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军的自行瓦解一下就断了周士相走长江的心思,没有浙军的配合帮助,靠九江投降的那几百清军水师和几十条船就想夺下有水陆清兵合守的安庆,然后把北伐军的四个主力镇运到南京去无疑痴人说梦。
只恨延平王撤得太快,倘若他仍在镇江一带,周士相无论如何也要和他取得联络,让他知道上游的江西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要郑军庞大的船队横在镇江不走,太平军就是走陆路打南京,路上再怎么耽搁也是浑然不惧鞑酋大军的。因为只要有郑军横在江上,鞑酋大军就得望江兴叹,进不了南京城。
没了顺治大军的威胁,周士相就能从容解决南京的清军,毕竟他有着攻克南京的杀手锏——前世那支太平军在史书上留下了以棺材爆破法攻取石头城的成功战例,他不需创新,自需照搬就行。爆破技术在铁毅的主持和改进下,现在已经成了太平军的破城法宝。城门薄弱就以药包爆,城门坚固厚实就穴地爆破,如新会城、柳州城那般一举炸塌城墙。只要火药足够,这个时代再坚固的城门,再固若金汤的城池都将成为太平军的囊中之物。
只可惜,现在的问题不是南京能不能拿下的问题,而是怎么去南京的问题。
浙军的瓦解让太平军诸将都是沉默,原先听说郑军兵败南京,厅内诸将大多幸灾乐祸,因为延平王可是几次拒绝和太平军合作,潮惠之战如此,拥立唐王也是如此,当年晋王东征广东时更是如此,这使得延平王给太平军将领的印象很差,不少人认为郑延平私心太重,这次发动北上入江之役,恐怕是有自立之心,至少也是有不愿奉唐王为尊,另起炉灶的念头。若郑延平能和太平军联兵北上,一从江口入,一从江西入,水陆合进,清军就是长十个脑袋也不挡不住。只可惜,郑延平太过自信,自恃水师天下第一,有兵十余万,结果却落个惨败而归的下场。而对浙军及那位大帅常挂在嘴上,与“岭南三忠”相提并论的兵部尚书张煌言,太平军上下却是敬佩的,同时也很同情。
有关浙军的情报几乎是公开的,明军知道,清军更知道。浙军成分很复杂,兵员主要是沿海的渔民和农夫,还有商贩、手艺人、戏子总之三教九流无一不全。虽为浙军,但军中也有很多人来自南直隶,甚至河南、山东。这些人在参加浙军之前都不是大明的军人,但他们却凭着一腔热血投奔浙军,追随定西后张名振和兵部尚书张煌言和鞑子血战到底。
然而浙军一直被清军压迫在舟山群岛,钱粮紧张,武器更是缺少,连肚子都吃不饱,自然谈不上什么训练了,所以每每和清军战斗,浙军都是败多胜少。即便如此,浙军上下仍是咬牙坚持,哪怕基地舟山被清军所占,他们仍然在张煌言的带领下退到金厦继续和清军作战,宁死也不降,这一次随郑军入长江,更是为全军先锋。仁人志士,汉家英儿这些词语用在参加浙军坚持抗清的那些大明普通人身上,最是合适不过,他们实为天下抗清人士之楷模、之表率,应为汉家子孙千秋万代所诵扬,所铭记!
“延平王撤退时难道没通知张尚书?浙军好歹也有上万人马,又占了那么多地盘,就这么自己瓦解了?”李之粹有些难以相信,他身为清廷的江西监察御史,自有途径知道郑军大举入江后浙军在江南左各府取得的战果,所以很难相信浙军就这么自崩了。
周士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没有这方面的情报,但显然郑延平抛弃了张煌言,否则何以有浙军在铜陵自行瓦解一事发生。除了对前途绝望和士气极端低迷,周士相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在江南左取得巨大成就的浙军一夜崩溃。军情司的情报上写的明白,浙军是在没有和清军发生任何战斗,甚至都没有接触的情况下瓦解的。
董常清在惠州“头不顶清天,脚不踏清地”时便闻张苍水大名,这时不由哀叹一声:“苍水公带着残兵去英霍山区,怕是凶险了。”
“战罢秋风笑物华,野人偏自献黄花。已看铁骨经霜老,莫遣金心带雨斜。”
默念了一首从他人处听来的张煌言诗作,董常清忽的跪倒在周士相面前,恳切求道:“望大帅速发兵救援苍水公,要不然苍水公必落入清军之手!”
李之粹眉头大皱:“救浙军?怎么救?我们连江北都过不去,怎么去英霍山区救张苍水?”
“张尚书为国为民,乃我汉家之英雄,本帅如何能不救他!”周士相起身环顾众将,尔后对李之粹道:“谁说江北我们过不去?不但江北我们能去得,南京城亦能去得!”
“怎么去!”诸将不约而同问道。
周士相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落在了苏纳脸上。
“大帅?”苏纳怔住,不知道大帅看自己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