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手起铲落,那成吉思汗尸身攥着御魂珠的右手应声折断,掉落在我事先准备好的外套之中。此时我哪里还顾得上那只枯黑的手掌有多可怖,赶紧塞到怀里。蚊子刚要动手去砍另一只攥着公驼鬓的手掌时候,我猛然间瞧见成吉思汗的无头尸身似乎动了两下。
我浑身一阵发冷,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看,忽然觉得迎面一阵阴风拂过。意识到这些的时候,直觉鼻子一阵发酸,鼻梁骨好像要断掉了一样,身体遭受重击,向后一个踉跄跌坐到地上。
我忍住脸上撕心裂肺一样的疼痛,挣扎着站起来,只觉得嘴里一股腥气浓重,拿手一摸,借着长明灯钵幽暗的火光却是鼻子正在不断的流血。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只听蚊子哎呦一声,身体像是一片落叶一般,向后翻飞而去。我心中暗叫不好,肯定是成吉思汗的无头尸身尸变了。
封幕晴站在一旁,焦急地对我喊道:“老胡,小心!”她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阴风悄然而至,我下意识的赶紧缩头,偷眼看去,成吉思汗的无头尸身宛若两条铁棒的干瘪胳膊正好贴着我头皮掠过。我暗自叫了一声侥幸,哪里还顾得上脸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一个闪身,猫腰从无头尸身的胳膊底下转过,一把拎起躺在地上的蚊子,道:“尸变了,别装熊了,赶紧跑!”
蚊子遭受的撞击不比我轻多少,当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骂道:“妈了个八字的,没了脑袋还逞威风,我今天劈了你!”蚊子说罢攥着工兵铲子就要冲上去和无头尸身拼命。
我心中的怒气并不比蚊子小,不过眼前御魂珠已经到手,保命最为重要,犯不上和他硬拼。我拉着蚊子向前没跑两步,耳中只听轰隆一声响动,成吉思汗先前坐着的宝座正慢慢向下陷去。我心中一癝,难不成这宝座下竟有什么机关?
这么个功夫,只听耳后阴风呼啸,不用想都知道,定是那无头尸身追着我们不放。看来一味的逃避已经没有用,既然不能妥协,他姥姥个驴日的,他还真拿我们当三孙子欺负了不成?
我越想越气,一伸手抄起蓝魔来,对铁蛋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算看好了,要不办了这厮,咱们还真不好脱身!”我话音刚落,那阴风已至,来不及多想,我一把推开蚊子,同时用尽力气,身体在弯曲的同时,早就转了过去。火光摇曳中,我手中的蓝魔闪现丝丝嗜血的锐利光芒,直逼无头尸身的心脏位置。
此时宝座已然完全陷入地下,耳中所闻,皆是一片机括响动之声,凭感觉脚下的地面也开始晃动。这么个功夫,蓝魔已经刺到无头尸身的身上,不过锋利的蓝魔这次并没有洞穿尸身,好像是刺到了石头上一样,幸好我及时守住身形,否则整个手腕肯定就会受伤。
那无头尸身好像知道御魂珠就在我身上一样,放着蚊子不动,径直朝我扑来。我退无可退,脚下却绊倒明叔的身体上,一个平沙落雁式,跌坐到明叔的身体上。明叔在我屁股底下闷哼一声,幽幽的转醒过来,一抬眼却瞧见一具无头尸身正好奔着他袭来,这厮怪叫一声,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我坐在明叔身上,眼看那无头尸身钢浇铁铸的身体正疾速朝我袭来,心中不禁凉了半截。难道我真就这么点背儿?刚历经生死把御魂珠拿到手,就要惨死在这里?眼看着无头尸身铁棍一样的胳膊就要扫到我的脑袋,却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我惊讶不小,仔细一看,原来却是蚊子用工兵铲子把无头尸身的身体勾住,这才救了我的性命。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三下五除二把捆着明叔胳膊的绳子解了下来,又用最快的速度捆在了无头尸身的身上。蚊子这会儿已经面红耳赤,强从嘴里憋出句话来:“老胡,还他妈还他妈磨蹭什么呢?再不支援我一下,我可就坚持坚持不住了!”
我一边跑向长明灯钵的方向,一边朝蚊子喊道:“林文同志,组织上是相信你的,请你再坚持两分钟!”此时四周黑暗的的空间内,全部都被震耳欲聋的响声充斥着,仿佛整个阿勒泰山体正在四分五裂,也不知道我扯着嗓子喊出来的话,蚊子听到没有。
我手足并用,抓起地上的长明灯钵,转身冲了回来。此时蚊子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尸变了的僵尸力量奇大,他能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难能可贵。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无头尸身跟前,拿火一撩,无头尸身身上的衣料瞬间燃烧。
封幕晴已经退到了汉白玉石桥的跟前,不住地朝我们招手,不过四周响声太大,也听不到她在喊些什么。见眼前的无头尸身已经熊熊起火,我也不敢犹豫,拽起地上昏迷不醒的明叔,扯着嗓子几乎是用最大的力气对蚊子喊道:“山体要塌了!快跑!”
蚊子和我之间已经默契非常,见我成功点着了无头尸身,又跑出了几步远,这才猛地松开工兵铲子。那无头尸身几乎也是用尽全力和蚊子较劲儿,此时蚊子猛然松开,奈于惯性,一个狗吃屎摔出一米多远。蚊子趁这个机会,飞也是的逃到我身边,和我一起,一人一条腿拽着明叔飞快地朝汉白玉石桥上跑去。
和封幕晴汇集一处,三人不免都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我回头张望了一下,之间那无头尸身身上的熊熊火焰虽然没有熄灭,可是仍旧挣扎着朝我们这边蹦来。脚下的地面晃动的越来越邪乎,三人都有些站不稳了。即使站在对面,也听不清对方是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嘴型自己判断。
我瞧了一眼地上的明叔,连比划带喊的让蚊子背着他跑。蚊子也算是顾全大局之人,弄明白我的意思之后,也没犹豫,一把把明叔放在肩膀上向前玩命儿似地跑了起来。我和封幕晴都跟在他身后,向前狂奔。
由于地面不断的晃动,其实我们三个的速度非常缓慢,虽然用尽了全部剩余的力气,可就是提不起来速度。我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只见那无头尸身身上的衣料已经差不多燃烧尽了,火焰正在他一跳一跳之际忽明忽暗。我暗叫不好,这他妈可如何是好?这么下去,我们几个都得命丧他手,可是我又不能把御魂珠还给他,当即把心一横,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老子也不给他,把老子弄死了,成了冤魂老子也跟他没完!
胡斯乱想之际,只听背后声响越来越大,下意识的转身看去,猛然间瞧见头顶掉下一块巨石,不偏不倚正好把无头尸身砸了个正着。我心中不免狂喜,这下看你还怎么撵我们!
还没等我得意忘形,我忽然发现不仅仅是背后的头顶处开始掉落巨石,连我们身旁都开始掉下大小不一的石块,一时之间好似下起了石头雨一样。三人冒着被砸死的危险,不断向前,一会的功夫就穿过了一排排跪着的粽子堆,眼前赫然出现的是一堵石墙,三人一时无路可走。身旁的石头越掉越密集,抖落的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我环视一圈,此地光秃秃的避无可避,倘若不赶紧找个地方,怕是早晚被活埋于此。
就这么个功夫,我们三人身上都挨了好几下子。幸好石块都不算太大,否则必定丧命于此。不过即使石头块不大,砸在身上也是一阵阵疼痛钻心。地面抖动的甚是厉害,我和铁蛋、封幕晴只好相互拉扯着才能站稳。
眼前石壁大概有三米多高,我们现在连一段绳子都没有,想要攀爬上去谈何容易?濒临绝望之际,封幕晴却像发现了什么似地,一个劲的拿手指点斜前方,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奈何四周响声雷动,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凭直觉,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靠着石壁边上,正好立着先前那个大石椁。
大石椁一动不动,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再看见这个大石棺椁三人心中不由得都泛起一丝丝亲切的感觉。当即也顾不了许多,相互搀扶着就奔着大石棺椁而去。如果有这个大石棺椁做垫脚,那么逃到石壁之上也便不成问题。
三人吃奶的劲儿都用了出来,好不容易是垫着大石棺椁爬上了石壁之上。此时三人身子都软绵绵的一动都不想动,不过我心中明白,虽然这高台上暂时还没有石头掉落,不过四周响声依旧非常大。况且成吉思汗的尸身已经被毁,整个古墓所依托的西夏王妃的那股怨气也被我们毁了,此处断然不可久留。我忽然想到,难道西夏王妃身上刻着的那句‘水木交融,墓中天陷’是应在了此处?所谓‘天陷’就是墓室顶端塌陷?
念及此处,我强忍住脑袋的一阵阵眩晕,站起身来,摸了一把鼻子上不断滴落的血液,对着蚊子和封幕晴挥挥手,示意他俩赶紧动身。蚊子和封幕晴也都是这么觉得,当下都挣扎着起身向前没走两步,我猛然间瞧见,高台之上,我们头顶悬空着的妖星现世的星象正摇摇欲坠。
悬空的星体,此时光亮甚弄,晃动几下便划出一道妖艳的光线轰然坠落。一颗星体坠落之后,紧接着一阵猛烈的流星雨轰然滑落,晃得人眼花缭乱。三人此时前无出路,后无退路,被困在一米见方巴掌大的地方。
我脑袋越来越迷糊,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可是限于眼前的情况,苦于没有对策,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蚊子和封幕晴的脸上都流露出惊恐,无助的表情。一阵阵绝望袭上心头。
悬空的星体坠落的速度非常快,想从中间穿过无异于痴人说梦,我能感觉的到,封幕晴和蚊子握着我手的力度不断增大,不知什么时候,我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打透,黏在身上,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脖子上的摸金符。摸金符闪现出寒光阵阵,古朴安详。我默念道:“祖师爷,我们现在也算得上是你的门生了,现在就看您老人家能不能显灵了,如果你不显灵,我死了也不放过你!”
思维的混乱让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起远在家乡的父母,陈半闲奸诈商人的嘴脸。猛地眼前一花,只见已经死了的林小小、小胖子白易还有彪子正慢慢朝我们走来。他们身上完好无损,一脸温馨的笑容。走的近了,忽然化作西夏王妃的摸样,似笑非笑干瘪惨白的脸隐藏在一片绛红凶服的猩红之中向我们袭来。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心中暗想,就算是老子临死也得抓破这张面目可憎的脸。伸手之际,那一抹触目惊心的猩红已经近在咫尺,三人身体猛然腾空,我模糊混乱的思维多少恢复了点。巨大的惯力,让三人紧握的双手滑落。只听耳边除去悬空的星体坠落之声,便是呼呼的风声,漆黑之中,我能感觉的到,三人正在被什么驮着飞速地狂奔。正当这时,我身体一个踉跄,身子下面是光滑的一片猩红色绒毛。当即还哪里敢再多动一下?两只手死死的拽住红色的绒毛,趴在上面一动也不敢动。
耳边呼啸之风没有间断,我大脑一片混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刚要扭头看看封幕晴和蚊子是不是滑落了下去,猛然间脑袋撞到一块石头之上,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猛然间想起蚊子和封幕晴来,我眼睛还没睁开,浑身疼的都好像散架子了一样。稍微一动就疼的直吸凉气,不过实在是太担心他们两个的安危了,我咬了咬牙,猛然间用尽全身力气腾地坐了起来,眼睛也在同时睁开。只见四周一片黑暗,倒是没了先前那震耳欲聋的响声,静的出奇,只有间或两三声虫鸣传来,一阵冷风拂过,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心说完了,肯定是已经死了,这里不是幽冥界却是哪里?也不知道蚊子和封幕晴他们两个有没有事,看样子多半也是活不了了。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身旁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奈何四周都是黑咕隆咚的,看也看不见。接着就听一个声音传来道:“老胡?你醒了?”我心头一喜,这不是封幕晴的声音么?不过马上又是哀伤不已,看来我们的确是死了。当即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大师妹,看来咱们是真有缘,黄泉路上也能一起走了!”说罢唏嘘不已。
一阵细小的笑声传来,只听啪地一声,眼前火光闪闪,一阵暖流传来,说不出的舒服。火光的印衬下,闪现封幕晴的脸庞,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的强度,再一看蚊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我身旁,睡的正香。
封幕晴见我满脸诧异,这才对我讲了一遍。原来我们现在已经脱险了,此处便是阿勒泰山脚,我跟蚊子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我当下心头一
惊,昏迷了两天一夜?怎么会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不过肚子里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声响传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非常饿了。封幕晴非常心细,一看就知道我很饿,一阵翻动,从篝火底下扒拉出一块香喷喷的肉来,递到我嘴边。
本来我就非常饿,此时眼前肉香弥漫,口水差点没淌出来。也顾不得许多,从封幕晴手中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撕咬了起来。有句话说得好,饥时甜如蜜,果真如此,此时口中香醇无比,胃里面也有了事物,登时一股暖流充斥全身。
凭口感我吃的这肉应该是兔子肉,待到我吃完了一整块兔肉,这才询问了一下我们脱险的经过。原来当时情况危急,三人都已经绝望了,我更是由于体力透支昏迷不醒。这时忽然一只体型巨大的红毛龟风驰电掣地爬了过来,三人没有防备,巧合之中跌到巨龟背上。而阿勒泰山体已经被掏空不下千年,哪里还经得起如此震荡?巨龟就是驮着我们三个加明叔从阿勒泰山腹的裂缝中爬了出来。
听完封幕晴的讲述,我想起来昏迷之前还看到西夏王妃的身影,原来那竟是一只红毛巨龟。正当我感叹之际,蚊子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嚷嚷道:“谁烤的肉?真他妈香,快点给我来一块,我都快饿死了。”
封幕晴又给蚊子从篝火中取出两大块肉来,蚊子一阵风卷残云吃了个一干二净,这才回过神来。谈起此次脱险,三人都是感叹不已。我忽然想起来,那明叔既然已经脱险,那他人呢?四下寻找一番,只见明叔正躺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口鼻之中只剩下一丝游丝。
一夜无话,待到东方发白,我才看清,原来天气灰暗是个阴天,怪不得昨晚我刚醒来之际,当下三人归心似箭,也顾不上再去阿拉新沟上的悬崖取回装备物资,只由蚊子取回矮脚马,驼了已经不成*人形的明叔,朝山下走去。
经过差不多一天的跋涉,一行四人终于再次来到蒋茂才家的蒙古包。蒋茂才的侄子蒋峰一人在家,看到我们这幅摸样吓了一跳,细加辨认才认出是我们四人,当即赶紧准备吃食,热水。
三人轮番洗了一遍热水澡,身上的尸臭味和土腥味才除去不少。围坐在蒙古包内,风卷残云般把蒋峰为我们准备的吃食了个一干二净。蒋峰老实巴交的替我们煮上砖茶,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下他叔叔蒋茂才的下落。
没等我作答,蚊子滋溜一声喝了一大口热气腾腾的茶水,说道:“你没看我们的物资还没弄回来么?你叔叔他在后面给我们运物资呢,估计也就这两天就能回来,我们所里有新任务,又有个重伤员,不得不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