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雨后新晴,一切都明亮干净,就连山路上的泥膏都出奇的细腻,跟陶瓷厂泥料大师傅练出来似的,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下泛着柔光。放眼整个九山,虽然也有不少松树和松柏类的长青树,此刻依然绿得跟圣诞工厂里的塑料圣诞树一般,足够为眼保健操后提供绿意,可大部份树都已经成了秃子,午后无风,世界纹丝不动,像是电影突然被卡在了某个冬日画面,苍凉,静止。
我站在院中央,面对着一幢顶特别的两层小洋楼:红砖墙,白色窗,两层屋顶上都盖着仿古树脂青瓦,装饰是顺带的,主要作用是拿来风干肉菜:一楼屋檐下左边挂着一排长条形的酱色腊肉,右边是一头猪的小肠充的胀鼓鼓的暗红色腊肠,二楼屋檐下由左到右悬着的依次是大头菜,黄花菜,长豆角,五色菇,萝卜干,红薯干,红辣椒,最右边的是茄子,大部份的陶镇人都习惯把茄子切四瓣,架在竹篙上晒,嫂子总与别人不同,她喜欢用麻线把茄柄一个个串起来,炮仗似地晾,冬天里把晾干的茄子切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跟豆豉肉丝一起煸炒,那个香啊!想起来都满嘴的口水。
小楼前后伸出两个七尺见宽的大露台,前瞰水,后观山,水看腻了回头瞧瞧山,山瞅烦了再去望望水;夏天可以喝茶乘凉,冬天可以吃酒烤肉,但凭君意。
墙根轟出一株丈许高的木芙蓉,枝头挂着几朵粉红色的芙蓉花,广东地区的木芙蓉大多单薄,单瓣双瓣的居多,然而,陶镇的木芙蓉却层叠交错,娇艳动人堪比牡丹,牡丹花瓣向蕊伸展,而陶镇木芙蓉却自由随性,花瓣方向杂乱无章,自成一派,别有一番美丽,不用说,这肯定是大哥为钟爱粉红的大嫂种的。后院辟出来一片菜圃,沿着山坡爬了约莫大半亩,里面小葱、小蒜、芫荽、大白菜、小白菜、包心菜、胡萝卜、白萝卜,清香馥郁,生机盎然,与园外的九山宛然是两个世界,就像是贫瘠的黄土高坡上无端冒出来一片绿洲。
细看之下,山坡上还蔓着一坡枯萎发黄的红薯藤。
“二哥,那红薯该挖了吧?”我说。
正巧大嫂映香从外边儿回来,接了我的话:“是该挖了,就等你回来挖呢!”
我回头一看,大嫂大包小包的两手腕上都是包,整个上半身只留下个脑袋在外边,二哥忙向前帮忙:“嫂子,给我吧!”
“这些先搁洗衣台上!”大嫂把左手的东西给二哥,下巴朝院门右侧抬了抬,我这才注意到那院落一隅还有个三角棚,棚下摆着十公斤容量全自动洗烘一体洗衣机,靠院墙挖了压水井,井旁砌了个三尺半宽的四方水泥蓄水池,池侧搭着半人高的天然青石洗衣台,台面很大,我张开双臂都够不着边。
我也向前一步,取下嫂子右手腕上一半东西,笑着说:“嫂子,你该不会是把半个陶镇都搬回来了吧!这么多,都放哪儿呀?”
“放哪儿?放你屋里呗!反正你也不回来,空着也空着。”嫂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忙揽着嫂子的胳膊撒娇:“别呀!嫂子!我这不回来了吗?”
当年二哥参军去了,大哥一个人忙里忙外忙不过来,那时还是姑娘的映香姐姐三天两头来家里帮忙,豆腐老王,也就是嫂子她爹怕外人说闲话,用他自己的话说:虽然他打心底里不满意这门亲事,且不说我们家穷得上没半片好瓦,下没半张好榻,就大哥那半天放不出个响屁来的木纳性子也让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无奈女儿喜欢上了,他也没办法。另一个原因是嫂子比大哥长了三岁,那会儿姑娘家二十四岁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再熬两年都成老姑娘了,反正迟早的事,宜早不宜迟,所以草草选了个日子,简简单单地就把婚事给办了。嫂子嫁过来的时候我才十岁,对于我来说,大嫂不止是大嫂,也是半个娘。
“这还没买齐呢!你瞧瞧,这是你大哥给我列的单子。”嫂子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折叠的白色小方块儿递给我。我把小方块儿打开,那是一张从数学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的字甚有剑拔弩张之势,一笔一划遒劲有力,是大哥写的没错。大哥书念得不多,外表瞅着木纳寡言,腹中尽是锦绣,不仅字写得极好,水彩画也是一把好手,大哥说那都是爹教的。以前三哥说我学习不用功,我回嘴说:“很多东西不是光用功就可以的,你瞧咱大哥,很多学书法的字儿都比不上他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学东西是要靠天份的。”为此我还被二哥训了,“谁跟你说大哥没用功了?大哥一个人在窑洞口练字画的时候你还在舔鼻涕,尿裤子呢!”
我细看纸上的内容,只见上面纵横挥洒着:
菜:
1.红参枸杞炖竹花鸡,多加红枣
2.排骨两条,加姜片、蒜头、豆豉爆炒后,放入五色菌焖透,出锅前一定要洒一把葱花
3.芋头切手指厚的三角片,裹鸡蛋面油炸,再调一碗酱油辣椒面,加蒜末,注意少点辣子,多点蒜末
4.猪油渣蒜瓣炒黄芽白
果子:
1.苹果,越红越好
2.南方蜜橘,选小个儿皮薄的
零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