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很快过去了，但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而是坏消息。</p>
节日的喜庆刚散去没多久，政府为了保证人民基本生活必需品的供给，将煤炭供应与粮、油一起，纳入统购统销的行列之中，买煤球实行计划供应，京城每家每户都有购煤本，凭本分片定量供应。</p>
早在秦淮茹领取户口本的时候，王主任就给她也办理好了煤本。</p>
现如今，许多年却还得跟大家伙一样，去排队领取煤本。</p>
现如今统购统销的管控物品，实在太多了，米面粮油和煤炭等等，全都成了管控的玩意儿。</p>
这天傍晚，许多年刚到家，就看到了客厅里的许思梅。</p>
家里周红梅、胡美凤和范招娣她们都在，因为许多年家里的蜂窝煤比较多，二十四小时，那个炕都不会冷。</p>
所以周红梅几乎都是在许多年家待着，也顺便帮他带孩子。</p>
胡美凤和范招娣两人就纯粹是蹭蜂窝煤的，待在客厅里学习，也不知道能不能学得进去。</p>
“三哥，你回来了。”</p>
见到她三哥回来了，许思梅脸上一喜，急忙喊道。</p>
“嗯，什么时候过来的？秀儿她们呢？”</p>
走进屋的许多年，一边顺手看了看小豆包，但没敢靠太近孩子，一边随口问道。</p>
六七个月大的孩子，金贵着呢，许多年刚从外面回来，自然不会马上去抱孩子。</p>
最起码得烤烤手，暖和了之后，再去抱孩子。</p>
姜秀儿今年才五岁，也就比许卫东大半岁而已，自然是没上学的。</p>
既然没上学，许思梅也没有去上班，她跑来娘家这边，孩子又没跟过来，许多年就是顺嘴问一问。</p>
“她们奶奶带着呢.”</p>
许思梅支支吾吾，没敢问她三哥借蜂窝煤的事儿，还是周红梅开口戳破了她的小心思，令她瞬间脸红了起来。</p>
蜂窝煤管控之后，她想要购买煤炭，就十分麻烦了。</p>
从一九五七年的统购统销政策开始，居民的所有物资供应都被定量限制了。</p>
一九五六年八月，雨涝成灾，蔬菜减产，市场无菜，菜价猛涨。</p>
于是一九五七年，按照粮油统购统销的做法，京城市人民委员会决定把蔬菜列为国家二类物资。</p>
到了一九五八年，京城开始凭《居民购物证》登记供应蔬菜，三天供一次，每人供菜1斤，一九六零年和一九六一年，曾经按居民正式户口和机关食堂入伙人数，每人每天供应半斤菜。</p>
供应不足，以“黄豆嘴”补齐，或以黄豆代替：2斤黄豆折合5斤黄豆嘴。</p>
在五十年代，黄豆是营养品，成了医院为浮肿病人开的“浮肿药”、特殊指标供应的补助食品。</p>
前段时间，许多年还看到阎埠贵家里就吃过这些黄豆。</p>
众所周知，阎埠贵是一个老抠，他们家现在是两个大人四个孩子，按照‘三天供一次，每人供菜1斤’的规则，他们家是足额供应的。</p>
可是老抠也喜欢研究这些统购统销政策，知道黄豆嘴的存在。</p>
相比起普通的菜，黄豆嘴明显更多，也更符合他抠门的原则，所以他总是喜欢最后去拿菜。</p>
如此一来，菜市场供应不足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买到黄豆嘴了。</p>
九十五号院就阎家会这么干，附近其他几个大杂院，也有这样的人家，但不多。</p>
客厅里，许多年听完周红梅的话，便对他四妹道：</p>
“你想借多少蜂窝煤？”</p>
他早就知道了煤本这件事，前年，也就是一九五八年的时候就已经储藏了不少蜂窝煤，全放在空间里。</p>
这也是为何他家的蜂窝煤一直用不完的原因。</p>
“三哥，我想借二十个蜂窝煤就可以了。”</p>
许思梅挺不好意思的说道，借人东西，总归是不好的，尽管眼前这人是疼爱她的三哥，但她也是破不好意思，因为麻烦他太多了。</p>
“才二十个，够不够啊？”</p>
此时的许多年，已经确认身体暖和了下来，抱起小家伙亲了一口。</p>
却冲自己妹妹，皱眉地问道。</p>
结果他这句话，顿时让胡美凤和范招娣两妯娌瞬间无语了。</p>
什么叫才？</p>
别说现在已经开始管控蜂窝煤了，就算元旦之前，没有管控的时候，大家对蜂窝煤的态度也是够用就好。</p>
谁没事儿会闲着多存储蜂窝煤啊？</p>
就算钱多烧得慌，也不会这么干啊。</p>
“够了够了，三哥，二十个蜂窝煤就够我们家撑过这段时间了。”许思梅连忙说道。</p>
煤球的供应是根据人口多少，按照户口来定量的，一般为每人每月三十五公斤，按月购买，过期作废。</p>
不过，这都是五九年之前的事儿了，现在政府正在推广蜂窝煤，煤球已经渐渐退出历史舞台了。</p>
因为煤球根本没有存活，都是现生产现卖，装的时候要找早些时候制造好的煤球，毕竟干和硬，疯了也会轻一些。</p>
现如今，大家伙去煤铺购买的都是蜂窝煤，也叫大煤球。</p>
一般而言，一张五十公斤的煤票可以购买到七十个大煤球。</p>
正常而言，一顿饭最少要烧一个大煤球，烧好饭，换个煤球封上炉门，等做下顿饭的时候接着烧。</p>
但现在可是冬天，需要使用蜂窝煤来取暖。</p>
基本上家家户户用的都是蜂窝煤炉，燃起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无比温暖。</p>
有些家庭，在各个房间都安装了通水的暖气片，用水管连接起来，这样炉灶烧的热水可以通过管道在暖气片里流动，各个房间里就都很暖和了。</p>
既然冬天要取暖，那么许思梅说的二十个大煤球，还真的未必够。</p>
“这样吧，等下你拉三十个大煤球回去，你别自己拉，让你男人过来拉。”</p>
许多年没有多想，直接吩咐说道。</p>
三十个大煤球可不少了，许思梅一个女同志，在这样的大冷天，要带回去东桥胡同那边，估计够呛。</p>
而许多年自己也懒得动手，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在家里多抱抱孩子呢。</p>
前两天，许多年就看过人民日报，1960年1月11日本报讯首都已有十二万多户居民使用蜂窝煤做饭。事实证明，烧用蜂窝煤比烧煤球省煤、省柴，又清洁方便。</p>
据初步统计，一九五九年，京城市在这方面节省的煤炭达三万多吨，木柴三千万斤左右。</p>
蜂窝煤在京城开始慢慢渗透到每家每户之中，然而现在又开始定量供应。</p>
参考煤本上面的定量，每人每月是二十五公斤，这样的情况，势必会给蜂窝煤的推广蒙上一层阴影。</p>
最近几天下班回家的路上，许多年都可以看到不少半大小子，去城外郊区捡柴火。</p>
毕竟很多家庭并不是全部人都是城里人，就像范招娣一样，她不是城里人，导致她家的粮本、煤本等供应，就只有许十年一人。</p>
换句话说，他们一家四口人，吃穿用度，全是许十年一个人的定量。</p>
错非她家是跟老许一起吃饭，加上有许多年这个土豪弟弟时不时地接济老许家，许十年家里，早就不够吃了。</p>
“对了，其他东西你们缺不缺？比如食用油够不够？粮食够不够？”</p>
说完大煤球的事儿，许多年又关心地问道。</p>
现如今，食油每人每月发放油票一张，凭票可购食油三两，春节每户额外增发“节日补助油票”一张，可购香油1两。</p>
这个标准倒是没有变过，毕竟如果再降的话，那么居民就真的只能吃粗粮度日了。</p>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少的定量，总有些特殊人群，他们需要特殊照顾。</p>
比如一九五七年，京城市粮食局发布《关于高级脑力劳动者食用植物油补助供应办法的通知》，对高级脑力劳动者每人每月在食油定量外补助食用油1.5市斤，补助供应油的品种比重暂时是香油半斤，花生油或豆油一斤，不愿意购买香油的可买花生油或豆油。</p>
像许多年目前所在的猛虎中队，就有受到优待。</p>
之前在设计院的时候每月食油定量就是三两，多的没有，并且那会儿秦淮茹还不是京城户口，这三两食油是他们两口子分的。</p>
也难怪秦淮茹会对肥猪肉，情有独钟了。</p>
“三哥，我们有食用油，够吃的。”许思梅立马回应着说道，可神色随即又犹豫迟疑了起来。</p>
许多年一看，顿时生气地说道：</p>
“老四，你是真没把这里当你娘家啊，有什么事情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我们能帮到你的，就一定会帮你。”</p>
“像你现在这样，吞吞吐吐，我看得都着急！”</p>
“是不是姜东阳那小子又搞事了？”</p>
她连忙摇头罢手，赶紧否定这件事，要不然，她男人又要遭殃了。</p>
“三哥你还有没有肉票？我想借一斤肉票，我们家已经一个月没吃肉了。”</p>
一听这句话，许多年顿时火冒三丈，同时也无比惊讶：“前两天不是元旦么？你们家没吃肉？”</p>
元旦的时候，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买肉吃了，许思梅家里没吃肉？</p>
自一九五七年十二月一日起，京城市实行猪肉“凭证定量”供应。</p>
按不同消费对象分为5个档次，城镇居民每户每天限购1元猪肉。</p>
一九五九年一月，猪肉货源紧张，又改为“按人凭票”供应，每月发肉票3张，每票供应鲜肉1-3两，买的肉不足0.20元可以不登证。</p>
这个时期，猪肉紧张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因为需要那猪肉去还债。</p>
到了现在，特别是元旦过后，京城市副食品货源极为紧张，猪、牛、羊肉到4月15日的全部库存只有361万斤，仅能维持1个月的定量供应。</p>
也因此，各方面粮油副食、煤炭、肉等管控物资，全部下调定量。</p>
可即便如此，现在京城市场也开始投放陈年肉罐头顶替，数张票可买到一盒罐头。</p>
也不至于一个月都吃不起肉吧？</p>
再者说了，姜东阳家里总共六口人，全都是城镇户口，可没有农村户口。</p>
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月都吃不上肉？</p>
人家阎老抠的条件那么差，元旦那天也去供销社买了一斤半的猪肉，当时老许还跟对方唠了几句呢。</p>
听到许多年的话，许思梅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p>
看见她哭泣，周红梅她们也惊愕了起来，旋即连忙劝说和安慰。</p>
周红梅还有些生气，明明她才是许思梅的娘亲，可这孩子不跟她亲，也没跟她说起肉的事儿。</p>
现在许多年一问，马上就说了出来，明显就是跟她三哥更亲一些。</p>
而许思梅之所以哭泣，原因也很简单，当时是十二月初，她本来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会儿就吃过一顿肉。</p>
当时她是孕妇，姜东阳就多给她夹了两块肉。</p>
肉是定量的，都不多。</p>
身为孕妇的许思梅多分了两块，那么其他人势必就少了。</p>
后来姜东阳他娘亲，估计是因为这次分肉不均，把后面的肉票全拿了，她自己收起来，偷偷吃掉了。</p>
后来，她就谎称不小心把肉票丢了。</p>
一次两次还算正常，可三次之后，就十分不正常了。</p>
然而，不管是许思梅还是姜东阳，亦或者姜秀儿她们这些小屁孩，也没能在家徒四壁的屋里找到粮票。</p>
可是许思梅也没有抓到姜东阳他母亲偷吃肉的证据，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p>
明明知道这事儿就是她干的，却苦于没有证据，拿她没有办法。</p>
怀孕的许思梅，由于最近没有什么营养，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p>
也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来她三哥家里借一点。</p>
这事儿还真是令人头疼不已，许多年也大感棘手。</p>
因为这是别人家的事儿，虽说许思梅是他妹妹，但兄弟姐妹结婚之后，就不再是一家人了，而是亲戚关系。</p>
胡乱插手别人家的事儿，很容易被人在背后说闲话的。</p>
前年他可以出手教训姜东阳，这是因为姜东阳自找苦吃，连邻居都觉得他干得漂亮。</p>
但现在是姜东阳他母亲，许多年就不好直接出手了。</p>
“四妹，要不你跟姜东阳商量一下，跟她好好说说这件事，别再闹什么笑话了。”</p>
“三哥，我现在不想说她，提起她我就来气。”</p>
许思梅摇摇头，表情十分苦涩和悲切，接着又道：</p>
“我对她已经失望透顶了，可是有些时候，孩子们还得让她帮忙照看一下，我越是左右为难.”</p>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一刀切的事儿，哪有那么简单？</p>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吧。”许多年点点头，旋即从口袋里拿出两张肉票，又去一楼客房里边，拿了一块腊肉出来。</p>
这腊肉是地下室里放着的，毕竟客房现如今可是许多年一家四口的卧室。</p>
二楼反而没人住，因为两个小家伙太小了，去楼上不方便。</p>
“这些你先拿回去吧，好好补补身子，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多带孩子来这边。”</p>
顿了顿，许多年接着又道：</p>
“你婆家那边帮不了你，但娘家这边，力所能及的地方，还是可以帮衬一下的。”</p>
老许家五个孩子，还没毕业的许舞梅先不说，目前就数许多年最有出息了。</p>
所以，他说这句话，很有分量，也让许思梅十分感动。</p>
“谢谢三哥！”</p>
见她感激地哭着，许多年正想说话来着，门口那边，秦淮茹到家了。</p>
后者在轧钢厂工作，路程可比第二粮食公司远多了。</p>
现在她每天都是跟老许一起骑车上下班，倒也让人放心。</p>
“四妹来了？哟，你怎么还拿肉来了？”</p>
一进门，秦淮茹便看到了许思梅和她手里的腊肉，顿时笑颜如花地说道。</p>
此话一出，大家伙都笑了，只有许思梅尴尬不已地赶紧解释清楚。</p>
知道了这腊肉是自家男人给的，秦淮茹自己也尴尬了，笑着掩盖了一下。</p>
“三哥三嫂，那我先回去了，等下让东阳过来拉煤。”</p>
许思梅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家里孩子还在等着她呢。</p>
“妈，大嫂二嫂，我先回去了。”</p>
跟众人说了一声，许思梅提着腊肉就出门去了。</p>
秦淮茹跟在她身后，把她送出去门口，这才返回。</p>
今儿的京城，气温很低，虽然没下雪，但感觉比下雪还要冷。</p>
老许没有在他自己家里待多久，点着蜂窝煤炉之后，就赶紧去了许多年家里。</p>
因为他知道，老三家里肯定很暖和。</p>
别说他了，三小只和小梅她们也都是这样，放学后全跑她们三叔家了。</p>
许大年和许十年两兄弟还没到家，大冷天走路，更慢了。</p>
客厅里，一家人坐着闲聊。</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东阳来拉煤了，但还没拉走煤，就被喊到屋里，被大家伙一顿训斥。</p>
作为夹心饼干的姜东阳，也是左右为难。</p>
可是现在嘛，他只能当个孙子，谁让他媳妇娘家人多势众呢？</p>
要怪只能怪他那个不懂事的娘亲，惹谁不好，非要招惹他媳妇。</p>
不行，回去得按照三哥说的话，好好跟他娘亲说道说道。</p>
姜东阳拉着大煤球离开了九十五号院，好巧不巧地被穿堂屋的王大娘看到了。</p>
王大娘跟姜东阳唠了两句，旋即也去了许多年家，敲开了后者家的大门。</p>
走进客厅之后，王大娘陪着笑脸，热情地讨好着许多年，目的只有一个：借粮食！</p>
蜂窝煤这东西，没了可以去城外捡柴火对付两天，但是粮食可不行啊。</p>
PS：有月票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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