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然大悟:“嗯,你果然在发烧。”收回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梅花酥,郑重其事地嘱咐,“记住,药不能停。”
梅花酥:“……”
花满又拍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正气凛然:“今天你给小爷挨了二百五,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完,他捡回他的蒙面袍子,挥一挥衣袖,猫着腰走了。
这个二百五……
梅花酥看着手里那个瓷瓶,嗓音沙哑,嘟囔了一声:“我是认真的。”
她看了许久,扬起嘴角笑了,将那个瓷瓶放在了床榻前最里侧的柜子里,上了锁。
这时,屋外院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巨物砸地的重响,随即是一声惨叫。
“嗷――”
梅花酥愣了一下,跑到窗边,借着月光,隐约能看清围墙下面四脚朝天的那一只,是花满,翻墙摔下来了。
响声太大,惊动了夜里巡逻的训练官。
“谁!?”
“隔壁营的。”这个声音弱弱的。
训练官中气十足:“到女营来做什么?”
“……看月亮。”
“擅闯女营,杖责五十。”
声音更弱了:“能轻点不?我带伤。”
“死不悔改,杖责一百!”
“……”
什么叫祸不单行,这就是!花满欲哭无泪,仰天长嚎。
桃花昏昏沉沉了三天才醒,睁开眼,第一眼瞧见的不是青青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也不是她哥哥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而是花满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他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桃花很懂事,没有表现出来一点遗憾,很体贴地说:“满满,你哭什么丧,我没死呀。”
花满哼了一声。
哼完,他扯着嗓子嚎:“你哥哥,你亲哥哥,打了我一百五十下,还给老子又罚了十年马桶!”他痛不欲生,又生不如死,悲痛欲绝地指着桃花,“恨你十年!恨你全家十年!”
桃花:“……”
她可能脑子还没清醒,接不上话了。
然后花满就在她床头哭丧似的痛斥她亲哥哥的暴行,大致就是他好心好肺地帮他钓情郎,还被打了五十鞭,加刑十年刷马桶,不过就是爬了个女营的墙,暴君第二天就下令打他一百大板,还人面兽心地说是赤练营小将军不知悔改,屡教不改……
总之,花满怨声载道,字里行间全是对楚猫妖的不满。
桃花听完,消化了一会儿,问:“梅花酥呢?”
花满瘪瘪嘴,更不满:“被你哥哥送去山风林历练了。”
美名历练,实则受罚,山风林那可是豺狼虎豹的大本营,伤筋动骨是肯定。
桃花很自责:“都怪我。”
花满阴阳怪气:“那当然,都怪你!还好你有点自知之明。”
“……”
桃花哑口无言了,这只兔子可能忘了馊主意是谁出的了,桃花是个大度的小公主,不跟他一般计较:“满满,我跟你说,青青收我当徒弟了!”
字里行间,都是炫耀,是迫不及待,是急不可耐!
花满瞥了她一眼,一副‘瞧你那小样’的神色,正色道:“也不看看是谁出的主意。”说完他就自我陶醉,觉得自己帅炸天,突然表情庄重,“不好!”
“怎么了?”
花满严阵以待了,竖起耳朵:“你哥哥的脚步声!敌军来犯我撤了!”
说完,他一溜烟就跑了,从窗户溜的。
桃花:“……”
桃花的伤养了八天,终于能下床了,燕瓷的接骨术简直玄乎。
第九天,桃花对梨花说:“哥哥,我想去听茸境看青青。”
梨花不假思索:“不准。”理由是,“你伤还没好。”
态度很强硬,有点不由分说。
桃花失落得耷拉着小脑袋,碗里的山珍海味如同嚼蜡:“可是青青也受伤了。”
“你不是大夫,去了也没用。”
“哦。”
然后桃花就没有再提了。
第二天,她就趁护卫交接班时,偷偷溜去了听茸境,她身体还没好,瞬息很吃力,到夜深才赶到听茸境,没敢直接进去,怕吵着青青睡觉,就猫手猫脚地躲在外面偷瞄,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
凤青的声音传出来。
“进来吧。”
嗓音没有惺忪,大抵还没就寝。
桃花兴冲冲地就推门进去了,掸掸雪,看着案桌前俯首看书的那人,笑得灿烂,眼里很亮,流光溢彩的。
她说:“青青,你好厉害啊,闻都听闻出来是我。”
凤青抬起头。
那是那张脸,让她魂牵梦绕的容颜,终于见到了,心安了。桃花想,她家青青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呢,怎么看都看不够,她跑过去,凑近了盯着他看。
凤青说:“我是听出来的。”
桃花很顺口地改口了,还是一脸崇拜:“你好厉害啊,听都能听出来是我。”
除了她,还有谁能这般随心所欲地出入他听茸境。
凤青不言,低头将视线落在手里的书卷上。
桃花也乖巧,不吵他,撑着下巴坐在案桌另一头,歪着头看他,觉得青青看书也好看,天下第一好看,手也好看,又白又长,掌骨分明,像精心雕刻,处处是精致,不过……要是她是那本书就好了,那样青青就能把她捧在手里看了。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两个字,凤青说:“过来。”
桃花做贼心虚似的,立马端正了眼神,搬了把小凳子欢快地跑过去,挨着凤青坐。
“手给我。”
桃花乖乖抬手,小心脏不听主人的话,正在造反,想要跳出来!
凤青落指,按住她手腕的脉搏,他指尖很冰,稍稍用力,探她的脉息。
桃花就觉得恍恍惚惚,盯着那只手,还没看够,凤青收回了手:“还没好便乱跑,去躺着。”
她很听话的,乖巧地点头,说:“那我要躺你床上。”
凤青嗯了一声。
桃花开心地蹦哒上了榻,脱了外裳,滚进了凤青的玉榻,可开心可开心了,裹着被子滚来滚去,滚去滚来……
像只偷了腥的猫,餍足极了,哼哼唧唧像只吃饱了的小奶猫。
凤青失笑:“还不睡?”
桃花就不滚了,从被子里钻出来,迎着对面的夜明珠,翠绿的光烙进了眼里:“床很大,一起不?”
凤青沉默,看着榻上像只小动物一样蜷着的小姑娘,泼墨的眸黑沉深邃,像深秋的深井,古井无波。
他收回目光:“我要看书。”
她不吵闹了,过了一会儿,从榻上起来,没穿鞋,穿着素白的里衣,赤着脚走。
“先穿――”
凤青的话还没说完,桃花就跑过去了,停在他触手可及的视线里,站得笔直,仰起头,她已经快及笄了,身形窈窕,比一般那个年纪的姑娘还要高挑一些,模样长开了,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凤青怔忪着。
桃花问:“你的伤还没好是不是?”
没有方才的喜悦,语调沉甸甸的,一双秋水剪瞳,波澜无痕,将凤青的影子刻画得清楚而温柔。
心思缜密而剔透,她大概猜出来了,他彻夜不眠的原因。
凤青起身,将搭在屏风的披风给她披上,道:“已经好了。”
她盯着他,眼神很倔强,突然就红了:“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
她还和小时候一样,不喜欢哭闹,却喜欢在他面前哭。
凤青无奈,揉揉她的头,耐着性子哄:“我是上古神兽,自愈――”
小姑娘用力摇头,嗓音里哭腔更浓了:“神兽也不是刀枪不入的,在骨不在皮,你伤的地方我看不见。”她踮起脚,伸手穿过凤青的腰,落在他后背,微微仰着头,眼底柔软地荡起了清浅的波光。
她哑着声音问:“可是我摸得到,青青,疼吗?”
上古神兽,自愈极好,只是,他伤在骨里,不在皮。
他后背,一双小手很软,很热,一点一点拂过,很轻,像羽毛滑过,不疼,却痒,倒是出奇地压住了他体内的灼痛感。
凤青摇头:“不疼。”
“果然,鸣谷爷爷说你从来不喊疼,不像桃花,一疼就哭。”她垂下眼睫,眼泪便滚下来了。
纤细的手突然抱住了凤青的腰,桃花哭了,无声地,一滴一滴眼泪往下砸,砸在他怀里,湿了心口的衣服,滚烫滚烫的。
凤青失笑,揽住她,轻轻拍她的后背。
哪有一疼就哭,她被那蛊虫断了三根肋骨的时候,一声没吭。
凤青问:“哭什么?”
桃花说:“疼啊。”
替你疼,疼得厉害,一疼就哭,是为了她心上的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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