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志清从沉思中惊觉来,望着窗外,却看见车夫已经开了大门,引进一个四十多岁圆脸儿戴着亮纱瓜皮帽的男子和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一起走进来。
“啊,是静江和果夫来了!”
蒋志清仿佛是对他的如夫人,一面就起身迎出去。可是这两位来客脚快,早走进了厢房。
张静江嘴里喊着“阿伟”,拱着的两手夹住了他那一枝拐杖,连连作揖。他腿脚不方便,动作看起来有些可笑。
洁如作一个六十度的鞠躬,竭力忍住了笑,方才仰起头来。她每次看见这位张静江的瓜皮帽以及捧着手杖在一起作揖的神气,总忍不住要笑。
“洁如,给客人倒茶来。”
蒋志清一面,一面就让张静江和陈果夫到朝外的炕榻上坐了。
张静江目送着翩然出去的洁如的后影,忽地眉毛一动,转脸对张静江郑重地道:“阿伟,不是我瞎恭维,有这样一个如夫人,真好福气呀!”
“阿伟金屋藏娇,我们这些老朋友都还没来得及来祝贺,最近实在是太忙了。”陈果夫在边上笑道:“恭喜你们两位啊。阿伟找的这一处找房子真心的不错。”
“那还用你?”张静江点着拐杖道:“上海滩的街上的孩子们在唱:‘盆里兰花盆里青,讨要讨苏州人,苏州阿姐有良心,房子要借拉笃跑马厅,’阿伟也不过赶个潮流啦!”
“我选这里也是为了能同你们在一起,”蒋志清一笑:“我们在交易所共事,讨个,房子还在一起,方便!”
“还有这么一?”陈果夫歪着双眼珠,不禁赞叹道:“不过讨的房子在跑马厅,此话真有道理,这里空气新鲜,环境幽静,左右都是有钱人家,与平民区和闹市不能同日而语。”
蒋志清也点头道:“平时走惯看惯,倒不觉得,如今自己租了房子,那味道可不同哩!”
“到找房子,静老可真是我们的老前辈。”陈果夫畅饮一杯,指指张静江道:“当年兄弟我,也是请他做的参谋总长。”
“这个……”张静江一笑:“还是那一套,所谓房子也者,相地务求其幽,房间则不必求其大,布置务求其精,设备可不必求其多,旅馆也不错。”他晃动脑袋:“中有情侣,玳瑁双栖,可以谈风月,可以叙幽情,不以房子之,而稍减个中之乐趣……”
他到这里,只见蒋志清和陈果夫两人脑袋也撇着他一齐摇动,三人一起念下去道:“是盖武帝之金屋,襄王之阳台也!是以刘郎之家,不嫌其陋,情侣之居,更何讳干哉!”
“哟!”洁如端着泡好的茶进来笑:“今我这里打翻了醋缸,好不酸溜溜酸煞人也。”
“谁打翻了醋缸?”陈果夫笑道:“今是你们的好日子,谁敢同阿伟喝醋,我们不把他揍个稀烂才怪!”
他几句话把大家逗得笑了一阵,只听得张静江低沉地问道:“一切手续都办妥了?”
“都办妥了!”蒋志清点点头,低声:“惜春老十四还算识相的。”
“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狮子大开口,”陈果夫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上海滩!现在谁不要看我们大老板的面子?”
“那是当然!”蒋志清有些得意:“黄金荣听我入大老板的门,他遣他的弟子杜月笙亲自把我当初拜门的帖子都送回来了。”
“那末,”张静江放下酒杯笑道:“她的名字该从花名册上抹掉了,我刚刚听你叫她‘洁如’是吗?”
“陈洁如。”蒋志清低声:“她的本名。耳东陈,清洁的洁,如意的如。是苏州人,其实上海出世上海长大的。”
“不,”陈果夫拿着根象牙筷往酒杯里一蘸,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大字――“如夫人”,道:“是如夫人的如。”
大家一阵哄笑。
蒋志清笑了一阵,想起下午在交易所的事情,忍不住叹一口气,轻声:“今下午这场风波,我也破产了。翻转的太快,我简直一点办法也没有。想起来,子文对朋友总算不错;今中午的时候看见他,不是他劝我们赶快补进么?早听他的话,这一回就不至于失脚。哎!真不知道要怎么去和大老板交代!”<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