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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第十五节(2 / 2)

棍子和敌人撞到了一起,他象野兽一样,一口咬住了敌人的鼻子。

大黑一跃而起,一手抓起棍子,一手把长矛插进了敌人的胸膛,“走,快走……”

黑夜里,战场前方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声。

蹄声密集,忽左忽右,间或还有悠长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好象有数路铁骑正从不同方向杀来。

夏侯惇果断下令,撤出战斗,固守堤岸,以密集的箭阵阻击北疆铁骑。

班云、黄统等人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带着剩下的一百多人,以最快的速度撤出了战场。

雷重一手拿着长矛,一手举着火把,静静地驻马立于黑暗之中。

“雷大人……”

班云和黄统等人惊喜地迎了上去。雷重微微一笑,手中火把连续摇动。

“雷大人,我们的铁骑到了?”黄统兴奋地问道。

“到了。”雷重笑道,“明天,我们在东武阳城下和叛贼决一死战。”

时间不长,几十个亲卫骑士卒从不同的地方冲了出来。

“是你们?”班云吃惊地说道,“我还以为铁骑大军杀来了。”

“哼……”雷重望着火光通明的远处,冷笑道,“对付夏侯惇这种货色,三十骑足矣。”

黎阳。

黄河河面上,帆桅如林。

北军中垒校尉于毒站在城楼上,望着河面上缓缓驶近的船只,杀气腾腾。

袁绍,你总算来了。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十四节

韩琼大步走下战船。朱灵、陶升带着一帮大小将官匆匆迎上。

“何时攻城?”韩琼和众人寒暄几句后,转头问朱灵道,“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朱灵面显难色。“大人,大军还在渡河,很多攻城器械还没有运到城下……”

韩琼不满地“哼”了一声,“于毒有多大能耐?我们和他前前后后打了七八年的仗,他哪一次赢过我们?立即攻城。”

朱灵和陶升互相看看,神情犹豫。

“大人,于毒现在是晋阳朝廷的中垒校尉,他统领的军队是北疆军的精锐……”

“什么精锐?不就是黑山上的一帮黄巾贼吗?”韩琼不屑地挥挥手,“立即攻城。”

战鼓雷鸣,杀声如潮。河南军在朱灵、陶升的指挥下,向黎阳发起了攻击。

黎阳城上,一台台弩炮张大了血盆大口,一排排强弓手引弓待发。城下宽大的街道上,几十台大型石炮一字排开,正准备发出雷霆一击。

敌人的箭阵开始了射击,长箭如蝗虫一般,遮天蔽日。

随着一阵密集的鼓声,北疆军将士几乎在同一时间举起了盾牌。数不清的盾牌连在一起,顿时在城上城下形成了两道密不透风的黑色城墙,蔚为壮观。

攻城士卒向潮水一般冲向了城墙,巨大的吼叫声震撼了黎阳城。

围住于毒的亲卫撤下盾牌,分列两侧。

于毒上前两步,双手撑住墙垛,向下看了看,脸上杀意浓烈。

城上城下的将士举头望着高高飞扬的令旗,只待发起攻击的一刻。

猛然于毒调转身形,高举双臂,纵声狂呼:“兄弟们,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血恨……”

战鼓冲天而起,令旗疯狂舞动。

“轰”一声惊天巨响,石炮、弩炮、强弓同时发射,呼啸的石块和长箭霎时布满了天空。

黎阳城在这瞬间剧烈地抖动起来。

河南军士卒立时掉进了死亡的深渊。奔跑的士卒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密集的箭阵下。厉号而来的石块就像吃人的猛兽,肆意吞噬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短短时间内,距离护城河百步的地方便躺满了尸体。没有一个人能接近护城河。

站在远处指挥攻城的韩琼、朱灵等人骇然心惊。

“黎阳到底有多少北疆军?你们查清楚了吗?”韩琼望着前方血淋淋的战场,愤怒地问道,“这么强的武力,怎么可能只有五千人马?”

“大人,这里本来由北疆军的大将徐晃防守。”陶升躬身回道,“除非徐晃还在城中,否则下官可以拿脑袋保证,这里只有于毒的中垒营五千人马。”

“徐晃的大军在河牧城,现在他正在和荆州刘磐的大军交战,不可能在黎阳。”韩琼用力一挥手,十分不满地说道,“你们在对岸驻扎了一个多月,竟然连黎阳有多少北疆军都没弄清楚,太不像话了。”

“急告濮阳袁大人,大军攻击受阻,请他督促河北张扬、韩浩两位大人,急速攻击内黄和邺城,以切断北疆军的后路,策应我大军北上。”

“大人,我们现在还攻不攻城?”朱灵急忙问道。

“黄昏时分,再攻一次。”韩琼稍加沉吟,“以佯攻为主,尽可能消耗城内武力。”

冀州,魏郡,内黄城。

此处有湖泊黄泽,有荡水河,有道道干涸的沟渠,地形复杂,大军行进非常缓慢。

河内韩浩率军自荡阴出发,日行三十里,缓缓接近内黄城。大军如能迅速攻占内黄,则切断了黎阳北疆军的退路。但张扬一再告诫他,不要轻易攻城,等袁绍拿下黎阳后再说。韩浩不以为然,此次联军十几万人马同时攻打冀州,任北疆军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应付如此庞大规模的攻击。

他命令大军渡过内黄河,直杀内黄城下。

前军率先渡河,但刚刚过去一半人马,斥候就从后方打马狂奔而回。发现北疆军的铁骑,正从邺城方向杀来。

“张大人呢?张大人不是率军逼近邺城了吗?”韩浩吃惊地问道。

“张大人也受到了攻击,正在后撤。”斥候拿出了张扬的急书,“他正在撤往洹水河。”

“后撤?还没打就撤?”

“大人,我们看到了张燕、吕布的战旗,魏郡一带肯定都是北疆军的主力。我们兵力有限,又无法得到河南军的支援,所以张大人命令各部急速后撤,以免被北疆军主力包围。”

韩浩知道如果遭遇北疆铁骑,内黄城内的北疆军再杀出,前后夹攻,那自己损失就太大了。

“命令已经渡河的前部,立即撤回来。”韩浩不敢大意,急忙下令,“大军后撤三十里。”

“想撤?”北军步兵校尉陈践从埋伏的深沟里探出头来,轻蔑地“哼”了一声,“不留点东西下来,你就想走?”

他一手推开盖在沟壑上的木板,翻身跃上了地面。由于长时间潜伏在沟里,他身上大汗淋漓,肌肉块块突起的上身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木板上的泥土撒了他一身,黑色的泥土和汗珠混在一起,让他看起来象一个野人。

战鼓蓦然响起,一千名潜伏的士卒几乎在同一时间冲了出来。一千名勇士,一千个着上身的悍卒,一千名愤怒的战士。

正准备撤走的河北士卒惊慌失措。

河对岸,韩浩和他的部属们目瞪口呆。北疆军果然有埋伏。

陈践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朝地上吐了一口满是泥土的唾沫,然后拽下战盔,狠狠地砸到地上。

“兄弟们……”陈践高举长矛,仰天狂吼,“杀,杀死他们……”

“杀……”一千悍卒纵声狂吼,犹如下山猛虎一般,向敌人呼啸杀去。

北疆军悍卒在咆哮,在狂奔。河内兵正准备撤退,士气已泄,他们由惊慌而恐惧,由恐惧而逃亡。只有率先渡河的假司马带着一帮悍勇之士迎了上去。

“杀……”陈践一声怒吼,左手圆盾把迎面杀来的敌人砸得腾空而起,右手长矛接着洞穿了另一个敌人的咽喉。鲜血四射间,他高大而强壮的身躯把第三个敌人撞得连退数步,口吐鲜血而亡。“杀,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霎时间,断肢残臂漫天飞舞,狞狰的人头在战场上滚来飞去。河内军的那个假司马被三把战刀砍成了三截,一个接一个的河内兵被锋利的长矛钉在了地上。

刺鼻的血腥随着惨烈的杀声弥漫了内黄河上空。

韩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千多名手下死在了对岸。

他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痛苦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地倒下,一个个地被北疆悍卒砍去脑袋。

“谁的军队?那是谁的军队?”

“大人,那是北疆悍将陈大麻子的军队。”一个斥候小声回道,“就是诛杀鲜卑大王和连的那两位勇士之一。”

韩浩心内一寒,半天没有说话。

“撤。”

魏郡,洹水河,冯亭。

张扬驻马于山坡上,望着远方飘扬的“吕”字大旗,心里一阵悲伤。当年,自己在武猛都尉丁原手下效力时,屡受这位同乡兄长的照顾。后来董卓攻杀河内时,如果没有这位兄长的挤死相救,自己早就死了。可如今……如今自己竟然要和兄长对阵。

张扬闭上眼睛,无奈长叹。

“大人,吕布将军在阵前相请……”

张扬转头看看赵虎,摇了摇头,“你去对吕将军说,此时此刻,我张扬不便见他,请他……”张扬顿了一下,苦涩笑道,“请他不要再逼我了。”

“大人……”赵虎四下看看,凑近张扬劝道,“吕布将军说,他很长时间没有见你了,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张扬心弦震颤,眼睛不禁有点湿润。

“大人,去见见吧。”赵虎低声劝道,“这仗迟早要打,你一味躲避,如果传到袁绍大人那里,你……”

张扬想了很久,转身看向身旁的董昭。董昭对他微微一笑,“大人,我陪你一起去。”

“公仁兄,兄长数次来书,你都让我不要回,为什么今天……”张扬和董昭并辔而行,心神不安地问道。

“如果吕布将军率军再逼,大人打算退回河内吗?”

张扬喟然长叹,“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和兄长对阵,我欠他太多。”

“那你如何向袁绍交待?此次攻打冀州,事关社稷命运,你这样做,后果是什么,你考虑过吗?”董昭看看他,“大人性格温和宽容,为人忠义,这一点人所共知,这也是袁绍对你非常信任的重要原因。但你因为私人感情而违抗他的军令,他还会继续信任你吗?”

张扬没有说话。

“他会借口杀了你。”董昭冷笑道,“他不杀你,但他可以让别人杀你。你还记得当年韩馥的事吗?朱汉帮他打断了韩馥儿子的腿,逼走了韩馥,但他转手就把朱汉杀了。还有耿苞。耿苞为什么被杀?你心里难道不清楚?袁绍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你对他有价值的时候,他对你很好。但他一旦认为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张邈和他几十年交情,为什么最后两人反目成仇?难道都是张邈的不对吗?”

张扬猛地停下马,吃惊地望着董昭。“公仁兄,你打算……”

“你要想活下去,就要和吕布将军对阵,就要攻打邺城。你如果不愿意,后果只有一条。所以对你来说,目前只有一条路,和吕布将军好好谈谈。”

董昭两眼盯着他,郑重问道:“你认为,今天这一仗我们打得赢吗?袁绍、曹操打得赢吗?”

张扬迟疑不语。

“你认为,大将军李弘是叛逆吗?”

张扬摇摇头,“我相信兄长。兄长对大汉忠心耿耿,如果李弘和董卓是一样的人,兄长不会继续留在河北的。”

“那大人还犹豫什么?”董昭问道。

“这些年,袁大人对我不薄,我不能对不起他。”张扬苦笑道,“今日社稷崩裂,谁是忠臣,谁是奸臣,你我都看不出来,也许……以袁大人的家世和才华,他应该能力挽狂澜。”

“哼……”董昭嗤之以鼻。

张扬心里暗暗一叹。当年,袁绍因为张瑰的事要杀你,你一直为此耿耿于怀,但袁绍对我一直很信任,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即使不能帮他,但也不能背叛他。

河牧城。

荆州军顺利渡河,没有遇到任何北疆军的阻击,这让刘磐非常吃惊,迟迟没有继续北上。他派出大量斥候在方圆百里内探查北疆军的踪迹,同时书告仍在黄河南岸的刘表,几十里外的濮阳袁绍,请示是否攻击卫国城。

袁绍回书,他在黎阳、濮阳方向的渡河非常不顺利,遭到了北疆军顽强阻击。濮阳方向有秦谊的越骑营、苦酋的屯骑营、穆斯塔法的长水营共一万五千步骑大军,他们把自己牢牢牵制住了。袁绍请刘表、刘磐全力北上,尽快攻下卫国、顿丘,逼迫北疆军主力后撤。

这时刘磐派出去的斥候纷纷回报,从河牧城到卫国城的六十里之内,并无任何敌踪。刘磐和文聘、黄忠仔细商议后,随即率军出发。

黄昏,距离卫国城十里之外的朋亭。

穆斯塔法翻身跳到马下,拿起水囊喝了饱。长水营将士安静地坐在战马旁,抓紧时间休息。他们从清晨出发,沿着大河故渎疾驰一百多里,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赶到这里伏击敌人,人马都很疲乏。

几匹战马飞驰而来,当前一人的马背上还挂着三个血淋淋的人头。

“大人,荆州军正在赶来,附近的敌人斥候已经被清除。

“荆州前军距离卫国城还有多少路?”穆斯塔法甩了甩披散的长发,抹了一把嘴边的水渍,沉声问道。

“六里。”斥候回道,“荆州军的中军目前就在我们正前方五里外。”

“荆州军前、中、后三军距离多少?”

“三里。”

“粘得很紧嘛。”穆斯塔法冷笑一声,把水囊里的水对准自己的脸倒了下去。清澈的河水倾泻而下,沿着他古铜色的脸庞和乱糟糟的胡须洒到地上。

落日如血,彩霞满天,天际就象燃烧的大火,让人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炙热。

刘磐疲惫地捶捶自己的后腰,转头对身边的魏延说道:“今年中原这场旱灾不知道还要延续到什么时候?”

魏延舔舔干裂的嘴唇,苦笑不语。

“中原一马平川,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和南方大不一样。”刘磐指指前后摇摇晃晃的士卒,轻声叹道,“他们都是南方人,对这里的气候不适应,朝廷应该再晚一点进攻,给我们的将士更多的适应时间。”

魏延点点头,不停地转目四顾。

“你看什么?”刘磐问道。

“北疆军全力阻击河南军和豫州军,却把我们放进来,这显然有问题。”魏延担心地说道,“北疆军也许要伏击我们。”

“快到卫国城了。”刘磐笑道,“北疆军即使要突袭,也是今天晚上,而不是现在。”他话还没说完,坐下的战马突然扬蹄长嘶,差点把刘磐摔了下来。接着,前后四周的战马都躁动不安,很多拖拉辎重车的马也停下了脚步,望着西边的夕阳惊恐地嘶叫着。

天地之间,渐渐升起一股烟尘。

穆斯塔法轻踢马腹,战马加速。

“呜……”号角长鸣,苍凉而悠远的声音响彻了天宇。

五千铁骑一边纵马奔驰,一边在号角的指挥下,迅速以锥形列阵。

刘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这支铁骑是从哪冒出来的?沿途派出去的斥候怎么没有发现?

报警的战鼓如雷一般响起。求援的传令兵没命一般向前、后两军打马飞驰。

走了一天路,又被太阳晒了一天的荆州军将士疲惫不堪。随着地面的颤动,震耳欲聋的奔腾声就象巨锤一样狠狠地砸进了他们的心里,恐惧顿时象瘟疫一般霎时袭击了整支大军。风云铁骑威震天下,强悍的鲜卑人都被他们打败了,更不要说自己这群连马都不会骑的南方士卒了。

魏延在疯狂叫喊,声嘶力竭,把辎重车推到前面,各部列阵,列阵……没有人理睬他,士卒们的眼前只有潮水一般的铁骑,耳朵里只有惊天动地的轰鸣。

有人浑身战栗,连连倒退。有人丢下了战旗,转身就跑。

荆州军在崩溃。

穆斯塔法举起了长矛,放声狂呼:“加速,加速……杀上去……”

此时已经没有必要用弓箭攻击了,荆州军已经乱了,只要冲过去,就能展开血腥的屠杀。张燕大人说得没错,对付南方来的荆州军,只要一支铁骑就行了,因为南方人长得矮,而且腿短。

“轰”一声响,荆州军瞬间炸营,三千人一哄而散,狼奔豕突。

“杀……”长水营将士吼声如雷,五千人如同飓风一般呼啸而入,霎时卷起滚滚血浪。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七章 风雷激荡 第十五节

平原郡,高唐城。

田楷难以置信地看看手上的书信,然后抬头望向关靖。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田楷把书信递给关靖,“平原城是空的。”

“平原城是空的?”关靖面色一变,急忙细看书信。

“田庸、邹武顺利渡河,然后顺利挺进四十里到达平原城,现在他们又发现平原城是一座空城。”田楷紧锁眉头,低头看着案几上的地图,“难道袁绍、曹操那边攻击得手,李弘把王当、高顺的两支大军调到中、西两个战场去了?李弘放弃了东面战场?这怎么可能?”田楷自言自语地苦笑道,“李弘想干什么?诱敌深入?”

“先进平原城。”关靖放下书信,“目前,袁绍、曹操、刘表、刘备都没有消息送来,我们不知道整个战局的发展,所以也无从揣测河北放弃平原城的真正意图。”

“但是,如果我们中计,平原城可能一夜之间被北疆军包围。”田楷非常犹豫,“根据我们的消息,在我们的对面有王当和高顺的两万人马,还有李溯的一五五千铁骑,三万五千人的兵力完全可以把我们阻挡在平原城下,他们没有必要弃守平原城。”

“的确。”关靖连连点头,“按照预定攻击之策,北征大军的主攻方向是袁绍的西路和曹操的中路,我们东路的进攻只是为了牵制北疆军的这三万五千人马,不让这三万五千人马支援中、西两个战场。如果这个意图要暴露,也应该是在攻击开始后的五到十天内,而不应该是现在。现在刘备的大军刚刚渡河,李弘不可能知道刘备的徐州军参加中路进攻。也就是说,这三万五千人马肯定还在平原郡。”

“不过,我认为还是趁机拿下平原城为好。不管河北耍什么诡计,等到十天之后,我们的攻击方向彻底暴露了,李弘肯定要从东面战船抽调军队。这时我们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可以把这三万五千北疆军牢牵制住。”

田楷思索良久,还是没有答应,“不要冒险。如果李弘的目的是把我们吃了,那么我们被围平原城后,北疆军可能在东面战场投入更多的军队。他一旦把我们吃掉了,再调过头去打袁绍、曹操,那可就轻松多了。”

关靖没有坚持。北疆军可不是什么一打就溃的军队,放弃平原城肯定有他们的意图。

“书告袁绍、曹操、刘表和刘备几位大人,请他们放心,我们正在攻打平原城。”田楷说道,“请他们尽早把战况告诉我们。”

五月底,邯郸,大将军行辕。

司马傅干正在把十天以来的战况做详细汇禀。

西路战场上,右将军张燕、龙骧将军赵云、厉锋将军姜舞、奋武将军吕布率五万北军阻击袁绍的河南军、刘表的荆州军、张扬的河内军和袁微的豫州军。

袁绍手下大将韩琼、朱灵、陶升率两万大军攻击黎阳,目前被中垒校尉于毒的五千大军牵制在黎阳城下,寸步未进。

袁绍亲率袁微、高干、高柔、袁忠和手下大将马腾、潘凤、赵浮等四万大军,从濮阳方向的长寿津和濮阳津两地攻击渡河,右将军张燕率越骑校尉秦谊、屯骑校尉苦酋、长水校尉穆斯塔法、胡骑校尉祭锋等两万大军予以阻击。袁绍至今还在濮阳,大军未能在黄河北岸站住脚。

刘表的两万荆州军从牧牛渎方向渡河进入河牧城,虎贲校尉张震在顿丘、卫国城方向阻击。由于长水营在朋亭突袭成功,荆州军损失两千四百多人,匆忙撤回了河牧城,至今没有再次攻击北上的迹象。

河内军的韩浩率一万人马攻击内黄城。张燕将军本来准备让步兵校尉陈践和胡骑校尉祭锋在内黄河伏击韩浩,但由于吕布将军和射声校尉苌弓未能成功牵制张扬,张扬急速后撤,造成此次伏击失败。不过陈践大人在内黄河南岸还是击杀了一千三百人。

在吕布将军的努力下,河内太守张扬率一万大军在洹水河的冯亭停下,终于和吕布将军见了面。张扬虽然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但他显然无法拒绝吕布将军的要求,所以张扬在近期内不会主动向我们发起攻击。当然,如果袁绍的军队杀到了内黄、繁阳一带,张扬就没有借口了,他的军队随即会参予进攻。

中路战场上,左将军麴义率骧武将军卫峻、右贤王刘冥、威武将张郃、武毅将军高览、武烈将军文丑、武锐中郎将徐晃五万步骑大军迎战曹操的兖州军,刘备的徐州军。

曹操的四万大军从苍亭方向渡河,目前正在和卫峻、刘冥、高览、徐晃等三万大军在东武阳、阳平一带连番激战。曹操的大军被阻挡在东武阳和阳平城下,至今未能突破。

刘备的两万大军从茌平津渡河,直杀聊城,张郃、文丑依托漯水河率军阻击,双方至今还在激战。

东路战场上,虎烈将军颜良率骁骑将军王当、折冲中郎将高顺、扬威中郎将张辽、武锋中郎将李溯、黑翎王楼麓四万五千大军迎战田楷的两万青州军。

目前东路战场上还没有发生战斗。

从十天的大战来看,叛军共动用了七个州十六万大军,如果加上正在中原负责运送粮草的扬州袁术军,叛军的总兵力大约是十八万大军。我们投入的兵力是十四万五千人,在兵力对比上,我们稍处下风。

叛军在三个战场上,采用了七路同攻,这和我们先前的预料有较大的出入。

我们原以为叛军会把主要兵力集中在两翼,采用数路同攻之策,以吸引我们把兵力投入到两翼战场,从而掩护中路的曹操以最快速度杀进甘陵国,破坏我们的整体防御。所以我们把主要兵力放在了两翼战场,打算在西路痛击袁绍,在东路诱敌深入重创田楷和刘备,迫使曹操的中路进攻得不到掩护不得不半途而废。

但现在叛军却把主攻方向放在中路战场,而且还是率先进攻,这让我们非常意外。另外,他们在西路部署重兵,在东路仅放田楷一支青州军的做法,也很好地牵制我们的兵力。

目前,中路战场上,我们是五万大军,其中四万步卒大军是去年实施新兵制后征募的,战斗力不强。而曹操、刘备的六万大军却是这几年连番征战后剩下的精锐。虽然现在中路战场上的大军正在依靠坚固的城池顽强坚守,但这样打下去没有意义。一来我们的损失太大,二来也达不到歼敌的目的。

西路战场上,我们也是五万大军,虽然都是北疆军的精锐之师,但面对袁绍、刘表八万大军的疯狂进攻,时间一长,损失同样惊人。而且这五万人如果损失太大,对将来朝廷平定天下的大计影响太大,所以我们也要在适当时机选择后撤。

东路战场上我们有四万五千人,并且主动放弃了平原城。原来打算把田楷、刘备的大军引到南皮城下予以围歼,但现在看来无法实现了。刘备加入了中路战场的进攻,而田楷兵力单薄,他不但不北上,连平原城都不进,实在让人无可奈何。

由于我们前期估计有很多失误,结果造成兵力部署上也产生了很多失误。我们把最强的兵力对阵叛军最强的兵力,把最弱的兵力又偏偏放在了叛军实力居中的中路上,于是现在三个战场上都出现了非常被动的局面。

李弘看到傅干说完了,把目光投向了贾诩。自从余鹏走后,贾诩就以右中郎将的身份兼领两府长史。

李弘对他一直不熟悉,但很早就听李玮说起过他。当年董卓身边有三个人很有才华,长史刘艾、司马田仪和从事贾诩。刘艾和田仪先后死了,贾诩却很幸运地和天子一起到了北疆。贾诩是董卓的故吏,和李傕等人的关系也非常密切,所以他到了晋阳后,当即受到冷遇。但李玮对他非常看重,一而再再而三地向长公主和李弘举荐。这就是贾诩最早成为尚书右仆射的原因。

这次余鹏走后,李弘本打算让田畴代领两府长史,但李玮急书李弘,极力推荐贾诩。李弘为此有点不高兴。

余鹏当日那番话对李弘震动很大,所以他不但应承了余鹏的要求,把余鹏派到了大漠,还把尚书左仆射朱穆也调离了朝廷,让他接替田豫出任汉北郡太守,其实也就是变相削弱李玮的权势,让北疆势力更容易被自己控制。自己说话连北疆大吏都阳奉阴违了,那将来的事情还怎么做?

他把田豫调到太原任太守,等于暗示李玮,自己要平衡北疆势力中的文官派系,要提拔一批出身于幽州的士人。为此,他还上书长公主,说太原郡现在就相当于过去的京兆尹、河南尹,这个太原郡的太守应该是秩俸两千石的诸卿,要参予议政。而长公主认为田豫在大漠待了八年,把汉北郡治理得非常出色,应该得到这份重赏,所以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按说李玮应该能理解李弘的心思,这个时候他出面举荐贾诩出任两府长史实在不合适,而且李弘还有意让田畴回来,这就显得更不合适了。李弘和田畴的关系太过密切,尤其还牵扯到夫人小雨和战死在落日原的田重,所以在李弘的心里,田畴就是他的弟弟,傅燮大人之子傅干就是他另外一个弟弟。这在河北上下,无人不知。因此李玮这么做,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有意培植自己的势力。

李弘喊来田畴,把李玮的书信给他看了,征询他的意见。田畴看完书信后微微一笑。大将军,仲渊兄这不是在举荐贾大人,而是向你表明他的心迹。这个时候除了他,谁还敢向你举荐北疆之外的大吏出任两府长史?李弘说道,我不高兴的地方就是这个。我为什么要上奏长公主把朱穆、余鹏调离朝廷?我就是想警告他,叫他收敛一点,凡事不要喜欢自作主张,这对他不好。现在他是大司农,有时候我还可以说说他,将来他出任三公了,我还怎么说他?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性格如果不改,迟早要吃亏。

田畴笑道,我有空私下劝劝他。不过让贾大人兼领两府长史,我也同意,这可以让原长安旧臣感到安全,让他们更加相信大将军。

李弘见田畴没有意见,于是拜请贾诩兼领两府长史。如果此仗能打赢,作为直接辅佐大将军的两府长史,其功劳之大可想而知。贾诩为此很感激大将军对他的信任。

贾诩年纪大,言语不多,为人谦恭谨慎,处世淡泊。相处数日后,李弘很喜欢他与世无争的性格,常常和他聊聊天,谈谈过去西凉的事,彼此都很欣赏。

“贾大人对眼前的局面有什么看法?”

贾诩拱手说道:“大战之前,我们曾有过三步走的策略,第一步是阻击,第二步是拖,第三步是相机歼敌。目前看来,战局虽然没有我们预料得那样顺利,但基本上也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眼前这点小小被动,对大局其实并没有太大影响。相对于叛军来说,他们更加被动,因为中路战场上的曹操至今还没有拿下东武阳和阳平,他们距离自己的目标还很远很远。”

“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改被动为主动,除了兵力部署上的适当调整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保存实力。我们把有限兵力投入到这种无谓的消耗中,实在不值得。”

“现在就把他们放进来?”李弘摇摇头,“现在放进来太早了,对冀州百姓来说,叛军这么快就打到清河一线,说明叛军实力很强大,容易引起他们的恐慌。我很难保证后方不出问题。从朝廷这个角度来说,我宁愿牺牲一部分将士的性命,也不愿意让无辜百姓担惊受怕,甚至引发逃亡的浪潮。我必须要让百姓们感觉到冀州很安全。”

贾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地图说道:“那就把曹操放到甘陵城,让叛军的意图得到部分实现。这样袁绍的攻击就会减弱,西路战场上的北军损失就会大大减少。”

叛军的攻击目标是冀州中部,拿下了安平国的信都城,也就基本上拿下了大半个冀州。但要想实现这个目标,三路大军必须要互相配合,保持合适的距离,以便于互相支援。我们先把曹操放进甘陵国,等于打乱了三路叛军之间的距离,这样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曹操进入甘陵国后,和我们进入相持阶段。此时,他为了继续北上,必须要得到左右两翼的配合,他会不断地督促袁绍进攻邺城。同时,我们为了阻击曹操,肯定要抽调东路的兵力支援中路战场。

只要我们的援军赶到甘陵国,而袁绍也已经逼近了邺城,曹操在这种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必定会分兵支援田楷,让田楷趁着东路战场兵力单薄之际,猛攻南皮。

歼敌的机会就在这调动之中,而我们现在兵力上的被动也因此被转化成了诱敌之策。

李弘、田畴、傅干、司马懿、陈群、袁涣等人已经明白了贾诩的意思,不禁连连点头。

“看样子,为了稳定民心,我这大将军行辕要搬到甘陵国了。”李弘笑着说道。

“大将军如果愿意赶到甘陵国指挥,那么我们在机会的把握上将更加准确,这一仗的胜算也就更大了。”贾诩捻须笑道,“袁术那种子虚乌有的事不可靠,如果有,我们可以占点便宜,如果没有,根本就是一个圈套,我们也不能放弃。我们要趁着袁术在中原的机会,把这事变成真的,让曹操在适当的时候信以为真,让他在顾此失彼之下,连出错着,他想不败都难啊。”

李弘想到袁术恼羞成怒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当年在洛阳的时候,袁公路曾让子泰(田畴)带句话给我,没想到今天我就要把这句话用在他身上,想想真的很对不起他啊。”

田畴大笑。司马懿好奇地凑近田畴问道:“子泰兄,袁术让你带什么话?”

“袁术说,国政就是欺诈,和兵者诡道的道理是一样的。”田畴笑道,“这次不管袁术是不是骗我们,我们先把他骗了再说。”

司马懿眼前一亮,“既然我们可以把这招用在袁术身上,为什么就不能用在袁绍身上?”

李弘看看他,又看看贾诩。贾诩脸色一黯,眼角扫了一眼司马懿,轻轻叹了一口气。

“徐荣大人和马腾是多年的好友,他为人正直,未必会同意。”田畴轻轻拍拍司马懿,小声说道,“那边很多将军,包括庞德将军,和马腾或多或少都有点关系。如果他们知道此事是大将军故意干的,对大将军不好。另外,张扬是吕布将军的故交,他们算是生死兄弟,我们如果在战场上杀死张扬,吕布将军可以理解,但用这种办法杀死他,恐怕就……”

傅干突然站了起来,神色非常坚决地说道:“大将军,我要去河东。”

“不行。”李弘一口拒绝。

“大将军……”傅干猛地跪下,“我一定要去……”

“你父亲死在战场上,你要杀马腾,就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杀死他。”李弘甩手给了他脑袋一下,“我如果让你去河东,你父亲会在九泉之下羞愧难当。”

傅干咬咬牙,大声说道:“那我到长水营或者胡骑营去,我要在战场上杀死他。”

“不行。”李弘再度拒绝。

“大将军……”傅干俊脸通红,眼睛瞪得多大,“为什么不行?我去当个铁骑士卒也不行吗?”

“不行,除非我死了。”李弘怒声说道。

傅干气得转身就跑了出去。田畴给司马懿使了个眼色,司马懿随后追了出去。

“大将军,壮节侯若是知道你这样溺爱彦才(傅干),他未必高兴啊。”贾诩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轻轻劝了一句。

“我欠傅大人太多。”李弘摇摇手,悲伤地说道,“也许我在战场上待久了,也许我的兄弟死得太多,我现在已经不希望听到阵亡的名字中有熟悉的人,我已经没有过去那样坚强了。”

贾诩、田畴等人相视无语。

六月初,东武阳。

城墙上的火堆还在熊熊燃烧,大纛依旧在空中飘扬,五彩缤纷的战旗还在迎风狂舞,但北疆军的将士们已经开始了撤退。

棍子浑身血迹,趴在城墙角下号啕大哭,“为什么要走?我们没有打败,为什么要撤退?”

“你小子还让不让人活了?”黄统一脚踢在他腿上,怒声骂道,“军令如山,军法无情,你知道不知道?你一个人违抗军纪砍头了,不过碗大一个疤,但我们一个队的人都陪着你砍头,那就是几十个疤了。”

“我不走。”棍子伤心地哭道,“屯里一百个人一道出来的,现在只剩下了六十四个人了,我要报仇,我不走。”

“臭小子,你是不是想让你大婶守寡,让你小兄弟没爹啊?”黄统气急了,抬脚又想踢他。

站在一旁的大黑赶忙去拉,“算了,算了,他还是小孩子,多打几仗,人死多了,他也就看开了。”

“你在干什么?殴打士卒?”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黄统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去。雷重正笑嘻嘻地望着他。雷重的旁边站着一位高大魁梧,威风凛凛的汉子,一看就是个大人物。刚才说话的就是他。

“大人……”黄统和大黑急忙跪下行礼。

“起来,起来……”雷重挥挥手,“这位是左将军麴大人。”

两人头一晕,再次要下跪行礼。麴义把手中马鞭一扬,大声说道:“免了。那小子是怎么回事?哭什么?打仗的时候不哭,不打仗反倒哭了,有意思。”

棍子听到“左将军”三个字早就吓得不敢哭了。他一直以为自己见到的最大的官就是威烈中郎将雷重了,没想到今天又看到一位将军,而且还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左将军。他连下跪行礼都忘了。

“大人,我们这一队人马在撤离河堤的时候损失太大,守城这段日子又死了十几位兄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黄统说了两句,鼻子一酸,说不下去了。

“哼……”麴义冷哼了一声,“曹屠夫活不了几天。杀人太多,老天都不会饶他。”

“快点撤下去吧。”雷重伸手摸摸棍子的脑袋,“到了大河故渎,我们再杀他。”

“我们撤到大河故渎?”黄统惊喜地抬起腿来又踢了棍子一脚,“快走,快走,那是个杀人的好地方,哈哈……”

六月上,长寿津。

袁绍在田丰、郭图、袁微、马腾等人的陪同下,赶到长寿津渡口。

河堤上,到处都是一摊摊干涸的血迹,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头晕脑胀,无法忍受。

渡口前方三里处是一处高坡,北疆军在这高坡上设置了拒马、鹿砦,挖了数道又深又宽的濠沟,架设了数百台弩炮和几十台石炮。两万豫州军在这里奋战了十几天,除了丢下两千多具尸体外,一无所获。

“这帮黑山黄巾贼一个个比狐狸还狡猾,得到北疆的军械后,他们的实力更是成倍增长,太难打了。”袁微沮丧地叹了一口气,一筹莫展。

“现在黎阳方向让于毒堵住了,濮阳津方向让秦谊堵住了,内黄方向让陈践堵住了,邺城方向让吕布堵住了,这里又给苦酋堵住了。本来指望河牧城方向的刘表能打开局面,结果他给北疆铁骑突袭了一下死了两千多人后,竟然死活不愿独自北上了,说什么士卒水土不服,难以为继。”袁绍不满地埋怨道,“曹操已经拿下了东武阳和阳平,即将向甘陵国展开攻击,我们竟然还在黄河大堤上,丢人啊。”

“如果张扬能在内黄或者邺城方向有所突破,我们就能大步北上了。”郭图遗憾地说道,“可惜他至今还在黑山一带晃悠,不知道他这仗是怎么打的?”

“再派人催催。”袁绍想了想,又指着郭图说道,“公则,还是你亲自跑一趟黑山吧。”

“大人,听说张扬和吕布偷偷见了一次面。”高干小声说道。

袁绍吃了一惊,转脸望着他,“哪来的消息?”

“张扬手下杨丑说的。”高干凑近他耳边说道,“他和我手下夏昭关系不错,这个消息就是他托人带给夏昭的。”

“夏昭在哪?叫他立即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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