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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节-第五十五节(1 / 2)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一节

傅干向大将军和北疆诸统领大将禀报颖川战场的最新战况。

六月下,文丑将军率军奇袭阳翟城成功后,其主力沿颖水河、潠水河迅速南下,同时攻击颖阳、颖阴两地,同时宋宪、赵虎两位大人率军攻击许昌,牵制刘备的军队。

七月初,支援许昌的袁军得知阳翟城丢失后,调头北上,双方在颖阳城东二十里外的九莲山打了一仗。袁军战败,撤进颖阴城,和城东五十里外的许昌城互为犄角,抵抗我大军的攻击。

七月上,文丑将军指挥大军主力围攻许昌、颖阴,并命令吴雄将军率军坚守阳翟城,命令郭勋、杨意两位大人率军攻击襄城和郏县,向鲁阳方向推进。

这期间,除了豫州各郡国的援军陆续赶到颖川南部的临颖、新汲一带支援刘备外,无论是洛阳还是南阳,都没有及时派出援军。吴雄因此趁机攻占了颖川最北部的阳城。阳城距离轘辕关只有一百多里,拿下阳城,可以帮助我们更加稳固地防守阳翟城,而且我们的大军也能直接攻打关隘了。

南阳的援军迟迟没有赶到颖川,给了郭勋和杨意两位大人充足的时间,他们顺利攻克了襄城和郏县,并渡过汝水河攻击父城。如果南阳的援军依旧没有赶到,我们的军队估计在最近两三天内进入南阳地境,兵临鲁阳城下。

截至到目前为止,颖川中部和东北部的阳翟、颖阳、襄城、郏县、阳城、鄢陵、长社等七座城池已被我大军攻克,整个颖川还有九座城池控制在叛军手里。

由于洛阳和南阳的援军行动迟缓,豫州的援军又未能迅速集结形成反攻,文丑将军迅速调整了兵力部署。现在文丑将军在颖州北部的阳城、阳翟一线部署了一万兵力,在颖川西部的汝水河一线部署了一万五千人,其余四万五千大军都在颖川南部的颖阴、许昌一线展开猛攻。

“告诉文丑大人,请他加快攻击速度,迅速拿下颖阴和许昌。”李弘在傅干禀报完战况之后,马上说道,“近期大军能在颖川北部和南部顺利推进,完全是因为袁绍的援军没有及时赶到。一旦袁绍在关西挡住了麴义的进攻稳住了战线,刘表和江东议和退回到了江夏,洛阳和南阳的敌军就会蜂拥而至,战况将非常激烈。”

“大军拿下颖阴和许昌后,请文丑大人把主要兵力放在颖川的北部和西部战场。鲁阳和阳翟关系到洛阳的安危,这两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双方厮杀的主战场。”

“但是……”傅干犹豫了一下说道,“颖川战场上虽然有七万大军,但我们如果把主要兵力放在鲁阳和阳翟两个战场,许昌、颖阴一线的兵力就不足。这次即使我们把刘备打出了颖川,但豫州的兵力还有不少,刘备自己的军队也在汝南,颖川南部的战斗可能会比另外两个战场更激烈。”

李弘皱皱眉,小声问道:“袁耀可有消息?一直没有联系到?”

“没有。我们和他一直联系不上。”傅干摇头道,“不过,我们攻打颖川已经半个多月了,在颖阴和许昌一带却一直没有发现关羽和张飞的军队,或许……”

“或许袁耀接到我的书信后,已经奉命进入汝南并顺利展开了牵制攻击。”李弘稍加沉吟,挥手说道,“再派人南下汝南,看看能不能发现袁耀的军队并和他取得联系。”

“好的。”傅干说道,“河内和河南战场是不是立即转入防御?颖川战场如果持续作战,粮草和军械的持续供应将成为坚守颖川的先决条件。所以我们应该竭尽所能,把能节省出来的粮食和军械都送到颖川。”

“命令其他战场立即停止攻击。”李弘果断说道,“急告朝廷,想方设法再给我们筹措一些粮草。这两年风调雨顺,冀州各地的门阀富豪们家里都有余粮,实在不行就强行购买赊借,打下洛阳后再还给他们。颖川战场很关键,打好了就能牵制洛阳、豫州、荆州和南阳等地的兵力,可以帮助麴义、杨凤的军队全取关西。”

“大将军,陈大人的迎亲大礼已经结束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王当问道,“我急着要回颖川打仗,这地方我待不住了。”

“你们都不要回去了。”李弘笑道,“今年的仗,到此已经基本结束。我们在财赋不足的情况下,能提前拿下关中,占据半个颖川,已是非常幸运了。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一是增兵,二是做好打洛阳的准备。增兵一事势在必行,尤其在关中、颖川拿下,大军已形成对洛阳的包围后,更是迫在眉睫。”

“目前战场范围太大,兵力严重分散,我们只要在任何一个战场打了败仗,攻击洛阳必败。为了让朝廷尽快增兵,我们已经作了很大让步,甚至主动背上了西疆这个沉重包袱。诸位大人都知道,大汉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和我们当年出征大漠有直接关系,如果现在西疆的事处理不好,我们出兵西征,中兴大业必定受阻。相信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会以大局为重,以中兴大业为重,同意我们的增兵之议。”

“增兵的圣旨下达后,在座的部分大人将奔赴各地,和各地府衙一起征募兵户,力争在最短时间内把有关兵户诸事办妥,带着新卒赶到定陶展开军训。所以,你们都不要走了,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这里。”

诸将一片愣然。王当站起来就要说话,但被李弘摇手阻止了。

“洛阳难打,这一仗至少要打上半年甚至一年。因此,打洛阳的准备工作很复杂,除了粮草的筹备囤积,军械的制造,民夫的征调外,还包括西、北两疆的稳定,江淮的稳定。另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定都问题。如果洛阳不是大汉的都城,我们攻打洛阳的时候就没有任何顾忌,可以放开手脚打。同时,朝廷的兵事策略也将因为都城的改变而产生根本变化,尤其是对江淮、荆豫的攻击之策将进行重大调整。”

“为此,你们中的很多人将即刻返回晋阳,极力促成朝廷通过增兵之议,定都长安之议,为大汉中兴大业奠定坚实的基础。”

大帐内顿时议论纷纷。

“诸位大人都是各战场统军大将,你们从各自战场的具体情况出发,上书朝廷,陈述理由,要求朝廷迅速增兵,以便大军能在最短时间内围攻洛阳。”

李弘站起来,走到张辽身边说道:“文远,前几天你曾对我说过增兵的很多理由。我觉得这些理由很不错,你如实上奏。”

张辽面孔微红,躬身说道:“大将军,我不知道增兵一事牵扯极广,说了一些过激的话,请大将军谅解。”

“这不能怪你。如果你在朝堂上待一段时间,就能理解增兵的难度了。中原大战结束后,我曾就增兵的事试探过朝廷,但结果让我很失望。所以我仔细考虑了一段时间,打算利用关中大战的机会向朝廷施压。现在这个机会来了,我们要好好把握,争取尽快达到目的。”

“朝堂上的事太复杂,处理起来难度极大,时间耗费也长,如果十月之前我们不能完成增兵,明年大军攻打洛阳的时间就要延缓,所以……”张辽吞吞吐吐,后面的话半天没有说出来。

“你怕什么?有什么话不敢说?”颜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冲着李弘叫道,“大将军,我们先增兵,一边增兵一边逼迫朝廷答应。在增兵已经既成事实的情况下,朝廷那帮混蛋敢说个‘不’字?”

李弘微微一笑,指着颜良说道:“擅自募兵是谋大逆之罪。怎么,你嫌我命太长了?”

颜良不屑地撇撇嘴。

“你们中的很多人至今没有看清形势,脑子里的想法还是和十年前一样,以为自己老子天下第一,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全然没有半点中兴名将的样子。”李弘站在大帐中间,扫视了众将一眼,缓缓说道,“我在各种场合讲了无数次了,现在是重振社稷,是中兴大汉,不是戍守北疆,也不是割据河北称霸一方,所有很多事,很多做事的方法,包括你们脑子的观念都要改变,要有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要稀里糊涂的断送了中兴大业。”

“我就举个简单的例子吧。过去我们北疆只有十几个郡国,北疆的官僚够用了。后来我们收复了幽州和冀州,占据了河北三州,北疆人就不够用了,但我们竭尽全力撑了下来。现在呢?现在我们收复了青州、兖州和关中,多了十五个郡国,如果加上西凉,那就是二十多个郡国,三百多个县。我们现在需要多少官员?仅太守、国相就要二十多个,千石以上的大吏需要五百多个,几百个郡县府衙的官僚加在一起,最少也要五千人左右。”

“请问诸位大人,目前北疆还多少士子能够出仕?就算北疆还有五千多士子可以出仕,那这五千多士子里有多少人可以出任千石以上的大吏?难道一个正在学堂里读经的士子从辟后马上就能出任县长、县令?”李弘摇摇头,“事实上,目前北疆的士子能做官的已经全部做官了。诸位大人可以到晋阳大学堂看看,现在在晋阳大学堂就学的士子,年纪都在十六岁以下,而且人数不足千人,一部分还是胡族子弟。”

“所以,随着收复郡县的增加,中兴大业的持续推进,各地的士人都会进入朝堂,这是事实,也是必然。前几年,冀州、河东士人大量进入朝堂,现在青、兖两州的士人,关、洛两地的士人将进入朝堂,将来徐、扬、豫、荆等地的士人也会进入朝堂。中兴大业需要动用整个大汉的所有力量,靠北疆一地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因此,你们要接受他们,尊重他们,在我们北疆人牢牢把握朝政的情况下,利用一切手段发挥他们的力量,让他们和我们一起推动中兴大业的发展。”

“权势之争无处不在,利益之争无处不在,不能因为他们不是北疆士人,就把他们当作敌人。北疆人之间难道没有权势之争、利益之争吗?也有,不过现在被掩盖了而已。杀死对手的确很简单,但未必解决问题。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是降服对手,让对手为自己所用,成为自己忠实的朋友。自古以来,善战者莫不如此。就如我们在北疆一样,为了解决胡族入侵问题,为了稳定北疆,最后还是采取了臣服对手并把他们变成自己朋友的办法。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中原大战之所以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正是得益于胡族铁骑的帮助。”

“把对手变成朋友,让双损之局变成双赢之局,这才是智者所为。”

“再说说增兵的事。”李弘在大帐内来回走了几步,继续说道,“大家的观念没有变化,对增兵一事的考虑难免太过简单。”

“过去我们戍守北疆,镇守河北,十几万兵力完全够了,但现在要平定天下,战场突然增加了数倍,不但兵力捉襟见肘,各级军吏也严重不足。军吏严重不足,增兵的难度就非常大。我之所以要求增兵十万,正是担心各级军吏不足导致大军战斗力骤然下降。增兵本来是一件好事,但增兵如果损害了大军的战斗力,那还不如不增兵。”

“大家或许认为我们有足够的老兵,可以大量提拔任用,但诸位大人想过没有,我们现在有多少战场?哪些战场需要最强悍的军队?戍守北疆的大军要保持战斗力,戍守西疆的军队要保持战斗力,南、北两军要保持强悍的战斗力,这些军队的补充只能从其它军队里征调有战斗经验的士卒,因此我们手里可以提拔任用的老兵相当有限。”

“老兵数量有限只是增兵难度之一,增兵难度最大的还是土地分配问题。本朝现在实行的是‘兵户’制,要给兵户分配土地,但由于战争密集,伤损大,很多兵户家里暂时已经没有合适男丁了。所以越是增兵,兵户数量越大,朝廷调拨的土地就越多,朝廷赋税的损失就越大。另外各地情况不一样,各地府衙实际控制的土地数量也不一样,人少地多的地方可以增加兵户,但兵源未必合适,兵源合适的地方土地未必多,这种矛盾让增兵难度大大增加。”

“增兵可以让北疆人权势更大,在朝堂上的地位更加稳固,而北疆人所坚持的中兴策略随着中兴大业的逐步推进,已经渐渐和以丞相大人为首的朝中大臣们所坚持的中兴策略产生了冲突。现在冲突最激烈的地方就是定都长安。这是朝中除北疆系以外几乎所有大臣都公开反对增兵的主要原因。因此,增兵成了中兴策略之争的一个武器。”

“朝堂上下,谁都知道增兵对中兴大业至关重要,所以增兵肯定能成功,但首要条件是当前的中兴策略要符合所有人的利益。我们打个比方,增兵可以打下洛阳,但定都长安却让社稷陷入深重的危急,那么这个增兵还有什么意义?打下洛阳又有什么意义?”

“丞相大人和诸多大臣坚决反对增兵,归根究底是认为定都长安无助于中兴大汉。我们呢?我们拿什么去说服他们?谁都不知道未来的事,我们也不知道定都长安是对还是错。我们之所以支持长公主定都长安,是因为它符合北疆人的利益。长安距离西疆北疆非常近,有利于边疆的稳定,但边疆稳定了,中原是不是就稳定了?大汉社稷是不是就稳定了?我们不知道,我们也是惶恐不安。”

“因此,我们不要怨恨丞相大人,也不要仇视朝中反对增兵的大臣们。国事关系到社稷的命运,关系到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死,容不得任何私情。这一点请诸位大人务必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增兵,可以让北疆人更牢固地控制朝政,可以让中兴策略一直符合大汉的利益,符合北疆人的利益,可以随之解决定都长安的事。因此,为了解决这一系列的问题,我只有另辟徯径。”

“在治国策略上不能说服对方,那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利益上满足对方,以便达到同样的目的。我们双方的利益之争其实就是权势之争。但在目前情况下谁都无法在权势上获得更大的好处,所以干脆我们主动放弃一部分权力,让皇权更加强大,从而把对方逼到绝境。要么彻底丧失权势,要么和我们联手共同对抗皇权,他们当然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这样一来,增兵问题解决了,定都长安的问题也解决了,而他们还无法怨恨我们。因为我们要增兵打洛阳,是他们不同意,是他们逼得我们不得不放弃权力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处在同样一个危险的处境里。但我们手里掌握着军队,天子和长公主还需要我们征伐天下,而他们和皇权针锋相对,下场可想而知。当年汉武皇帝如何对待外朝的,相信他们一清二楚。为了夺回相权,为了夺回失去的权势,为了制衡皇权以求得中兴大业的成功,他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联合我们,利用我们手中的兵权,再次和皇权一争高下。”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李弘走到案几后面,转身面对帐内三十多位北疆文武大吏,笑着说道,“朝堂上,马上就是殿下说了算,殿下是朝堂上所有大臣们的共同对手,朝堂上的所有大臣们马上就是朋友了。现在,你们心里的愤怒是不是烟消云散了?”

帐内大部分将领都望着李弘,一个个神色严峻,显然还在思考着李弘刚才那番话。

“我把你们请到行辕来,一是为了把中兴策略说清楚,请你们支持殿下定都长安。二是关中大战一旦结束,晋阳就要发生很多大事,你们必须马上赶回去,在大汉中兴最关键的时刻,拱卫大汉,护卫天子和长公主,为北疆人谋取最大利益。”

“大将军呢?你不回去吗?”田畴突然问道。

“我不回去了。”李弘看了众将一眼,郑重地说道,“韩遂的死,给了我很大震撼。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袁术的死导致九江崩裂,孙策的死导致江东岌岌可危,而韩遂的死可能让西疆大乱,直接影响中兴大业。我如果突然死了,河北会发生什么?中兴大业还会稳步推进吗?”

诸将目瞪口呆,无不震骇。

“子民,你胡说什么?”鲜于辅冷着脸,不高兴地责斥道,“这种场合下,你怎能说这种话?”

李弘笑笑,继续说道:“我死了,你们要坚决尊奉天子,要忠诚于长公主,要勇敢地挑起振兴社稷的重任。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渐渐习惯没有我的日子,你们要独当一面,要牢牢把握住自己的命运,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坚信,没有我,你们也一样能中兴大汉。”

“大将军……”诸将齐齐跪倒。

关中大捷的消息让正在定陶城内互不相让的谈判双方震惊不已。

曹仁、毛玠和孙贲、张纯、朱治都以最快的速度回报,请求曹操和孙权立即给出答复,以便及时做出策略调整。

同时间,李弘分别给洛阳的袁绍和许昌的刘备各写了一封信,邀请他们派人到定陶议和。李弘给出了一个最低议和条件,只要他们尊奉晋阳的天子和朝廷,其它的事都好商量。

七月下,洛阳。

袁绍接到了李弘的书信,当即气倒。

从麴义、杨凤率军攻击华阴、潼关开始,袁绍就预感到关中大战可能不仅仅是失败,而是大败,但他还存着一线希望,他希望韩遂、高干能退守长安,还有兵力和北疆军抗衡。关中大战关系到洛阳的生存,关中大战若败,洛阳旦夕不保,袁绍感到死亡的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然而,他没有关中大战的任何消息。

七月上,孙亲、杨华率军攻击风陵渡,高柔、朱灵腹背受敌,弃守潼关,退到了桃林要塞。但三天后,桃林要塞丢失,高柔和朱灵逃到了弘农城会合段煨。

麴义、杨凤乘胜追击。孙亲、杨华的大军顺水而下,直杀陕城,意图切断段煨的退路。段煨大惊,弃守弘农,率军死守陕城。

这时南阳方面送来急报,武关被北疆军占领,徐璆把主要兵力放在了丹水一线,以防北疆军乘势南下。而本来准备支援颖川的军队一部分则回到了丹水,只剩下两千人守在鲁阳。徐璆为此向荆州紧急求援。刘表已答应让文聘、刘虎率五千兵急速赶到鲁阳相助。

七月中,麴义率军攻击陕城,双方在陕城连番激战。

关西的紧张局势让袁绍坐卧不安。洛阳的援军全部赶到了新安和函谷关一线,根本无暇分兵南下支援颖川。

就在袁绍心力交瘁之际,李弘的书信到了。至此,他才知道了关中大战的大概经过,韩遂死了,西凉军折损过半投降了,而高干和辛毗的四万大军全军覆没。

袁绍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他经受不住这样沉重的打击,再次病倒。

袁微、袁忠、逢纪、审配、荀谌等人坐在袁绍病榻旁边,轮流看完了李弘的书信。

“很明显,北疆军打不动了,段煨将军今年守住新安、函谷关一线应该没问题。”逢纪悲痛之余,眼里露出一丝侥幸之色,“我看还是立即抽调兵力支援颖川,先把鲁阳守住,确保洛阳和荆豫两地的联系。”

“当务之急不是支援颖川,而是即刻制定防御之策。”袁绍嘶哑着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明年,北疆军肯定要打洛阳,我们只要守住洛阳,让北疆军打上一年半载,拖垮河北,我们就能反败为胜。否则,洛阳就完了,而社稷也将倾覆了。”

“大人有何对策?”

“要想守住洛阳,必须开辟牵制战场。”袁绍闭上眼睛,慢吞吞地说道,“如果关中和兖州都陷入战火,北疆军就要同时在三个战场开战,如此洛阳则安然无恙。”

“西凉人已经乱了,他们现在的对手是羌人,估计暂时没力量反攻关中。益州的刘璋正受到张鲁、赵韪的南北夹击,日子艰难,能帮助我们的也只有张鲁,但张鲁实力有限,对关中无法造成致命的威胁。”审配轻轻叹了口气,“曹操和孙权目前正在李弘的斡旋下握手言和,以曹操目前的处境,自保尚且不足,哪敢攻打兖州?孙权、周瑜在河北的支持下,反攻刘表。刘表退到江夏,但鲁肃、吕蒙、孙辅等人带着大军随后杀进,刘表想不打都不行了。如今荆州军主力被拖在江夏,欲罢不能,苦不堪言,无力北上支援。”

袁绍心忧如焚,突然眼前一黑,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二节

洛阳大吏夜以继日地商议对策。

北疆军在中原、关中连续取得胜利后,联军各方遭受重创,士气低迷,军心涣散,此刻要想扭转危局,最迫切的事是稳定军心,鼓舞士气,把各方势力紧紧团结在一起。为此,袁绍决定以天子的名义书告各方,请他们在十月前后赶到南阳宛城觐见天子,共同商讨挽救社稷之策。

在防御策略上,虽然依照袁绍的办法实施起来困难重重,但那是唯一的办法,现在仅靠袁绍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守住洛阳,也无法挡住北疆军平定天下的脚步。

目前开辟东西两路战场最大的难题是缺少时间。西路的益州烽烟四起,需要时间平息战火控制巴蜀,以便形成足够力量北上攻击关中。东路徐、扬两地的曹操、孙权如果能握手言和联手对付河北倒是有一定实力,但双方如今势成水火,想让他们言和,然后调头对付河北比登天还难。

袁绍因此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先守住洛阳。只要守住洛阳,把北疆军死死拖在洛阳城下,河北的财赋就有可能被拖垮,而自己也能赢得宝贵的时间开辟东、西两路战场,从而反败为胜,把北疆军赶出中原。

要想守住洛阳,除了加固大谷、伊阙、广成、轘辕、虎牢、小平津、孟津、函谷等八道关隘的防守外,最重要的是确保洛阳和荆、豫两地的联系,在北疆军兵临洛阳城之前,一直得到荆、豫两地的粮草辎重的支持。现在北疆军已经打进了颖川,占据了阳翟城,正在攻打鲁阳。鲁阳若失,则洛阳被团团包围,荆、豫两地的援助将被断绝,坚守洛阳的难度将大大增加。

袁绍决定立即从关西战场上抽调兵力攻打阳翟。目前关西战场上的段煨、高柔、朱灵有一万多人,有陕城、渑池、新安和函谷关四道险要关隘。北疆军即使能打到函谷关,也需要一段时间。两下权衡,还是先支援颖川战场最有助于缓解洛阳危局。袁军南下打阳翟,正好打在北疆军的腰肋上。阳翟一旦失守,攻打鲁阳的北疆军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因此打阳翟不但可以解决鲁阳之危,和刘表、刘备等人联手夹击北疆军,还能击败颖川战场上的北疆军,让北疆军在今年包围洛阳的计策完全失败。

开辟西路战场,首先要控制益州,但刘表、张鲁对巴蜀虎视眈眈,刘璋和赵韪正在为争夺巴蜀互相征伐,此刻袁绍如果强行介入,肯定适得其反。不但让益州局势更加混乱,而且还会严重耽搁开辟西路战场的时间。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对巴蜀的控制,迅速开辟西路战场攻击关中,袁绍决定在十月会盟南阳的时候,和刘表、张鲁等人仔细商议,争取在兼顾各方利益的基础上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巴蜀。

但袁绍非常担心北疆军先行杀进汉中占据巴蜀。如果北疆军抢在自己的前面占据了巴蜀,那么将来北疆军可以从水陆两道同时攻击荆州和江东,联军一方将彻底失去抵抗之力。汉中的张鲁实力不强,他的五斗米教和张角的太平道有密切关系,如果关中的北疆军从大散关方向杀进汉中,北疆军中的原黄巾将领对其进行招抚,张鲁有可能投降。汉中一失,则巴蜀不保。

为了确保汉中的安全,袁绍急书南阳袁熙,请他在汉中留驻军队,以防万一。同时请他派人急赴西凉,和韩翼取得联系。韩遂阵亡,韩翼和北疆军有杀父之仇,只要能说服韩翼举兵起事,则西疆必然大乱。西疆一乱,关中就危险了。北疆军为了稳定关中,肯定要出兵西疆,如此不但可以暂缓洛阳之危,还能解除北疆军对汉中的威胁,给自己赢得足够的时间。

东路战场能否开辟,曹操和孙权会不会联手对抗河北,袁绍没什么把握。

在北疆军连战皆捷,徐、扬两地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曹操和孙权都有可能改弦易辙,转而投靠河北。现在双方正在接受河北的调解,而河北为了打洛阳,也正在极力拉拢他们。目前袁绍找不到任何说服他们对抗河北的理由,除非曹操和孙权在徐扬两地站稳了脚跟,有了和北疆军对抗的实力,否则他们不会自寻死路。

长江南北两岸的局势现在很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曹操被北疆军牢牢牵制住了,动弹不得,无法出兵控制长江北岸的庐江郡。曹操不能占据庐江郡,就面临江东的威胁,无法在江淮站稳脚跟。江东则处在曹操和刘表的两面夹击之下,为了摆脱困境,孙权在河北钳制住了曹操的情况下,不惜一切代价攻打刘表,意图稳定江东。刘表被江东拖在了战场上,进退不得,无力北上支援袁绍。

袁绍为了得到刘表的援助,也为了让曹操和孙权摆脱困境迅速稳定江淮和江东,从而摆脱河北的威胁,帮助自己牵制北疆军,袁绍打算出兵攻打庐江郡,打破长江南北两岸的困局。

北疆军为了攻打颖川,让袁耀的军队离开庐江郡杀进了汝南。江东的军队正在攻打刘表不敢北上全取庐江郡以免激怒了曹操。曹操也不敢动,担心激怒了河北导致谈判破裂徐州受到打击。所以庐江郡的北部目前没有任何军队,袁谭可以大摇大摆地杀进庐江郡,乘着江东军和荆州军正在江夏激战的时候,一举拿下庐江郡。

袁谭拿下庐江郡后,既能威胁江东,又能把庐江郡送给曹操,让曹操迅速在江淮站稳脚跟。曹操在江淮站稳了,反过来可以威胁中原钳制北疆军,并能帮助袁谭控制豫州南部郡县。

江东失去了庐江郡,防线收缩到长江南岸,受到了曹操和袁谭的威胁,只能从江夏撤兵。但撤兵会让江东一无所获,江东郡县还是处在曹操和刘表的夹攻之下,这时袁谭可以出面斡旋。

在河北强大的威胁下,曹操、孙权和刘表只有结盟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结盟后,曹操在江东和荆州的支援下可以暂时摆脱河北的威胁,迅速恢复实力。孙权也能暂时摆脱曹操和刘表两面夹攻的危险迅速稳定江东。刘表则能暂时摆脱江东的威胁,全力北上支援袁绍。

从整个形势来看,如果曹操、袁谭、孙权能齐心协力,在北疆军攻打洛阳的时候,联手开辟东路战场并向中原发动攻击,则袁绍固守洛阳的难度大为减低。但事实上根本不可能,曹操的实力没有恢复,孙权没有稳定江东,袁谭也没有完全控制豫州,他们即使联手,也不敢贸然攻打中原。除非北疆军在洛阳城下损失巨大,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否则曹操、孙权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公开跳出来与河北对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曹操和孙权还是脚踏两条船,以便在河北和洛阳之间捞取最大利盖。

既然曹操和孙权没有信心和勇气开辟东路战场对抗河北,那么袁绍只好选择最难的一条路,那就是控制益州,开辟西路战场。

益州现在有三股势力。汉中的张鲁已经和袁绍联姻。江州的赵韪和刘表关系密切,屡次向刘表求援。成都的刘璋遭到张鲁和赵韪的南北夹攻,日子艰难,已经数次向袁绍求援。现在正是控制益州的最佳机会。但问题是,刘表早就想拿下益州了。如果不是因为中原大战,不是因为江东屡屡攻打江夏,刘表已经利用赵韪成功占据益州了。

在今天这个事关社稷存亡,洛阳生死的关键时刻,袁绍当然不能因为这件事得罪了刘表,何况他手上也没有多余兵力去打益州了。不过,荆州这几年频繁用兵,损失也很大,如果再派一支军队西进益州,中路洛阳、南阳一线的防守力量将严重不足。袁绍的军队主要集中在洛阳,南阳的防守主要依靠荆州军,所以现在能承担西进益州,开辟西路战场重任的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刘备。

刘备在中原大战后,不但军队损失惊人,连徐州都让给曹操了。虽然后来刘备挂名督领了豫州,但其实主要是帮助袁绍挡住北疆军的攻击,没有任何好处。尤其今年袁谭赶到豫州后,刘备更成了摆设。此事不但袁绍、曹操觉得很歉疚,就连刘表和诸多联军大吏都为其抱不平。好在刘备是宗室大臣,一直以大局为重,坦然处之,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反应,但消极怠工还是免不了的。此次北疆军攻击颖川,短短时间内几乎全境丢失,和刘备的消极防御有很大关系,而且他迟迟没有调用自己的军队。关羽和张飞以剿杀袁耀和黄巾军为借口,带着军队在鸿郤陂一带转悠,就是不去颖川战场。

如果让刘备率军西进入蜀,正好可以把他调离颖川战场,让袁谭名正言顺地主掌豫州,同时也还了刘备的人情。刘表和刘备同为宗室大臣,关系一直不错,让刘备主掌益州,刘表也无话可说,而且断绝了刘表扩张实力的野心。刘备能征善战,对天子非常忠诚,他到了益州后,为了挽救社稷,势必会竭尽全力开辟西路战场,北上攻击关中。

袁绍的这个建议得到了众人一致赞同。

袁绍随即书告袁谭,把有关关中大战后,洛阳的防守策略详细告之,请他急速南下攻打庐江郡,争取让曹操、刘表和孙权尽快结盟。一旦长江南北两岸的局势得到控制,袁谭就可以返回豫州率军攻打颖川,刘表就能率军北上支援洛阳,刘备就能率军入蜀开辟西路战场。

为了延缓北疆军攻打关西和颖川的速度,给己方赢取时间,袁绍决定接受李弘的邀请,派人赶到定陶议和。

七月下,袁忠、审配奉命出使河北。

大汉建兴四年(公元200年)八月,晋阳。

七月下,麴义、杨凤的大军攻击陕城受阻,麴义随即上书,催讨援兵。

到了八月,麴义在奏章中的措辞开始严厉,并且一日三书,怒气冲天。

同时间,各战场上统军大将催请朝廷增兵的奏章也像雪片一样涌进晋阳。

八月中,征西将军庞德急奏朝廷,西凉蝗中、枹罕地区的羌人因为渠帅啷啷在关中大战中阵亡,各部落首领为了争夺渠帅之位,大打出手。其中败亡者向境外西海附近的烧当羌诸种求援,十几个西羌部落大约数千铁骑杀进了金城郡,湟中一带狼烟四起。

两天后,庞德急奏又至。

西凉大将李堪、张横、候选、马玩等人在关中大战阵亡后,他们的土地、财产遭到了韩翼、杨秋等人的肆意侵夺,李堪等人的亲族和部众大为恼怒,向黄河北岸的羌人求援。西羌大首领之一铁头率部渡河,和韩翼的大军激烈交战。

仅仅隔了一天,先零羌大首领狂风沙急报朝廷。

烧当羌大帅虹日突然率军赶到天穹沙漠附近向先零羌铁骑发动了攻击。狂风沙寡不敌众,率军急撤,现已撤过黄河,回到了先零羌领地。武威郡全境丢失。

朝堂上下一片紧张。

太尉徐荣大人急奏朝廷。

西疆在韩遂阵亡后,失去了控制,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考虑到关中的稳定和安全,徐荣恳求朝廷即刻下旨增兵戍防。

由于匈奴人、鲜卑人、度辽铁骑都已返回塞外,关中只剩了聂啸的羌骑,卫峻的乌拉铁骑以及华雄和何风的步卒大军。李云和子率统率的降卒大军目前不能用,兵力严重不足。徐荣因此建议朝廷立即下旨,让关西战场停止攻击,转而从关西战场上抽调兵力回守关中。

麴义接到了朝廷的圣旨后,勃然大怒,上书要求继续攻击,并弹劾丞相蔡邕和太尉徐荣,认为两位朝中大臣无视中兴大业,一个拒绝增兵,一个要求停止攻击洛阳,罪不容赦。

朝廷下旨拒绝了徐荣的恳请。徐荣极为生气,上书弹劾麴义,认为他不顾大局,置关中安危于不顾,要求朝廷立即予以惩治,并即刻下旨停止关西大战。

徐荣和麴义互相指责,矛头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丞相蔡邕。丞相蔡邕大为恼怒,也上书弹劾,把徐荣和麴义骂了个狗血喷头。

征西将军庞德再送急报,金城、陇西的西部郡县都已卷入战火,西凉形势极度危急。马超不顾劝阻,擅自率部离开汉阳,急速奔赴陇西,向白马羌借兵去了。恳请朝廷即刻增援西疆。

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为增兵一事反复争论,个个焦头烂额。

盖勋老大人本已致仕回家养老,听说西疆大乱,主动请缨,要求到西疆去,但被长公主拒绝了。

八月下,长公主听从太尉徐荣的建议,下旨少府贾诩以中两千石上卿的身份领凉州刺史,持节,督凉州军政,即刻上任。

八月中,太常许劭、光禄勋张燕、卫尉吕布、司隶校尉左彦、尚书田畴、前治书御史陈好等大臣返回晋阳。

两天后,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后将军玉石、左将军颜良、龙骧大将军赵云等八位将军返回晋阳。同期到达的还有杨奇、刘翊、陈宫、董昭、杨懿、金尚等六位大臣。青兖两州已基本稳定,他们都被朝廷召回了晋阳。

三天后,镇北大将军阎柔、太中大夫皇甫郦、虎贲中郎将段炫、城门校尉解悟率虎贲、羽林军回到了晋阳。

八月下,汉北郡太守朱穆、辽东都护府都护余鹏奉旨回到晋阳。

朝堂上北疆重臣骤然增多,增兵的争论更加激烈。

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刘和、将作大匠孔融等大臣预感到形势越来越不利。

八月中,郑玄大师率弟子郗虑、赵松赶到了晋阳,大肆宣讲董仲舒大师的“三统说”。

晋阳、邯郸两地相继掀起了恢复“三统说”权威地位的大潮。邹衍、刘歆两位大师的新旧“五德始终说”受到了严重挑战。

河北士人在各种场合展开了激烈辩论,“三统说”开始在河北上下渐成蔓延之势。

八月下,郑玄、赵岐、王剪、许劭、蔡邕、杨彪、淳于嘉、荀攸、钟繇、孔融等当代大儒云集晋阳大学堂,就刘歆大师在《世经》中的古代帝王排序问题展开争论,继而引发了“新经”、“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三家在学术上的一次大争论,结果出现了一个让朝廷上下瞠目结舌的局面。今、古文经学两家联手向“新经”发难,郑玄大师和“新经”的官学地位受到了质疑和攻击。

长公主大惊,连夜召集鲜于辅、张燕、李玮、朱穆、田畴、余鹏、田豫等北疆大吏议事。

“新经”是北疆人的基础,是坚持中兴策略在前朝制度上进行创新改进的基础。“今文经学”是以杨奇、淳于嘉为首的前朝老臣的基础,是坚持中兴策略在前朝制度上进行温和改良的基础。“古文经学”是以蔡邕、许劭等一帮本朝老臣的基础,是坚持中兴策略在前朝制度上进行复古修缮的基础。

今天,今、古文经学两家联手攻击“新经”,明显就是针对北疆势力和朝廷中兴策略,其用意不言而喻。

“立即颁布重新修订的官制。”鲜于辅果断说道,“这件事不要再商量了,也不要再犹豫了,要抢在他们还没有对‘新经’造成重创之前,坚决阻止他们。”

“但是……”长公主迟疑道,“新修订的官制还没经过朝议,有些方面可能存在缺陷。如果……”

“如果有麻烦,将来再重新修订。”张燕断然挥手,“权力集中到殿下手上,就是为了解决这些棘手的事情。”

长公主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官制的修改直接关系到中兴大业的成败,需要慎重又慎重,不能如此草率。

鲜于辅和张燕连番催促。李玮、朱穆、田畴等人也是惴惴不安,不敢胡乱说话。

“殿下,立即决断吧。”鲜于辅躬身说道,“即使出了天大的事,我们还有大将军。”

这句话让长公主眼前一亮,脸上的忧色顿时一扫而光,“好,明天上午,颁布新制。”

朝堂上,长公主以天子名义,连续下旨。

接受徐荣的辞呈,罢免他的太尉职位,转拜光禄大夫杨彪为太尉。

免去李玮尚书令之职,转拜其为九卿之一的大司农。

免去钟繇大司农之职,让其以中两千石上卿的身份领兖州刺史。

免去荀攸中书监之职,转拜其为九卿之一的少府。

转拜尚书田畴为中书监。

转拜尚书右仆射崔琰为尚书令。

丞相蔡邕等外朝大臣又惊又喜。

杨彪出任太尉在意料之中,崔琰出任尚书令倒是出乎意外。难道北疆人为了增兵,主动放弃了尚书台?

很快,他们脸上的笑容就没了,转而代之的是愤怒和惊骇。

新官制颁布,尚书台权力被大量削弱,其中所有决策权全部转移到中书监。

尚书台规模缩小,中书监机构扩大。

与此同时,外朝的决策权也被削弱。虽然国事还是由“四府合议”,但长公主手握权柄,国事皆在中书监决策处理,这“四府合议”已经形同虚设。

朝堂上一片混乱,大臣们纷纷劝谏,更有甚者认为这份新官制未经朝议通过,没有效力,但自始至终没有大臣痛骂北疆官吏。因为很明显,这份新官制虽然剥夺了外朝的部分相权,但更剥夺了北疆人的权柄,让大将军李弘权势骤减。外朝大臣们想骂都无从骂起。

长公主和北疆人联手,给了外朝大臣们重重一击。

朝议结束后,丞相蔡邕、太尉杨彪、御史大大刘和紧急约见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光禄勋张燕和新任大司农李玮,新任中书监田畴。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五十三节

丞相蔡邕愤怒到了极致,他厉声责斥鲜于辅等人,尤其对李玮更是切齿痛恨,认为他辜负了朝中大臣们的厚望,在社稷存亡的关键时刻竟然违背官制权力制衡的原则,支持长公主独揽权柄,给中兴大业埋下了深重忧患。

“两百年前的王莽外戚之乱,十一年前的奸阉之乱,都把大汉推进了败亡的深渊,这个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权柄集于内朝,皇权凌驾于相权之上,在一定时期内,在明君良臣的努力下,的确有助于社稷的振兴,但历朝历代有多少明君?有多少良臣?大汉四百年国泰民安的时间有多长?动荡不安的时间又有多长?为什么大汉两次陷入了倾覆的绝境?”蔡邕指着李玮的鼻子怒声骂道,“我们在河北奋斗了这么多年,我们为了拯救社稷励精图治,我们殚精竭虑实施新政,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大汉中兴希望了,却被你小子一夜之间打了个粉碎。”

“你知道这件事对中兴大业的打击有多严重吗?将来长公主权重,你凭什么保征天子可以顺利主政?将来天子主政了,你凭什么保证外戚和阉人不会祸乱朝纲?”蔡邕挥舞着一双干瘦的手臂,眼里突然涌出了几点泪花,“新政靠什么支撑?是靠北疆大军吗?是靠我们这些大臣吗?不是,是靠权力的平衡和制约。大汉的权柄只有得到了合理的制衡,新政才能得到保护,才能得到持续的发展,才能世世代代地延续下去。”

蔡邕无力地坐到席上,沮丧地连连摇头,“我们这一代人奠定了大汉中兴的基石,但我们都老了,已经所剩无几了,中兴的大鼎将在你们这一代人的手上铸就,但是……”蔡邕手指李玮,嘶哑着声音,怒声叫道,“但是,你却举起铁锤,砸碎了中兴的基础,让中兴大鼎从此失去了牢固的基石,把伤痕累累的大汉再次推向了败亡的深渊。”

李玮面红耳赤,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听着,一句话也不敢说。李玮还没有出世的时候,蔡邕就已经名震天下了,无论是声望、资历还是学识,当今朝堂上不要说李玮,就连杨彪、许劭等人也难以望其项背。能和蔡邕比肩的,除了郑玄、赵岐等寥寥数人外,其它的都到天上去了。

蔡邕大发雷霆,鲜于辅、张燕、李玮、田畴四个人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伯喈兄,你不要太激动,这件事如果没有大将军的鼎力支持,殿下本人绝不敢随意下诏。”杨彪轻捋白须,小声劝道,“还是先问问他们,看看大将军可有善后之策?”

“善后?他能有什么善后?这些年除了打仗,他问过多少政事?他脑子里只有增兵,只想着平定天下建下盖世功勋。他眼里只有北疆利益,根本没有大汉的千秋大业。”蔡邕怒气冲天,一翻身又站了起来,“定都长安是为了什么?为了北疆利益。增兵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北疆利益。”

“我数次在信中告诉他,一旦定都长安,大汉的防御重心将向西疆和北疆延伸,边疆将屯驻大量军队。西疆的形势现在非常危急,为了都城的安全,这几年朝廷必须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予以整治。那时大汉还有多少军队和财赋可以投到江淮、荆豫一线进行平叛大战?平叛的时间拖得越长,叛逆的实力越强大,平叛的难度也就越大,而它又反过来又影响到西、北两边疆的稳定。这时如果大汉连续数年灾祸,财赋锐减,我们可能顾此失彼,既无法稳定西北两疆,又无法平定南方叛乱,中兴大业可能就此失败。尤为严重的是,一旦我们陷在了西北两疆,任由叛逆在长江南北两岸站稳了脚跟,天下可能形成南北对峙之局。社稷一分为二,大汉随即倾覆。”

“另外,长安在王莽篡逆的时候,已遭赤眉焚毁。前几年长安动荡的时候,李傕、郭汜等叛逆又在长安点了一把火,把仅存的未央宫也烧了。现在如果定都长安,首先就是浩大的重建工程。重建长安需要消耗惊人的财赋,需要连续数年征调工匠民夫,值此平定天下的紧要关头,朝廷哪有实力重建长安?恐怕长安没有重建好,平叛就要失败了,而西北两疆也要大乱。”

“相反,我们如果定都洛阳,就不会有这么多危险,中兴大业也会稳步推进。虽然西北两疆尤其是西疆可能遭受一段时间战火的肆虐,但相比中兴大业失败,社稷倾覆的危险,我们付出这个代价毫无疑问是非常值得的。”

“但大将军听不进去,一丝一毫都听不进去,他无法容忍北疆的战乱,无法接受西疆的丢失,他不愿看到自己亲手征服的大漠沦入胡人的铁蹄之下,不愿看到西疆的百姓流离失所饿莩遍野。他坚持把都城定在长安的目的正是为了北疆人的利益,为了他自己的功勋和荣耀。”

“增兵是必要的,无论是戍守边疆还是平定叛乱,都需要增兵,但如果定都长安,这个增兵还有必要吗?定都长安,目前的战场在西北两疆,我们需要铁骑,塞外大漠上有足够的铁骑,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增兵。现有兵力拿下洛阳城后,因为财赋、兵力、征伐策略等原因,只能坚守中原,无力继续南下平叛。待西疆稳定了,长安城重建了,时间也过去很长了。那时叛逆们都已兵肥马壮,实力大增,完全可以和我们对抗,南北对峙局面的形成也就不可避免。”

蔡邕站在了鲜于辅和张燕面前,愤怒地问道:“两位大人,我这种说法有错误吗?大汉都要倾覆了,还死守西北两疆有什么意义?如果现在我们定都洛阳,青兖冀三州的粮食很快就能运到洛阳。朝廷的财赋可以支撑大军连续攻击南方叛逆。这样一来,虽然我们放弃了西疆,但稳住了北疆,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在南下平叛上。待大军扫平了叛逆,我们马上就可以调头征伐西疆,中兴大业很快就能看到曙光,这有什么错误?”

“然而,大将军坚决不同意,他认为平定天下的先决条件是西北两疆的绝对稳定,否则南下平叛必将半途而废。我无法理解大将军,我只能把大将军的这种想法理解为固守北疆人的利益,不愿意在中兴过程中让北疆利益受到任何损失。在他心里,北疆是他的根,永远是第一位,大汉和社稷只能排在第二位。”

“现在好了,大将军的目的到达了,北疆固若磐石,西疆很快平定,长安城重现昔日辉煌。不过,大汉的江山社稷却马上就要一分为二,大汉的中兴之期距离我们越来越遥远了。”

蔡邕发泄了一通,怒气渐渐平息了一点,眼里露出哀伤之色,坐在案几后面剧烈地喘着粗气。

杨彪和刘和都被蔡邕的一番“怒斥”镇住了,坐在席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么多年了,象蔡邕这样公开指责大将军以北疆和个人利益为重的大臣还是很罕见,估计蔡老大人是第一个。蔡邕和大将军私交甚好,他那条命是大将军救的。无论他怎么骂,大将军最多一笑置之,但大将军可能会把怒气发泄到其他大臣头上。

杨彪和刘和看到蔡邕不说话了,急忙转移话题,询问李玮可有挽救之策。北疆人虽然主动放权,但放权对北疆利益的损害也是显而易见的,此事肯定还有回旋余地。

李玮脸露不满之色,坐在鲜于辅身边一言不发,显然是被蔡邕骂火了。鲜于辅无奈,只好主动开口对蔡邕说道:“老大人,定都何处,不能只顾眼前的中兴大业,还要兼顾中兴之后大汉的命运。长公主也罢,大将军也罢,老大人也罢,我们和朝中大臣们也罢,都无法预测将来的事,所以到底是定都长安,还是定都洛阳,目前正在商议,尚没有定论。”

“大将军为何支持长公主定都长安,老大人已经知道了,大将军在书信中也说得很明白。现在的大汉不是十年前的大汉了,在历经十一年的战乱后,大汉国力衰微,这是必须承认的事实。十一年来,我们之所以能在北疆坚持下来,能奠定中兴的基础,和十一年前朝廷的大军横扫西北两疆,稳定边陲有直接关系。如果没有十一年前的落日原大战,我们不可能在北疆站住脚,更不可能占据河北三州。”

“十一年后的今天,西北两疆的胡族基本恢复了元气,他们的新一代长大了,他们的实力越来越强,相反,我们的国力不但越来越弱,而且还战火连绵。”

“双方的实力此消彼长,西北两疆的胡族对我们的威胁越来越大。如果我们此刻把都城定在洛阳,把主要兵力投到平叛战场上,那么不但西疆可能失去,北疆也有可能陷入战火。去年的中原大战,塞外胡骑几乎全部南下,大汉是个什么局面,那些胡族首领一清二楚。如果我们在塞外没有足够的震慑兵力,只要有一个胡族部落举兵叛乱,则大漠必定狼烟四起,再无安宁之日。到时我们顾此失彼,中兴大业如何完成?”

“大人最担心的是大汉出现南北对峙的局面,但只要我们稳定了西北两疆,我们的实力就会成倍增长,那时即使南北对峙也并不可怕,我们一样有实力平定天下。当然了,平定天下的时间肯定要延误,在西疆韩遂突然阵亡,西疆大乱的情况下,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选择。定都洛阳,我们则放弃西疆,关中岌岌可危,甚至可能变成废墟,而中兴大业绝不会像大人想象的那样顺利。定都长安,我们则牢牢控制西疆,关中稳定,洛阳稳定,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奠定横扫天下的优势,南方叛逆迟早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蔡邕摇摇手,“羽行,你我双方谁都无法说服对方,这个问题我们不争了。现在的问题是,中书监权力太大,长公主可以为所欲为,如果长公主被我们说服,突然改弦易辙,要求定都洛阳,你们怎么办?是不是也和长公主一样,改弦易辙?”

“那要看大将军支持谁了?”李玮勉强平息了胸中的怨气,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将军目前依旧督领尚书台,领尚书事,如果他支持外朝,长公主恐怕就要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

蔡邕、杨彪、刘和蓦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长公主在外朝大臣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下诏收回外朝和尚书台的决策权,是因为背后有大将军的支持。如果外朝用相权予以抗衡,和长公主对着干,长公主随即可以以此为借口,扩大尚书台,让尚书台处理政事,让外朝诸府尤其是丞相府成为摆设。那外朝损失更大了。

大将军依旧督领尚书台,隶尚书事,正好堵住了长公主进一步削减相权的路。

大将军手中控制着兵权。大将军支持谁,谁就能控制朝政。大将军支持长公主,皇权则凌驾于相权之上,长公主可以为所欲为。大将军如果支持外朝,相权则急剧膨胀,可以牢牢制约皇权。长公主下诏了但外朝和尚书台拒不执行,那皇权就没有任何威信可言,有没有都是一回事。

大将军手中的兵权关系到大汉中兴大业的成败,谁都不敢去动。谁动兵权,轻则灰飞烟灭,重则摧毁社稷,这是朝堂上下的共识。当年大将军何进死了,有董卓之乱。董卓死了,有李傕、郭汜之乱。李傕、郭汜死了,天子和朝廷成了苟延残喘的蝼蚁,差点被滔滔黄河水冲掉了。现在要想重振大汉,中兴社稷,根本离不开大将军和他统率下的北疆军。而且大将军自从勤王成功后,很少过问政事,这是中兴大业能得以稳步推进的最重要的原因。

这次大将军支持长公主坚固皇权后,他手中的兵权地位突然提高,不但和皇权、相权鼎足而立,而且还牢牢制衡了皇权和相权,把中兴大业的方向完全控制在了自己手上。过去,大将军如果过问政事,基本上靠尚书台,手中的兵权掩藏在皇权之下,看不见。现在,大将军把尚书台甩开了,把手中的兵权拿了出来,靠兵权来平衡皇权和相权,从而取得对朝政的控制。虽然这样一来大将军距离政事可能更远了,但他却紧紧抓住了中兴大业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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