吴国封地。
文帝前元九年,鄣郡并入会稽郡,郡治一度由吴县移至鄣郡,七年后复治吴县。
因鄣郡是文帝并入会稽郡,郡治由鄣郡后迁至吴县,郡守与吴王刘濞并不亲近,所以他们要赶到吴县,让吴县郡守安排护送回京。
进到吴县,已是天将黄昏。其时天气阴沉,下着蒙蒙细雨,初冬的一片肃寒景象,在江南小镇里,更是一副烟雨江湖。
旅人的疲惫,让郅都虬髯乱发,王娡也蓬头垢面。为免雨水淋掉涂在脸上易容的颜色,王娡戴了顶斗笠,遮住了黑黄的脸,也遮住一双明妍流彩的眼眸。
“我们先找一处食肆,吃点东西,打探一下情况,再到驿站。”王娡嘱咐郅都。
虽然到了吴县,她仍不敢掉以轻心。朝廷大军与吴王叛军战事如何?还有针对她的暗杀,更让她感觉处处有雷。
进到一个喧闹的食肆,他们在一处角落坐下,边吃听食客们炫口舌、侃大山。
“刘濞败逃南越国了……”
“那是,绛侯之子周亚夫,细柳营,雄兵虎将啊!”
于是,王娡他们就听到了关于许负的神话八卦。
周亚夫是西汉开国功臣绛侯周勃次子,后袭父爵。
开始,周亚夫做河内郡守。当时有个以善于看面相著名的相师许负,周亚夫请来为他看相。
许负对他说:“您的命相比较尊贵,三年之后可以封侯,再过几年,就可以做丞相,地位显贵。但您再过几年,就会因饥饿而死的。”
周亚夫听了根本不信,他说:“我肯定不会被封侯的,因为我的哥哥已经继承了父亲的侯爵,即使他死了也会让侄子继承,排不到我。说我饿死也不可能,因为既然我尊贵了,又怎么会饿死呢?”
许负说她只是根据面相得出的结论,她还指着周亚夫的嘴角说:“您的嘴边缘有条竖直的纹到了嘴角,这是种饿死的面相。”
周亚夫听了,惊讶不已。
事情也有凑巧。过了三年,周亚夫的哥哥周胜之因杀人罪被剥夺了侯爵之位。
文帝念周勃对汉朝建国立下战功,所以不愿意就此剥夺了周家的爵位,于是下令推选周勃儿子中最好的来继承爵位。大家一致推举了周亚夫,所以周亚夫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为条侯。
王娡再次听到了许负的神话。和郅都对视一下,想起许负的恩师姚翁,两人都笑了。
又有人讲起周亚夫的治军风范。
那年匈奴进犯北部边境,为了警卫京师,文帝派三路军队到长安附近抵御守卫。宗正刘礼驻守在灞上,祝兹侯徐厉驻守在棘门,河内太守周亚夫则守卫细柳。
文帝为鼓舞士气,亲自到三路军队里去犒劳慰问。他先到霸上,再到棘门,这两处都不用通报,见到皇帝的车马来了,军营都主动放行。而且两地的主将直到文帝到了才知道消息,迎接时慌慌张张。送文帝走时也是亲率全军送到营寨门口。
文帝到了周亚夫的营寨,和先去的两处截然不同。前边开道的被拦在营寨之外,在告知皇帝要来慰问后,军门的守卫都尉却说:“将军有令,军中只听将军命令,不听皇帝诏令。”
等文帝到了,派使者拿自己的符节进去通报,周亚夫才命令打开寨门迎接。守营的士兵还严肃地告诉文帝的随从:“将军有令:军营之中不许车马急驰。”车夫只好控制着缰绳,不让马走得太快。
到了军中大帐前,周亚夫一身戎装,出来迎接,手持兵器向文帝行拱手礼:“介胄之士不拜,请陛下允许臣下以军中之礼拜见。”文帝听了,非常感动,欠身扶着车前的横木向将士们行军礼。
劳军完毕,出了营门,文帝感慨地对惊讶的群臣说:“这才是真将军啊!那些霸上和棘门的军队,简直是儿戏一般。如果敌人来偷袭,恐怕他们的将军也要被俘虏了。可周亚夫怎么可能有机会被敌人偷袭呢?”
好长时间,文帝对周亚夫都赞叹不已。
听罢众人的八卦,王娡摇头。
文帝真如大家所说,可以容忍手下将军披甲胄,执武器而不下拜?
自古文臣如笔,武将是刀,都是帝王治世的工具。笔走龙蛇,帝王气吞山河;刀锋再刚,须由帝王掌控,岂容你寒光烁日?
霸上军、棘门军,文帝銮驾畅通无阻,直接到了中军大帐,众将毕恭毕敬地迎送。
到细柳营,上来就吃了闭门羹。銮舆华盖啥的来这都不好使,皇帝来了也不给面子。文帝好不容易见到了周将军,结果人家只客气地行了个军礼。
文帝在那一刻一定是懵逼的:
我这是到了哪里?
这还是不是我大汉的治下?
军士只听将军令、不听皇帝诏令?
我还是不是皇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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