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更多的消息。”老人宣布。</p>
山姆望着手中最后一封信，原本已经温暖起来的房间，这个时候也没那么温暖了。要是南方继续大战，总是少不了塔利家族的身影，他的弟弟狄肯恐怕也将被他父亲带上战场，与诸方势力战斗。</p>
“我只剩一封信了，上面是兰尼斯特的金狮。”想要更多消息，只能到东海望与往来的船长、水手聊天，但冬天已经到来，到东海望的船只只会越来越少，当洋面冻结，所有对外的交通都将断绝。</p>
“上一次收到狮子的消息还是来自泰温公爵，他在信中夸耀了与杰诺斯史林特的关系，这加剧了守夜人中狮子和狼的争斗气氛。”</p>
群狼始终占据上风，少狼主在南方出事后，狼的声势变弱了，当熊老在长城以北出事，送走大部分中坚力量后，狮子逐渐抬头……但没人喜欢在长城暴露这种说法，和平时期，君临可以为守夜人提供支持，但是战争以来，道路阻绝，能够为长城提供力量的，基本就只剩北境，泰温公爵从始至终都认为守夜人是北方史塔克的力量，从不肯提供慷慨的支持。</p>
“莫尔蒙总司令曾说，适当的争斗有助于对抗严寒，防止脖子僵硬。”但要是被他看到，他保证，熊爪子会拍碎他们的脑袋。</p>
“什么是适当的争斗，山姆？守夜人的队伍里，不像以前那样充满富有荣誉和遵守纪律的人，更何况，现在冬天已经到来，白鬼茫行在冰雪飘飞的长城之外，与长久的过去相比，世界已经悄然不同，我们真正的敌人或许已经变了，但大家的认识还停留在过去。只要借助这一点点‘适当的’争斗，我们就可能吵得不可开交，激愤不解之下，对着兄弟拿出匕首也不是不可想象。”</p>
这个景象有点让他害怕。他想到了熊老，想到了兄弟们持刀互相砍杀的情景。</p>
“我们应该不会走到那一步吧？”山姆苍白无力地说。</p>
“真的不会么？山姆，勇敢的人已经在责怪马尔锡，懦弱的人也同样在准备话语责怪其他人，而任何选择都会碰到一大批阻拦的人，不行动，等待我们的就只有毁灭，而做出选择就需要勇气。”</p>
他是个胆小鬼，与勇气无关，他不知道学士对他说这些的原因。</p>
“继续吧，山姆，狮子的消息或许也是好消息。”他摆手示意。</p>
山姆一目十行，迅速读完信上的信息，“摄政王太后被穷人集会的麻雀刺杀，王太后的弟弟詹姆兰尼斯特担任摄政王，并任命梅斯提利尔为御前首相、蓝道，蓝道塔利伯爵为法务大臣、雷德温伯爵为海政大臣、洛拉斯提利尔为新任御林铁卫队长。这里没有其他任命信息了。另外，铁王座罢黜了大主教的位置，并将他，绞死了，”这点让他震惊，“同时，铁王座还将教会的驻节地从君临转移到了旧镇，学士，这……”</p>
“哦，真是……没想到王太后竟然死于教会的狂信徒之手，听说，教会的战士之子及穷人集会也是经她批准；吊死大主教，我不知道狂信徒们会怎么做，山姆，这对国家来说是巨大的坏事。”</p>
四处都是混乱。</p>
当读信的时间结束后，山姆搀扶着学士通过甬道到了黑城堡的大厅，他们在那里向城主和城主身边的军官们通报了所收到消息。</p>
“杂种想凭借几千山地的骑兵击败十万的野人大军？我看应该将影子塔和东海望的通道也封死，把野人留给异鬼，要是塞外之王真的有那么厉害，也许他们就能帮我们消灭异鬼嘞。”艾里沙索恩爵士瓮声瓮气，发泄着山姆不理解的脾气。</p>
“等到他们战胜异鬼，我们就能率领守夜人兄弟将他们……”</p>
“要是异鬼战胜他们，我们就要多十万尸鬼的敌人，他们虽然怕火，但并不怕刀剑弓弩。”学士插话，打断了这种不切实际的畅想。</p>
学士虽然失明而且是个老人，但他的语气充满力量，他说话的时候，众人全部保持着安静。</p>
葛兰登赫威特爵士脸色变得通红。在黑城堡的防御战打响后，他便从东海望赶了过来，并与艾里沙爵士的关系迅速升温，在不少兄弟们眼中，他们与杰诺斯史林特都属于狮派。</p>
“山地氏族的消息必须及时传递给影子塔，并向援军通报。”城主坐在主位，正式发话。</p>
“是的，必须向他们通报。”杰诺斯应和，并将脸投向霍丁诺瑞，然后又看向山姆，那副凶狠矮壮又秃头的模样让山姆觉得可怕，“这位‘猪头小姐’与那杂种关系甚好，我看是送信的好人选，绝对是的！另外，诺瑞氏族既然已经完成了黑城堡的守备任务，我看也可以一并转移到影子塔，毕竟那里要大战嘞，嘿！”</p>
“山姆，既然这就是你的答案，我便率领诺瑞士兵赶往影子塔。”他看了山姆一眼后，从大厅离开，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瞧向史林特，也没一句是对着这位君临的大人说。</p>
“哼，果然是北方的山地野蛮人！比长城外的野人还要野蛮！是的，比野人还要野蛮，实在太不懂礼貌了！”杰诺斯史林特气愤地大喊。</p>
“杰诺斯大人，他们是长城守备的英雄，要不是他们，或许你我的人头现在都挂在城门口。”学士带着笑意“看”向杰诺斯。</p>
“好学士，你眼睛瞎了，是看不到他们的坏心肠。我承认他们守备长城的功劳，但这也不能排除，这是野种为了赎罪才费力请来的……”</p>
“什么赎罪？”葛兰大声喊了出来。</p>
被打断让他十分不开心。“谁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出现在长城以南的，并且流窜到山地氏族那里，要我看，或许是逃跑，对，逃跑！结果被山地氏族人抓到，然后为了骗取他们的信任，就谎言说，他是为了给长城搬救兵，我们迟早会把这个事情调查清楚，是的，调查清楚！”</p>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山姆，请你尽快上路，尽快赶到影子塔。”学士在征询城主的意思后开口。</p>
“我们守备人员日渐稀少，我建议我们的杀手山姆能够从长城顶巡逻过去，帮我们确认长城的安全。”艾里沙索恩爵士似笑非笑地望着他。</p>
杀手山姆至少好于猪头小姐。</p>
“长城顶风大，猪头小姐可不要被风吹了下去，他还携带着重要消息呢。”</p>
“没关系，他的体重足够了。”</p>
嘲讽的话在他耳边飞过。</p>
长城顶虽然风大，但路面足够宽阔，每隔一段，也会有避风的岗亭，他并不担心。</p>
他担心是离开以后吉莉的处境。正当他要开口请求学士帮忙的时候，一声高昂的战号声响彻大厅。</p>
人人竖起耳朵等待后续，当时间足够长，他们确定不会再有第二声后他们开始欢笑起来。</p>
一声是友军，两声是敌军，三声是异鬼。他在先民拳峰听到了兄弟们吹奏的三声。</p>
战号之声让人心头发寒。</p>
当他们走出大厅，登上塔楼时，看到高举着冰原狼、人鱼旗、冬日骄阳旗以及巨人锁链旗帜的骑兵出现在南方的大道上。</p>
临冬城的援兵抵达。</p>
他将消息告诉了学士，而后搀扶学士返回了学士居所，并请托了吉莉的事，之后披上了一层有毡帽扣的油腻披风，抵达升降梯，而葛兰、派普早已在那等待他多时了。</p>
“妈的，能够离开黑城堡，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嘞，在长城顶看两边的风景，也好过穿行在森林之间，仰望长城。我们不怕风，山姆。”派普说。</p>
“我虽然怕很多东西，但我也不怕风。”山姆笑道。</p>
有葛兰和派普的陪伴，他感觉好多了。在长城顶部，大多数的时候都不虞有人或是动物袭击，他也不用像带着吉莉穿行在长城下的森林中那样担惊受怕。</p>
长城以北的空地上，仍驻守着野人的军队，连绵着数里的空地直到森林之中。在森林之中，依然有野人的大军么？或许他们已经转移到了影子塔旁了吧？</p>
几只巨大的黑鹰像一个个小点漂浮在灰色的天空上，山姆羡慕地看着它们。要是能够变成鸟，或许他可以飞入丛林之中好好看一眼。到了那个时候，霍丁诺瑞把希望放在他身上才会有些道理。</p>
三人一开始说说笑笑，可走了一会后，除了风吹过长城的呼啸声外，就只剩下了他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p>
在接近黑城堡的道路上，都被小心铺上了石子，更远的地方就只剩下了滑溜的冰，山姆好几次差点摔倒，又好几次想直接躺在道路上，就这样睡下去，但被两人推着走了。</p>
好在长城上的美景弥补了疲劳，无论向哪个方向，长城上的美景都值得一看。</p>
向北是广袤的森林和冰雪的原野，野人、尸鬼和异鬼就藏在那片黑黝黝的森林之中，古往今来的秘密也曾在那片土地之下埋藏。他们的龙晶就在那里发现。</p>
向南是层层叠叠的山地和原野，赠地和新赠地上荒寂杳无人烟。有人说站在长城上可以看到南境高塔，这是胡言乱语，站在长城上最多看到新赠地，除此以外就是连接天边的一条黑线，除了山丘、丘陵以及冰冷的原野就什么也瞧不见。</p>
“说实话，我还是更喜欢下面看长城，像一块大冰块，要是能有点阳光就更好了，整个长城都闪闪发亮，像宝石一样。”</p>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脏兮兮的宝石，也没有见过比长城更脏的冰，妈的，几千年的骚臭味都被封在冰里，哦，要是不这么冷，上面还算稀罕嘞。”</p>
山姆没有精力说话，走路已经让他气喘，更何况，他也有点想法。</p>
如今霍丁诺瑞已经向影子塔出发，黑城堡也会向影子塔寄送乌鸦，如果他到达影子塔比霍丁、乌鸦以及罗德利克爵士更晚，他不知道去往影子塔还有什么意义。难道真的就只剩下向琼恩告知长城外有异鬼么？</p>
他的口舌不如乌鸦的信件，他的战斗能力不如守夜人和援军中的任何一个人。就连讲述异鬼，也不如葛兰讲得生动，他实在是一无是处。</p>
他在想起了霍丁诺瑞对他的期望。</p>
难道他的经历果然都是旧神的安排么？他不清楚，七神从未回应过他，但是旧神……</p>
旧神为他提供过庇护，响应过他的呼唤，在他艰难的时候给他提供过帮助。</p>
但此时此刻他无法开口，难道他要对旧神说，为了不要让我显得那么没用，请赐给我力量么？那太蠢了，也太没有意义了。如果旧神愿意响应他那种祈求，那一定代价不菲。</p>
他叹着气，几乎迈不动步子。他远远看到几十名骑兵从长城下密林遍布的通道中穿行，吊在他们身后，正向西而去，那一定是霍丁诺瑞的山地骑兵，他想大声喊出来呼叫他们。</p>
可他刚一张嘴，狂风便灌入，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p>
“这是哪里了？葛兰、派普？”他捂住口鼻，大声呼喊。</p>
“抱歉，山姆，这里没插牌子，没有写这是哪儿。如果你乐意，我希望这下面就是哨兵楼，只需要再走一会儿就能到影子塔，但实际上，这最多只到长夜堡，山姆。”葛兰大声回答他的问题。</p>
这么长的路，也只是让他稍微喘口气，他身上还背着厚厚的被服，以便在合适的地方让三人能够躺下休息。</p>
派普身上同样携带着不少，山姆知道，他身上带满了一路需要的食物。</p>
山姆真的想哭，他什么也没有携带，就已经走得如此痛苦。</p>
“长夜堡的楼梯嵌在长城的冰层里，我们或许可以顺着楼梯走下去，在长夜堡的塔楼里休息。”派普发言。</p>
山姆知道得比他多一点。</p>
“长夜堡废弃了太久，冰会融化再凝结，要是没有人处理，很快这些冰做的梯子就没法用了。”也许葛兰和派普小心一点可以从楼梯上下去，但山姆绝对不行，更何况，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走，他可能会直接晕过去。</p>
他曾在长夜堡观察过，楼梯虽然被处理，但让他在烈风下蹒跚下楼，他肯定不敢，更何况，他们的任务是沿着长城顶部巡逻，走下长城并不是他们的任务。</p>
另外，在长夜堡休息实在可怕，那里的老鼠太大太大了。</p>
他想到带着的一对兄妹和一个巨人从此处通过魔法门经过的情景。要是能够将战马也扔到窖井里就好了。更何况，就算投送过去，也要两边的人马行动上能够足够配合才行，如今要怎么配合呢？</p>
“根本行不通！”山姆大喊。</p>
“什么行不通？你出什么问题了，我们没有想要下去！我们就当在长城顶散步就是。”</p>
“我说……”山姆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酝酿了一会，然后继续，“如果，曼斯雷德的野人大军已经盘踞在影子塔前，就算琼恩带着大军，也无法通过影子塔，也无法对曼斯雷德的大军发起突袭，因为，他总不能打开城门，在对方大军的眼皮子底下让大军通过，然后再对野人发动突袭吧？”</p>
“哦，塔利将军，真是想不到，你竟然还有军事的才能！白痴才会在大军围城的时候，打开城门，更何况，对方有十万人。”</p>
“西桥望建立在绝壁之上，也没有通向长城以北的通道，琼恩想要用几千骑兵击败曼斯雷德，就不能选择曼斯雷德大军驻守的地方通过长城。”</p>
“黑城堡的通道被封闭，那只有东海望了。”</p>
“从东海望跨过长城再转进影子塔，太浪费时间。”这么长距离，怎么可能不暴露？</p>
长城北方目下是一片深绿的森林和薄薄的雪铺就的地面，面积广大而静谧，但山姆抓耳挠腮，只想解决现在的困境。</p>
“看来我们的马尔锡大人还真是个白痴。要是他没有封闭通道，或许，曼斯雷德也不会转移，这样琼恩的援军也不会无处出长城了。”</p>
“他要是真的用心，应该下令将所有的通道全部封死，这样才能逼迫曼斯雷德认命。”</p>
“白痴，波文只是黑城堡的城主，不是影子塔和东海望的城主！”</p>
“还有一种方法，”山姆抿着嘴，撇开两人无谓的对话，“除非琼恩能比曼斯雷德更早到达影子塔，并提前一步出长城。”并且曼斯雷德是真的进攻影子塔而不是进攻东海望。</p>
山姆忍不住想要祈祷，但又不知道该祈祷什么。</p>
“我们又没有能力让他的部队走得更快！”派普质疑，“更何况，也没法联系他。”</p>
“除了让他走得更快，还可以让曼斯雷德走得更慢。”山姆脱口而出，“这点却没有那么难。”</p>
“没那么难？”</p>
“我们派兵在他们身后袭扰。”</p>
“我们哪来的兵？一二三，我只能数到三，而且有两只腿似乎不怎么好用，好用的也跑不过马。”派普撇着嘴说。</p>
山姆望向了长城下霍丁的几十名骑兵。</p>
他们离长城如此之近，只要开口他们一定就能听得到。</p>
“我们应该喊么？”派普注意到了山姆的目光，而后开口询问。</p>
喊么？他不知道。</p>
做出选择需要勇气，他想到学士今天对他说的话。</p>
他缓缓点头。</p>
“嘿！嘿！嘿！”他们对着长城下的骑兵呼喊。</p>
霍丁的骑兵听到了声音果然慢慢停下，并向长城靠近。</p>
“我们应该说什么？”葛兰问。</p>
“就说，我有封信给他。”山姆赶紧掏出了一张羊皮纸，就着一点被冻结的墨，简要地将刚刚分析的东西说了出来，用冰块包裹着丢了下去。</p>
风在狂吹，山姆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p>
他们选择在长夜堡附近沟通。霍丁直接从长夜堡的楼梯爬到了长城顶部，听完山姆的话以及长夜堡的魔法门后，他露出了微笑。</p>
“五十骑兵起不到牵制十万大军的作用，但我会派人在通往影子塔的路上，将罗德利克爵士拦下，如果加上他的一些骑兵，这个任务能够完成。至于窖井，我们会使用工具，挖出一个合适的口子。”他再次看向山姆，“我就知道你的作用不止这些。现在，你其中的一个兄弟要跟着我们下去，在合适的时候为我们背诵誓词；另外一名，速度要快，快点跑到影子塔，让琼恩的援军尽快通过影子塔，并在长城以北做好埋伏或战斗准备，随便他。”</p>
“我不是背诵誓词的料，”葛兰说，“但我跑得比较快，山姆，我选择到影子塔。”</p>
“既然如此，我就随他们一起下长城咯，希望爬下去的时候不会被摔死，”他笑道，“或者摔坏脑袋把誓词忘了。”</p>
“到了长城北面，还要小心……”山姆对着霍丁说，但刚刚出口就被打断。</p>
“我知道该小心什么，杀手山姆，我们在长城收集了一些龙晶，希望用不到，另外，我也会小心探索，野人是否真的往影子塔转移。你做的已经够好了，剩下的交给我们。”他再次拍了拍山姆的肩膀，“承认吧，你完全不是打仗的料。”</p>
“那我只好在此睡大觉了。”山姆耸耸肩，感觉轻松了不少。</p>
“在长城顶没有火，睡觉会被冻死的。”</p>
“看来，我还是要在长城上巡逻才行。”山姆笑着对葛兰说，“但我跑不了那么快，跟不上你。”</p>
将黑门的事情详细向几人说明后，山姆在顶端等了很久，直到派普在长城北方的开阔地上对着他大喊，他才放心离开。</p>
他们就在这里分别。</p>
他收过了葛兰背着的被服，缓慢地行走在长城的顶部，看着光亮慢慢在头顶消失，看着整个世界慢慢沉入黑暗。</p>
当他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便在雪堆处，松开了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裹在了里面，只是片刻后便睡着了。当他再次被冻醒的时候，睁开眼，天边泛起了一丝晕红。</p>
长城两边都是茫茫一片，森林暗影重重，除了他脚下将他的脚冻得冰冷的坚硬冰块，似乎什么也没有，要是历史记载没有错，他今天看到的一切可能和八千年前的守夜人看到的，和筑城者看到的完全一样。</p>
他感觉到了一丝荣耀。在这空前孤寂的黑灰色空间里，竟然第一次有了参与感，就连空气也变得清新活泼起来，仿佛他一伸手便能与古往今来的守夜人们对话，而他，再也不是游离在外的行尸走肉了。</p>
他准备站起身，但脚步传来的刺痛几乎让他喊了出来，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缓解。</p>
“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p>
稍微恢复后，他卷起铺盖，重新打包，挑在身后，一步一步往前，嘴中反复背诵着誓词，直到东方破晓的光线穿越云层，将第一丝光线打在他的脸上。</p>
他在长城顶上停停走走，复又走走停停，当他决定一天结束的时候，他再在一座岗亭处停下了脚步。</p>
一早起来的时候，他确信他下面的城堡是石门寨，因为他小心攀越边缘的时候，看到了倒伏在巨大的石头地基的大厅，巨树从大厅里长出，有些建筑就只剩下了一面墙，而它们本身也坚持不了多久，这完全符合兄弟们向他描述的石门寨的情况。</p>
他确信能够午间或者晚一点点的时候能够抵达目的地。</p>
“嘎……”鹰在他的头顶俯冲，相互游戏。</p>
再大的鹰在他眼里也像一个小不点，他注意到远处森林时而飞出大群乌鸦，像是在争夺食物抢夺领地。</p>
袅袅烟雾云起。那是野人的驻地么？他希望是，如此则可以证明他们的判断没有错误。</p>
他加快了脚步，而每一步都让脚吃痛，但他觉得耐力已经提升了不少，还能继续坚持。</p>
鹰们的叫声更激烈了，上下不断飞舞，仿佛在他的头顶表演。</p>
一只鹰越过了长城，划过了优美的弧线，俯冲而下，消失在山姆视线之外，而另一只更大的鹰俯冲跟随，翻个了肚皮，划出了更美妙的弧线，跟随而去。</p>
他真想驻足观看，但他还有任务，不能继续停留在长城上。</p>
直到中午时分，他才到达另一座岗亭，但那显然不属于影子塔。他只好承认，他的估计太过乐观，一个上午，他只走了大约一个城堡间的距离。</p>
这是灰卫堡么？传说灰卫堡的守军曾击败野人之王詹德尔，并受到了诅咒，因此，灰卫堡才会倒塌。山姆觉得这种诅咒实在可笑，詹德尔是三千年前的人物，而灰卫堡被放弃只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什么样的诅咒可以在接近三千年后才生效呢？</p>
他很快就能抵达目的地。</p>
如果这里是灰卫堡的话，前方除了目的地就只剩下了哨兵楼，传说的哨兵楼是由木头建设，仅在七十年前才被翻越长城的野人占据，野人离开后，他们焚毁了哨兵楼。</p>
想到这个传说，山姆有些紧张起来，如果他在长城顶端遇到了翻越上来的野人该怎么办呢？他在顶部巡逻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想过遇到野人的可能性。</p>
他深呼了一口气，再次唱诵起自己的誓词。</p>
他希望自己遇不到野人，也希望葛兰同样不会遇到，但如果葛兰遇到了，他要代替葛兰完成任务。想到这里，他开始痛恨自己在长城上睡的奢侈的两觉。</p>
他不住往前，一只鹰对着他鸣叫，当他准备继续往前的时候，鹰向他俯冲下来，他吓得惊魂未定，坐在冰面上哭了起来。</p>
鹰这时收起了翅膀，在他面前展示了身姿，而后转眼看了他，振翅离开了。</p>
当他站起来准备继续向前的时候，鹰再次俯冲而下，如此反复了几次，他才终于发现，鹰在阻止他。</p>
“前方危险？”他询问。</p>
“昂……”鹰在高声鸣叫。</p>
山姆注意到他的翅膀上鲜血淋漓，一些血液已经冻结在了羽毛上，山姆不敢上前挑衅猛禽。</p>
而后鹰就像冻结在了长城顶一样，缩着脖子站立在长城的冰壁上，一动不动。</p>
他就这样看着那只鹰。</p>
一会之后，他听到了长城下奔跑的战马蹄音，再也忍不住，于是趴向了长城边。</p>
挥舞各色旗帜的骑兵正从丛林之中驱赶出大片人群，其中野兽和人一样，在白色的原野上，狂奔。</p>
他看到了比战马还要高大的人，看到了比战马还要高大几倍的猛犸巨象，还有成群结队的山羊、猪在丛林和原野上窜出，他们都在没有目标地狂奔。</p>
这是一场胜仗。</p>
越接近影子塔，长城的起伏程度越大，好几次他直接从高处滑下，又从高处滑回。</p>
他在傍晚的时候，才碰到一名名巡逻的守夜人，询问后，他才终于确信此时已抵达了影子塔，当他跨过了一道道在长城顶部凝结的深红色血液时，他才想起了那只鹰。</p>
他感觉有些异样。</p>
当他最后一次转头看向了远处丛林时，那里已经燃起了大火，那里燃烧着比他平身所见最大的火堆还要大十倍大百倍的大火，他感觉火光已经照亮了整个长城，并将它变得金红一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