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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拾壹章(2 / 2)

贤妃风趣,德妃幽默,我便两头衬着,聊的倒也舒心,只是贺倩嘉有时会扫兴,尴尬冷场,我们聊得再火热的话题却总是被她截住,还好有贤德二妃帮着,否则不知要惹出多少笑话。

贤妃是姬氏,德妃是卞氏,两个人都不得不帮衬着贺氏,谁叫她们都是出身望族的呢?

贤妃虽掩的极好,可还是看得出她的不情愿与勉强,到最后她都开始故意以风趣之式刁难贺氏了。

聊了一会儿一个婢子便着急忙慌的说贤妃的康怡帝姬和亦儒皇子又吐奶了,贤妃放心不下便匆匆走了,她一走我便待不住了,以身子乏了为由付之一笑退却了。

我与静初徐徐而走,静初笑吟吟的道:“与贤德二位娘娘聊过后小主心情愉悦多了呢”

我勉强的扯出一个弧度,道:“是呀,其实我并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在思量罢了”

静初一脸正经,郑重道:“孰轻孰重,小主应该晓得”她犹然一顿,旋即一笑,凝然的望着我,道:“小主与两位娘娘交好是好事,于小主有益”

闻言不知怎的,我的心火炳然冒了三丈都不止的高度,愤愤质问:“难道在这个宫中所有的关系都是利益关系么?难道就没有纯净的一份姐妹之情么?”

静初刚欲说话却被一声凄厉的叫声硬生打断了,她紧紧的护住了我,道:“小主小心”

我嘴角微扬,将她挡在我面前的藕臂硬生搡掉了,道:“不必,都已经如此了,还有什么是怕的呢”说毕我便大步走向了声音的源处。静初一时都有些跟不上,好不容易才抓到我的衣袖。而那时也已经到了声音所源之处了,一个金碧辉煌,雕栏玉砌的富丽宫殿,上头猩红的红宝石钉头磷磷而莹,灿若那御花园中的绮丽春花儿。

一看便是个贝阙珠宫,别的倒也罢,只是那‘颖娆殿’三字笔法潇洒而老道,绵绵柔意中还带着丝丝松竹般的刚毅。下头更有题字:

菲柔挥星唯有媚卿。

那讲的应该是前年文媚妃翩跹而起‘菲柔舞’的事迹吧。

当时本是极清雅的舞被她一改便千娇百媚,明艳欲滴,一舞一蹈宛若惊鸿,翩若游龙,不知怎的,本漆黑一片的冷夜被她这样一舞竟变成一片朗朗星空,星子在池安向来是用来比喻嫔妃的,而因此舞珉煜赐了她协理六宫之权。

这宫中,权势与宠爱就宛如一朵并蒂之花,同开同谢,同盛同衰,得宠容易,固宠难。

我不知自己是昙花一现,还是这开满遍地最不起眼,最默默无闻却一直生着的邹菊。

我一时恍神,被一声尖利的喊声给拉回了现实。

“姑姑,您便放过奴婢这一回吧,求求您,放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知错了,往后必定纠改!”

这声音煞是熟悉,应是听过的……

我定睛一看,竟是杏儿!

那夜给我‘沐浴净身’的小婢子!

她见到我眸光一闪,似要求助,沉吟片刻却终究没有,倔强的将头别到了别处一双杏眸盛着惹人怜爱的晶莹,她满脸怨怼,本被梳成灵蛇髻的乌发披散在布满泪痕的小脸上,她眼眶泛红似马上便要落泪了一般,可不知为何十分勉强的忍着。她的衣裳被扯的破损不堪,隐隐可以看到身上密密麻麻的殷红伤痕,还散着点点看起来极恶心的白状物品。

我望着她这副可怜样儿实在于心不忍,忙将那正在用‘发鞭’打杏儿的婢子给扯了过来,杏儿眼中溢满讶异,稍顿了顿紧着便开始拼命的摇头示意我莫要如此,静初先是一怔,刚想伸手抓我可手悬在空中半晌却改了方向,伸向那婢子手中的‘发鞭’

静初一把夺过‘发鞭’愤愤道:“簪樱!你怎的这般狠毒,这发鞭是对暴室中罪大恶极的人才可用的刑具,你怎可对这样一个了无大过的小婢子动用呢?”

池安赏的离谱,罚的亦是极离谱的。

发鞭是用久未经清洗的死人之发制成形似拂尘的,一根发鞭所用发丝之数大约是那个死人一头头发的数量,那死人大多数时候是犯了错的宫人或冷宫嫔妃,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那头发都是一样的臭,一样的疼,一样的硬,一样的有似利锐刀光般白皙的皮屑与秽物甚至已经脏到在鞭打受罚人之后还要在伤口上洒上盐粒子,避免疫情。

而那些犯了罪的宫人或嫔妃为了不让死去的自己在作孽有些人临死前会特意将头剃掉,或将头发剪的短的只勉强及颈。

而正是因此才会有无肢尸体,这其实也是刑法一种,为了避免他们剪发便将他们的手脚都给事先砍了。而有些人因伤口腐烂结不成个完整的痂活活疼死的。

这些事每当耳闻心便不免一震,不过慢慢的随着数量的增长凄惨程度之猛涨连耳朵都不免麻木了,死了个人在宫中太过常见了,甚至有些人说笑;死个人是喜事才对,为宫中的开支减了不少压力……

我默默将杏儿给扶了起来,杏儿的双腿刚刚挨了板子,因此是踉踉跄跄站起来的,我尽管细心,可也毕竟瘦弱,差点便让杏儿摔了一个趔趄。

杏儿的一双杏眸宛若一泓秋水一般扑闪扑闪的望着我,神色复杂,一行清泪扑簇簇的流了下来,极是可怜。

杏儿嘤嘤啜泣着,呜咽道:“小主快跑!您如今风头正盛,若因奴婢这事儿而得罪文媚妃便不值了!”我嘴角微扬,含了一缕极浅的笑意,慢悠悠的帮她理了理她凌乱不堪的青丝。

“既风头正盛便要趁着风头还盛的时候好好的用我的风头,否之若等到寂守孤宫时也还没好好用过风头岂不可惜?”

她又摇了摇头:“小主得了椒房之宠,文媚妃气极了,正想着怎么找您的岔子呢!您可万不要在这个紧巴档口去招惹她了”我笑着用手将她的头发一缕一缕的给理顺了,她心急如焚我却悠然自得。

我余光偶然瞥到静初紧紧的钳着那个唤作簪樱的婢子,这倒着实让我有些惊讶。

果然,不过一会儿文媚妃便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一张瓜子小脸被气的涨紫,过来就想来打我,还好我福的快,巧妙的避开了她的手掌,她一掌打空更加气了,刚想说话却被我硬生截住倏然抢了个先:“给文媚妃娘娘请安,文媚妃娘娘万安”

她银牙暗碎,乜视着我嘴里不停的怫然囔着:“好!好!”

她铿然的大声嚷道:“又是你这个贱人!得了椒房之宠便要与我争高低了是吗?”她的声音震耳欲聋响彻整个街道,有个小内监跟着个老成点的内监路过,见此情景忍不住多瞅了几眼便被前头的老成内监打了脑袋。

我一脸恭顺,惠然微笑:“文媚娘娘何出此言?嫔妾万万不敢!”

她粗暴的一把扯住杏儿的头发,手劲儿重的连头皮都被扯的出血了,杏儿吃痛的低呼一声却被趁着静初欠身而福时挣脱的簪樱给打了一巴掌:“你这蹄子,竟还会勾人来帮忙,不过,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说时不忘狠狠的瞪着我,我心中极为不快,凭她是谁,我对你家主子毕恭毕敬便算了,你又算哪根大头葱?

这时我的脚也酸的厉害了,忍耐至此也再不必忍了!我“噌”一下的立了起来“啪”就给了簪樱一巴掌,她也惊的厉害,捂着左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我,忿恨的咬着下唇,我一脸淡然,义正言辞:“是啊,人以群分,上梁不正下梁歪!”说时我不忘用余光轻扫过文媚妃。

文媚妃一脸骇然,随手将发中的一支錾金玫瑰簪子给掷到了我的藕臂,我没有躲,也不想躲,那簪子划开我细嫩的肌肤,滚烫的热血汨汨而流,不一会儿便染红了我的春衫,流出的猩红的血中有我的自尊,我的心气,我所有的真情,那錾金的簪子除了晃人眼的金色本无其他颜色却被我的血给染的鲜红,诡谲却绮丽。

我十分淡然,默默将簪子双手呈上,冷冽道:“上次娘娘将一对金镯掷到了嫔妾的脸上,便将那对金镯给了嫔妾,今日娘娘将一支錾金玫瑰簪给掷到了嫔妾的臂上,娘娘是不是要将簪子也赏给嫔妾呢?”

簪樱愤愤一哼,满是傲气:“奴婢的确有岔子,奴婢向小主致歉,只是,这錾金玫瑰簪子是皇上昨夜赏给娘娘的,你这般讨眼中还有皇上与娘娘的恩爱之情么?”

我眸色一厉,将那日上官贵妃赐我的金步摇一把掷向簪缨的小腹,却无奈我此几技还练得不熟,那步摇扎进了簪缨的大腿,簪缨似是被吓傻了连嘴唇都失了原本润红的颜色,哑然片刻过后才发出了似狗被不小心踢了发出的声响。

我缓缓走近簪缨,在她耳旁冷声轻语:“簪缨是吧?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愚蠢的奴才,你说这簪子是你家娘娘与皇上的情意,那你家娘娘方才未有丝毫犹豫的将其砸向了我,敢问,是什么样的情意才会这般不用顾忌?”

簪缨越听惨白之色便愈为明显,我不再顾她,走到一旁的文媚妃跟前,我凝然视她,道:“皇上与娘娘的爱意,比山高,比海深,繁琪再不懂事儿也不会这样冲撞,今儿个,是繁琪不对,擅自救人,只是这杏儿是繁琪的挚友,所以才这样贸然,是繁琪错了,文媚娘娘宽宏大量,素有副后之称又怎会与繁琪计较这分毫得失呢?”

我的心仿佛随着那愈流愈多的血液而全然麻木竟无一丝痛感,文媚妃被我说的哑口无言,只得目送我与杏儿离开我隐隐觉出文媚妃脸上可怖的阴鸷,她面上波澜不惊可是脸却是极诚实的黑了起来,我知道今日她不可能这样便宜的让我走,待会儿不一定要怎样去告黑状呢。

可是我却全然不怕,就算珉煜要我以性命相予我也会好不犹豫的将我的性命给他。

我望着这高轩林立的赤金高墙,心中百感交集,却无一是甜蜜的,昨晚的那处角落已经将我身子上的每一处可以容纳情爱的地方用冰冷与愤懑填满了,我心无挂碍,唯有自己的喜恶。我臂上的窟窿依旧有血丝蜿蜒下淌,静初一手轻捂我的臂伤,柔荑上粘着斑斑血迹,她紧紧的搂住我,一语不发。

我柔声喃喃:“谢谢你,静初”

静初嘴角微翘付之一笑。

不一会儿便到了娉莹殿,我喜笑颜开的问袅袅立于青樱树下的棠蕊:“我的面好了么?”

棠蕊见我渐渐开心了她也是喜笑颜开,笑吟吟的迎了上来去,喜道:“早就好了,正温着呢”我

轻轻的“嗯”了一声,便指了指依旧神色复杂的杏儿。

大抵是吓坏了吧。

“把她安顿好,安排在外堂伺候吧,做些端茶倒水的轻活儿便好”

杏儿“扑通”一下的跪了下来,柳眉紧紧的拧在了一起,小嘴像是要说话,却只是一股劲儿的抖,棠蕊身旁的棠环莞尔一笑,道:“这丫头,怎的吓得成了一般模样”

棠珏嫣然:“人家这是脸皮子薄,哪儿似你呀,脸厚的与咱娉莹殿的白墙一般”

棠珏幽默,棠环可爱,我们在外头打趣了好些时候儿,直到我的肚子咕咕乱叫才了进了芙仪堂,香喷喷的胡椒牛肉青菜面便被端上了桌,棠蕊还十分贴心的帮我放了个小勺子在碗侧,供我使用。

我轻舀了一口汤,慢慢递入嘴中,一股子香辣味儿便蔓延于唇齿之间,极是鲜嫩。

静初笑着将一屉水晶灌汤小包给端了上来,喜滋滋的道:“棠蕊心灵手更巧,这样精巧的水晶灌汤小包奴婢可是有日子没瞅见过了”我看的两眼冒光,将一切都抛诸脑后了,拿着一双筷子便上去夹个灌汤包了。

那水晶灌汤小包真真是晶莹剔透,皮薄肉多,还未上口去咬便看得到里头圆滚滚的鲜肉。其实这水晶灌汤小包的吃头在于里头的鲜美汤汁,要做到汤多而不腻,实属难得,而且棠蕊做的水晶灌汤小包是被汤汁灌的满满的,从外面边便看的一清二楚了。

这水晶灌汤小包再配上香醋,那便真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仙滋味儿!

我满意的将一整个水晶灌汤小包都塞进了嘴里,细细含着,徐徐让其中鲜汤漫于口中细细的品味其中滋味。

棠蕊见此最为高兴,那笑意都几乎要漫之额头了,关切道:“小主仔细烫”

我边吃着小笼边口语含糊的道:“棠蕊啊,你真的是这天下最好的人了!”

棠蕊嫣然一笑,感激的望向静初,道:“我这人只剩手巧了,这还得多谢静初姑姑提点呢”

我感激的望向静初,真挚的执起了她的手,目含谢意,道:“谢谢你,静初”我又将棠蕊的手给拉了过来:“谢谢你,棠蕊”

我望着她们,一个是看着我长大,待我体贴入微的静初,一个是我昨日清晨才认识却待我极好心思聪颖的棠蕊。

人与人都是被一个‘缘’字所紧紧牵动着的,而我极是累人的一生中,她们二位也是极重要的一环。

我刚夹了个灌汤小包儿外头便多了许多匆忙的脚步声,我狠狠一怔。

该来的,终究还是逃不过的。

我稍稍一笑,望着已经惊慌失措的静初与棠蕊,微拉了拉她们,笑意如勃勃春季一般盎然温煦。有些事逃不过,就算逃了也会被来势迅猛的祸事狠狠的拌一脚,而一世不得翻身,还不如被祸事所碾压,来的痛快。

我轻咬了一口灌汤小包,滚烫的汤汁落到舌尖立马便将这块舌尖都给灼麻了,舌尖徐徐上肿,透着痛入心扉的绯红,那般迅速,那般无奈,恍若现在尴尬的自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美人宁氏,无德无能,拈酸吃醋,争强好胜,好不顾宫中严谨之礼法钢记,目无尊贵,擅罚婢女,了无慈心,怜心。朕念及旧日情分,恩――”

王屹还未语毕我便出言打断:“是毒酒,白绫还是匕首?”

我早就做好了心中准备,在我与杏儿搭话的那一刻起我便做好了死的准备

我故意将滚烫的汤汁均匀的洒在了莲舌上头,静初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想要加以阻止我却毫无动容。

视死如归,大抵便是这个意思吧。<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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