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改天派人给你送过去。”慕容信光重新拿起财务报告,审视片刻后道:“乙酉战争我军的伤亡并不算小,兵员减员大概在三万五千左右。辽东军的损失当然不用太过操心,但我们自己的士兵缺额就必须要尽快解决了。最近的几次军事会议都和俄罗斯有关,我琢磨着快要和他们动手了。唉,六个师的近卫军,还是不太够用啊。”
“说到底你还是瞄上了那几千万啊。”于庆丰笑着从他手里抢过报告,“你说的我们不是不清楚,兵部如今也正在对驻守各地的国防军进行全面清查。名义上我们帝国拥有两百万军队,可实际上呢,在籍的往往不过十之三四,真正有战斗力的更为缺少。我的计划是将国防军削减到一百个卫,加上禁军八卫共六十万五千人;相反,近卫军的数量需要大大增加,先期目标是达到十二个师共十八万人。如此一来,再加上十五万外籍兵团和八万海防军,枢密院就有了随时往海外投放四十万士兵的能力。”
慕容信光不以为然,“我不要计划,要实实在在能够上战场的士兵!陕西边境上的摩擦越来越激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线!一旦忠武王大人定下了战争的决心,帝**队就必须马上开赴前线。”
于庆丰轻轻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你觉得战争真的会爆发吗?我是说,还有没有缓和的余地?”
“没有。”慕容信光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次边境冲突已经带上了太多政治意义。刑部的探子向我回报,京师的大街小巷都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几乎所有的民众都支持……或者不如说是要求我们与俄罗斯开战。甚至可以这么说,一次惩戒性的军事行动已经不足以安抚他们,民众想要看到的是一场征服敌人的全面战争,让我们战无不胜的军队去震慑他们、驱赶他们、毁灭他们!然后带着一张条约和满车满船的战利品、赔款和战俘凯旋而归。”
“这么说大人当年的构想已经实现了。”于庆丰脸色一变,喃喃地说道。
“你说什么?”
于庆丰却没有作正面的回答,“据说古代的君王喜爱豢养一种獒犬,使用死囚犯人的血肉来饲喂它们。这些畜生食髓知味,从此便不再进食其他食料,成为最残暴凶狠的食人兽。”
“你的意思是——”
“中国的民众已经尝过了战争之血的鲜美,因而他们渴望着战争,渴望着敌人更多的血。为此他们会狂热地支持忠武王大人,支持这个不断带给他们胜利的‘神’。”于庆丰激动地一把抓住慕容信光的胳膊,“真不敢相信,大人他真的以一己之力做到了!一千年以来,帝国的边境不断退缩,一次次的失败使得人民在战争的阴影中只能看到苦难,令他们对战争愈发抗拒和畏怕,就像摇尾乞怜的叭儿狗一样任人宰割。哼,要想不被狼吃掉,自己就必须变得比狼更加凶狠、更加令人畏惧,甚至……把狼也变成自己的食物!”——
1587年6月11日,蒙古国,阴山西麓。
广袤的大草原上,一望无垠的碧绿间星星点点散布着数不尽的牛羊马匹。一长列马车像条黑色的长蛇般蜿蜒前行,车上沉重的货物压得车轮吱嘎作响。这支队伍大约在百十人上下,他们身穿臃肿的毡衣,在初夏午后的阳光下满脸都是细密的汗珠。领队的货主仰头遮着脸看了看偏西的日头,招呼众人停下来歇脚。很快,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了一起,拿出干粮埋头吃喝起来。
“老爷,你快看那边!”一名伙计惊愕地喊了起来,远远指着西面地平线上升起的滚滚烟尘。
“在那里嚷嚷什么?”货主站起身来,一手扶着头顶的毡帽高声道:“怕什么,我们才不会遇到危险呢。这里可是在蒙古国境内,帝国公民是受到保护的!”
尽管如此,伙计们还是一个个把没吃完的午饭揣回怀中,站起身走到一辆辆马车旁,警惕地注视着逐渐由远及近的马队。没过多久,已能分辨出来人约在百骑左右,约有半数身着蒙古族服饰,其余的则是金发碧眼的异族人。
这一群骑手呼啸着冲到商队跟前,先示威般的围绕人群飞驰了几圈,这才停了下来。为首的一名异族人策马上前,颐指气使地挥着马鞭,大声呵斥着什么。
“队长问你们车上都装了些什么?为什么要擅自入境?”一名蒙古装束的汉子翻译道。
“我们是帝国的商人,这些车上装的都是待售的货物。”货主不慌不忙地回答,“您看,这是过关时办的文牒手续。”
“这里是大俄罗斯帝国的领土,只有俄罗斯大沙皇签发的通关文牒才有效力!”马队首领一挥马鞭将货主递过来的证件打落在地,瞥着眼高声吼叫道:“我要扣留你们所有人!没收车上的一切财物!”
“这里是在蒙古国境内,我们是大明帝国的臣民!”货主毫不让步地一口回绝道:“你没有这个权力!”
“我的话就是权力!”首领大喝一声,从腰间拔出弯刀,“哥萨克的军刀就是权力!”
“你们这是公开抢劫!”货主脸色大变,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上了马车的车厢。
哥萨克队长脸上露出邪笑,“你说对了。”
“这样的话,”货主也笑了起来,“我们可要自卫了!”
“你!”哥萨克队长惊呼一声,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手中变魔术般出现一把上膛的弩机。那百多名商队伙计也纷纷从马车的各个隐蔽处拿出各色武器,更有甚者直接射出袖箭飞刀什么的。俄罗斯人一时猝不及防,转眼间便已有三十多人坠下马背,其余的也各各为机弩刀枪所指动弹不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哥萨克队长绝望地吼道,在刚才刹那间的搏斗中,对方的人手表现出了颇为专业的军事素质,这显然不是商队护卫这类散兵游勇所能具备的。他们之中倒也有几人为哥萨克的马刀所击中,但毡衣破裂之处竟然反将刀锋弹开,下面露出铁甲的黝黝光彩。
“大明国防军宁夏卫所部。”货主冷冷地回答道,“动手吧,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派出去的狩猎小队又是一个人也没回来!”俄国车尔勒格斯克要塞内,一名身材粗壮高大的男子正满腔怒火地在会议室中来回走动,一面挥舞着拳头高声喝道:“梅尔库罗娃公爵,您不是想沙皇陛下报告说远东地区的政局已经安定下来了吗?怎么现在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瓦莲莉娅抱着手立在一旁,美丽的脸庞上冰冷若霜。“请您弄清楚,尤里-苏伊斯基大公,我向来都反对您一直坚持的狩猎计划!我想需要再次向您重申一遍:瀚海沙漠以东的蒙古聚落是受到中国人保护的,而中国是我们的同盟!是谁授权您在盟友的国境内‘狩猎’的?”
“大俄罗斯帝国的扩张不需要任何的限制!”尤里蛮横地答道:“从莫斯科到这里几千哩荒无人烟的路程我们都走过来了,怎么会被一纸薄薄的条约束缚住手脚呢?更何况,您私下和中国人签订的那个什么所谓《中俄密约》根本就不具有任何效力!”
“您这是什么意思,尤里阁下?”瓦莲莉娅气得俏脸发红,“远征军离开莫斯科的时候沙皇陛下亲口授予过我便宜行事的全权!”
“不错,可是您签约的时候伊凡陛下已经驾崩了!哼,没有征得费多尔沙皇和戈都诺夫国舅的同意就擅自和外国缔结协议,多亏陛下看在您过去的功勋上才没有深究!要知道,前些日子莫斯科城中可是有不少的谣言说您是中国派来的间谍……”
“苏伊斯基大公,您太过份了!”瓦莲莉娅厉声喝道:“我要提醒您,在中国人的帮助下,我国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立窝尼亚的出海口!别忘了这是我们劳师十万苦战二十多年也不曾获得的!还有克里木地区的光复呢?难道这就是我们对朋友的回馈吗?”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谁知道那些黄皮肤的家伙们安了什么心!不管怎么说,已经陆陆续续有五六百名俄罗斯士兵失踪了,您的盟友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如果他们不愿意回答的话,我倒不介意亲自登门拜访。”
“你疯了吗!”瓦莲莉娅吃惊地叫了起来,“你该不会想要和中国发动战争吧?”
尤里阴恻地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呢,梅尔库罗娃小姐?您应该会比我们更清楚,中国是多么的富庶、多么的繁华!他们的国库里是取之不尽的金银珠宝,他们仓廪里是堆积如山的稻米谷物;您竟然要我们的勇士在这样一座巨大宝库面前止步不前?让他们在唾手可得的丰盛宴席面前啃着黑面包?如果我们中有人疯了的话,您说会是谁呢?”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判断能力吗?我们二十五年战争所不能得到的东西,对中国来说却只是举手之劳!全欧洲畏如虎狼的奥斯曼土耳其,在中国的力量下也只能俯首求和!难道你认为俄罗斯会有力量和这样一个大帝国开战吗?”
尤里却冷漠着不为所动,“我说过,开战的决策权在于费多尔沙皇和戈都诺夫国舅。”
“我是远征军最高指挥官,我有权拒绝执行这样的命令!”
“那么您就被免职了,瓦莲莉娅-梅尔库罗娃小姐。”尤里平淡地回答:“这是沙皇陛下和国舅大人临行前授予我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