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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姒笑了笑,拾起了宫灯,走进稀疏的漫天飞雪里。
雪愈下愈大,不大一会儿,遍布雪花,银装素裹,萧景姒打灯而过,落下两排浅浅的脚印。
前端,有女子迎面而来,撑着青色的油纸伞,遮住了半张脸,瞧不见容颜,着了一身浅黄色的襦裙,身影窈窕纤细。
“姑娘。”
那女子唤住萧景姒,她抬眸望去,这才瞧清伞下女子的模样,温婉雅致,模样清丽,可不正是凤观澜嘴里那与楚‘私相授受’的凌织。
凌织走近几步,有理有度,微微鞠身行礼,道:“大雪将至,若是姑娘不嫌弃,这伞便赠予姑娘。”
萧景姒沉默着看她,并未接过凌织的伞。
她笑笑,解释道:“我并无恶意,前面华阳宫便是我的住处,想来姑娘比我更需这遮雪的纸伞。”
这凉都有三绝,国舅府苏暮词医绝,右相府沈银桑艺绝,其三,便是这华烨大将军凌冲之女凌织,才绝。
确实是个惊才绝艳的女子。
萧景姒接过伞:“如此便多谢凌织郡主。”
凌织微微讶异:“你识得我?”眼中带了几分审视,却并不失礼,“敢问姑娘是?”
“星月殿,景姒。”
凌织闻言,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原来是国师大人,是凌织冒犯了。”
萧景姒回以浅笑:“无碍。”微微颔首回礼,随后转身离开,远去几步,又回头,唤住凌织“郡主。”
“国师大人请说。”
萧景姒沉默了顷刻,沉沉语调飘散在风里:“雪夜风寒甚重,不宜远行。”
凌织不解:“国师大人是何意?”
萧景姒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上一世,亦是大凉二十九年初冬,太后抱病,高热不退,凌织郡主赴国舅府为太后求医,路经小巷,却被伶人贩子掳去了妓坊,虽并未受辱,却是名节受损,自此,凌织郡主当众绾发不嫁。
如绘殿是宫中专门给权贵王孙们设的住处,今儿个,这偌大的寝殿,空荡荡的,只因常山世子今儿个在此处落脚,旁的主子奴才,哪个敢来打扰。
菁华远远便见女子撑着青色纸伞走来,这伞方才也见了,伞下的人,一身张扬的红色,甚是惹眼。
菁华赶紧上前:“天寒地冻,这雪下得大,世子暂留如绘殿休憩。”
世子从昨夜开始便没有回王府了,打着他家阿娆在猎场受了惊吓要人陪着的幌子,白天在宫里补眠,晚上在星月殿里暖榻。
“方才可是凌织郡主来过此处了?”似不经意般,萧景姒问道。
菁华一听,立马战战兢兢了,尽量不显得很刻意,可是,却回得非常刻意:“世子爷在睡觉,凌织郡主见都没有见到人。”菁华还说,“我这便去唤醒世子。”
这立场,够明确吧,菁华就怕说错了什么,若是惹得世子爷和国师大人生了嫌隙,他就是有九身兔子毛,也不够世子爷拔。
菁华正欲去唤人,萧景姒摇头:“罢了。”她将手里的玉石递给菁华,“将这玉石给他,是上好的御寒之物,劳烦菁华将军嘱托你家世子随身戴着。”
菁华双手接过玉石:“菁华知晓。”
萧景姒打伞离去。
菁华掂了掂手里的玉石,小心地收起来,刚折返回殿中,便瞧见世子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楚朝着外头张望:“是不是阿娆来过了?我听见了她的声音。”
菁华如实道:“国师大人方走。”
没有看见阿娆的影子,楚脾气很大:“你怎么不唤醒我?”冷着脸瞪菁华,一副恨不得拔他兔毛的样子,“谁准你自作主张了!”
“……”菁华很无语,递出块玉石,“是国师大人吩咐莫要叨扰了世子爷,国师大人还嘱我转达世子,这暖玉御寒,请世子爷随身时佩戴。”
楚立马高兴了,接过玉石瞧了好一会儿,然后宝贝地藏起来,转身去更衣。
菁华忧虑:“世子现下要出去?雪下正大,世子不妨等雪停了再出宫回府。”
“谁说我要出宫。”楚理所当然,“我要去星月殿。”
菁华很为难:“世子爷,您已经好些天没有回王府了,王爷吩咐了,今日务必要带您回府。”
楚丝毫不为所动:“我有要事要办。”
能有什么要事,世子爷的要事,哪一件不是围着国师大人转。菁华耐着性子:“爷有什么要事?”
楚摸了摸贴身放在怀里的玉石,精致的眉眼添了几分艳丽的颜色:“阿娆送了我定情信物,我自然要礼尚往来。”说起来,有点兴奋,还有点羞涩。
定情信物?
菁华:“……”国师大人什么时候说是定情信物了?菁华便不腹诽了,佯作淡定,“殿下要送什么,属下去办就是。”
楚不假思索:“阿娆喜欢杏花,摇华宫里有株常年花开不败的杏花树,我要去挖来送给阿娆。”
摇华宫这株常年花开不败的杏花树,是年前帝君专门差人从天山上挖来的,如此听来,世子爷怕是觊觎了很久,只是,摇华宫里那位,是帝君的宠妃,听说脾气秉性甚是跋扈,惹不得。
菁华委婉地道:“世子爷,君子不夺人所好。”直接抢确实是有些粗暴不讲理了。
楚美眸攘溯蓟谎郏骸氨鹩萌说哪且惶姿荡抢拢就跏茄!
是妖就能为所欲为了?是妖就能强取豪夺了?是妖就能因为女人翻脸不认人了?
是,妖王大人!
菁华领命:“世子在此歇着便是,菁华这就去挖树。”
楚赏了两个字:“快点。”催促完,又拿出他的‘定情信物’反复地翻来覆去,摸了又摸,宝贝得不得了。
再说摇华宫,这时辰,还有客来访。管事的嬷嬷在前头领路,凤观澜在后面念叨个不停。
“母后到底怎么想的?本公主堂堂东宫帝女,怎能向摇华宫里那小妖精示好!”
摇华宫那位,是生得妖艳貌美,打从她入宫,凤观澜便一口一个小妖精,甚是不待见,此番被逼前来修好,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贴身侍女金陵苦口婆心地游说:“公主莫气,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殿下失势,国舅府又被削了权,皇后娘娘惹了圣上不悦,公主便忍着点,芊妃娘娘正当宠,若能交好,自然没坏处。”
凤观澜听完,很不淑女翻了个大白眼,十分嗤之以鼻:“不过是个小妖精,会点狐媚子手段,能耐了她!”
瞧这话说的,虽然都对,但口无遮拦的,这还在人家的地盘呢,多少得收敛着些,金陵赶紧拉住自己主子:“我的小祖宗,您小声点,若叫人听了去,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指不定又要罚公主。”
“哼!”凤观澜不屑一顾,头一扭,正好瞧见侧院中一只出墙来的杏花枝丫,摇摇晃晃的,凤观澜定睛一看,“那什么声音?”
身边的小丫头胆小:“哪有什么声音,公主你别吓我。”
凤观澜停步顿足,捋了捋袖子:“让本公主去瞧瞧,是何方小贼。”说着,一把掀起繁杂的裙摆。
金陵哪里拉的住,只得寻了个借口将领路的嬷嬷支开,却见自家公主已经飞身上了杏花树,落在那枝丫上,晃荡了几下,还没站稳,突然――
菁华猛地一用功,把杏花树连根拔起。
只听见一声惊叫:“啊――”
然后,高枝上,一个不知名的黑色物体直直坠下来,菁华下意识便伸手去接,又一手扛着刚拔起来的树,重重砸来的不明物让他重心不稳,踉跄了好几步,这才借着远处灯火瞧那庞然大物,竟是――一个人。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伸手不见五指,都瞧不清彼此模样,好一番你来我往的对峙。
凤观澜一把勒住菁华的脖子,扯开嗓门大喊:“有人偷树了!”
菁华愣住。
她乘胜追击,继续吆喝:“来人,抓偷树贼,抓偷树贼!”
偷树贼?菁华不予苟同,十分想捂住她的嘴,可是他一只手里是硬邦邦的树,另一只手里是软绵绵的她,他没有空余的手去堵她这张叫人烦躁的小嘴,思忖了许久,对准那张张合合的嘴,一口咬下去,然后立竿见影,世界都安静了。
凤观澜傻了,彻底傻了,张着嘴,唇上痒痒的,滚烫滚烫的,摩擦着,男人的嗓音从唇角溢出。“别叫。”
两个字,真特么不慌不忙,不骄不躁。
凤观澜张嘴,用力咬回去一口,对方吃痛,一个松懈便让凤观澜挣脱了桎梏,一巴掌扇过去:“淫贼!”然后大喊,“来人啊,抓淫贼!”
淫贼?菁华活了几十年也没被这么骂过,更没挨过巴掌,在北赢他好歹是修了几十年的大妖,哪个敢对他这般造次,走过去,一个手刀直接将人敲晕了,然后只见他一手扛人,一手扛树,纵身一跃,飞檐走壁,杏花落下一路花瓣,还有女子淡色的裙摆,交缠着雪花,纷纷扬扬,那场面,相当之壮观。
夜半,宫中御林军出动,缉拿刺客,据公主的婢女说,是个偷了树掳了人胆大包天的偷树淫贼。
偷树淫贼兔子君,一手扛着树,一手扛着人,站在星月殿外,外面,吃足了冷风,不敢吭声。殿中,他家世子爷也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乖乖坐着,一动不动。
萧景姒揉揉眉头,十分头疼。
楚乖乖端坐着,低头认错:“阿娆,是我不对,我错了。”
萧景姒失笑:“你错哪了?”
楚供认不讳:“我不该让菁华去偷树。”他满满的嫌恶与不满,睃了被罚站在殿外的菁华,“他太蠢,不如我亲自去。”
这悟性!
萧景姒头更疼了:“先把树还回去。”
楚当机立断:“不行。”又放软了语气,似骗似哄,“阿娆,你不是喜欢杏花吗?这株杏花树花开不败,种在你院子里,你何时都可以吃到最新鲜的杏花糕。”
萧景姒也不恼他,耐着好脾气对楚道:“即便如此,也不能强取豪夺,而且宫中人多眼杂,不能这般明目张胆。”
楚反问:“为什么不能?”
萧景姒皱眉,无语凝噎。
见她不说话,楚便什么底气都没了,束手投降:“是我错了,你别恼。”冷冷攘溯蓟谎郏澳惆咽魉突厝ィ灰萌嘶骋傻叫窃碌罾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