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顾我低下头，“我只是看不了你这么难受。”</p>
“可是你这样妈会很难受的。”童兮幽幽地说。</p>
林顾我一愣，猛地看向童兮。</p>
“你觉得你顾及我就真是顾及我了吗？妈虽然说总是冷言冷语，但她真的不像你想的那么不喜欢我。你答应我了，又去找妈。那明天我怎么和妈见面呢，她纵然知道不是我教唆你去的。但你要清楚，主宰一个母亲思想的，并不是绝对理性。”童兮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澈。</p>
林顾我抿了抿嘴唇：“我知道，可是……”</p>
童兮猛地坐起，扭过身子气呼呼看着林顾我，看了半天，才恶狠狠地说道：“等着挨骂吧你，别指望我会救你了。”说完，直接侧躺下去，拿被子蒙住脸。</p>
“啊？”林顾我刚想说什么，忽然卧室的房门被敲响了。</p>
“林顾我，睡了吗？”林尚峰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p>
“睡了。”林顾我赶紧回答。</p>
“那就起来。”依旧是那个毫无波澜的声音。</p>
“哦。”林顾我换上衣服，拉了拉被子，童兮一把拽住被子，又往侧面挤了挤。</p>
“别做梦了，挨骂去吧你。”童兮气呼呼地说道。</p>
林顾我跟着林尚峰走到阳台，林尚峰点燃了一根烟，又问林顾我，林顾我摆了摆手。</p>
林尚峰吸了口烟，才说道：“顾我，你是不是和你妈说什么了？”</p>
林顾我没有说话，就在林尚峰身边那么站着。</p>
“顾我，你今年二十五了吧。”林尚峰又问道。</p>
林顾我闷闷“嗯”了一声。</p>
“哦，还以为你就十五呢。”林尚峰呵呵一笑。</p>
“你妈一回到房间就哭了，我问她怎么她也不说，就那么默默地落泪。”林尚峰又吸了一口烟。</p>
明明没有吸烟，可林顾我的嗓子却感觉十分地涩痛。</p>
“我……”</p>
“你是不是以为你妈妈根本就不喜欢童兮。”林尚峰问道，没有等到林顾我回答又自顾自地说：“肯定是了，毕竟当初你们两个结婚，你妈是死活不同意的。但她是怕一个没有父母，整天搞一些莫名其妙东西的女孩耽误你，影响你。她更希望你和寻常人一样，找一个家室清白，父母皆在，有一个正经工作的女孩平平淡淡过日子。”</p>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童兮很聪明，像你妈一样聪明。她怕童兮太拿捏住你。”</p>
“没有。不是我妈想的那样。”林顾我大声辩解。</p>
林尚峰瞥了他一眼，“这你妈比谁都清楚。童兮是个好孩子，你在她身边也很开心。”</p>
“你妈早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甚至都比你这个亲生儿子都喜欢。”</p>
“你太老实了。”</p>
“我知道我妈对我们好，但这个方式方法真的让人很接受不了。”林顾我低着头争辩。</p>
“关心则乱啊。”林尚峰弹了弹烟灰。</p>
“那个时候，咱们家里穷，又没有人帮衬，你妈刚生了你就不得不下地干活，不得不用冰冷的凉水洗衣服。当时没觉得什么，只是年岁越来越大，曾经身体被压抑的种种不满都爆发出来了。阴天下雨，你妈的手啊，腿啊，比谁都疼，她又要强，又不喜欢和你们抱怨。”</p>
“后来知道童兮要生孩子了。你妈没有坐月子的经验，又怕直接照着书上的来有些不对付，就找人四处打听看看她们怎么坐月子的，有什么好的经验。”</p>
“但是……”林尚峰的嗓音有些哽咽：“你妈确实没有坐过月子啊，她不懂天天喝没什么滋味的鸡汤、鱼汤有多么难受，也不是很明白在屋子里养着有多么闷热。但，她真的很用心地做了。童兮知道，所以她没有说，她也舍不得说。她知道这是关心她。”</p>
“你怎么就不知道呢！”林尚峰声音突然严厉了起来。</p>
林顾我垂着头，喃喃地说道：“对不起……小兮和我说了，让我别去找妈，可是我看不得……”</p>
“就你爱你老婆，我不爱我老婆吗？”林尚峰吼道。</p>
林顾我抬起头，看着面目狰狞不断逼近的林尚峰，他仿佛又要回忆起童年的阴影了。</p>
“咚咚咚！”林尚峰和林顾我同时一愣。</p>
童兮简简单单裹着一层毛毯，矮矮的个子看不出什么表情。</p>
林尚峰赶紧把门打开，一脚把林顾我踹了出去，在夜风还没有进来的时候，迅速把门关上。</p>
“小兮，大晚上的你裹着一层被子出来干嘛。”林尚峰挤出了一个笑脸。</p>
“爸，对不起。今天是因为我的事情……”童兮紧紧裹着被子，低着头，声音很小很小。</p>
“小兮，和你没关系。”林顾我赶紧挡在童兮面前，正对着林尚峰。</p>
“爸，我知道妈是对我好，所以我没有怪妈，我也不应该怪妈。我很小很小就没有父母，所以我真的很珍惜您和妈对我的好。”童兮坐到沙发上，单薄的身子在黑暗中仿佛摇曳的树叶。</p>
“真的，就像是在黑暗中走了许久许久的人，突然看到了光明一样。我真的真的很珍惜您和妈对我的爱，纵然有时候方式方法或许不是很能接受。但我知道您们都是第一次当父母，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顾我，顾我，他也是为了我。他第一次成为丈夫，第一次成为爸爸，他真的也很慌张。所以，爸，您能不能不要怪他了。”童兮带着哭腔地说道。</p>
林尚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本来特意穿了一条能系腰带的裤子的。</p>
“林尚峰！”一个女人暴躁的声音响起，丘爱霞似乎没有听到客厅里发生的事情一样，“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满世界瞎跑什么，回来睡觉。”说完，也不管别人，自己先走进客房中。</p>
林尚峰如释重负一般，指着林顾我道：“这次看在小兮的份上饶了你，再敢把我媳妇弄哭，你看我揍不揍你啊。”说完，赶紧跑回客房里。</p>
童兮也没搭理林顾我，自己走回了主卧。</p>
林顾我内心一阵痛楚，他明明是想爱自己老婆的，可是没想到弄巧成拙。</p>
他羞红着脸走回房间，躺在床上默默无语。</p>
“关灯。”童兮背对着他闷闷地说道。</p>
林顾我听话的关上灯，然后继续抑郁。</p>
“你们老林家是不是有把妈妈气哭的传统？”</p>
林顾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p>
“好好管教你儿子。”</p>
“哦。”林顾我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p>
童兮换个姿势仰躺着，“睡觉吧。”</p>
林顾我发出了一个鼻音“嗯”。</p>
童兮坐起身子把枕头垫得很高很高，又仰躺下去。</p>
她拽了拽林顾我：“过来，姐姐搂着睡觉。”</p>
林顾我呜了一声：“我比你大一岁好不好。”</p>
童兮又坐起身子，把枕头扔到一边，躺下去钻进林顾我的怀里。</p>
“那，顾我抱着妹妹睡觉好不好。”</p>
林顾我……去TM的抑郁吧。</p>
林未雨就这么站在摇篮车边举着手，本来想再来一记围魏救赵，但没想到被老妈截了胡，一番感人肺腑的话说完，林未雨就这么高举着手愣愣地站着。</p>
他内心有些酸楚，其实无论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是互相深爱对方的。</p>
他无力地垂下了手。</p>
时夏，云青青。</p>
为什么到我这里，就辜负了两个深深爱着我的女孩呢？</p>
我真的是个混蛋吗？</p>
看着摇篮车中安然睡熟的自己，林未雨坐到沙发上，他觉得自己这个晚上要失眠了。</p>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p>
“哇哇哇！”</p>
主卧、客卧的灯一下子全部亮起。</p>
林未雨舒心了。</p>
咱俩都是混蛋，凭什么就我睡不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