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重复一遍，我是从前线撤回来的，而你们是救了我的不知道为何穿着帝国军制服的……就……都懂吧？。”罗根想了半天也没在王翼阳面前把【第九区人】之类的字眼说出来，“他们愿意放我们进去，那当然最好；不想把我们放进去也无所谓，只要我们能安全接近租界城市，迟早有机会的。”</p>
王翼阳等人不需要任何身份证明，但罗根不行，帝国军有许多方式确认他的个人信息。没有锦衣卫的配合，他必须自己想办法，例如说自己是麦克尼尔指挥的部队当中的一员，那样一来得到通知的麦克尼尔肯定会愿意配合的——不对，他甚至还不知道麦克尼尔在帝国军的哪一支部队服役。然而，倘若基督城的那些蹊跷的巧合同麦克尼尔有关，那么麦克尼尔很有可能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p>
他们总是心有灵犀。</p>
开着一辆摇摇晃晃的破烂运输车的罗根以最快速度撤离战场，同时冒着被南庭军和帝国军炮火击毙的风险驶向维克多城租界下方。那里仍有不少士兵在看守防线，这些人见到友军的车辆返回，立即上前接应，领头的士兵很客气地要罗根汇报情况，又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跟在罗根身后的那些人。</p>
“哦，你是说他们？他们是我在附近的废墟里遇到的，都是帝国的勇士……这些人虽然看上去是编号区贱民，但正是他们保护我成功撤退的。”罗根装模作样地摘下面罩和附近的士兵套近乎，给身旁的帝国军士兵递上了一根香烟，“……不用那么麻烦，找埃里克·亚当斯，他也在附近吧？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向他汇报。”</p>
在上个月拿麦克尼尔的假名招摇撞骗估计没用，没有多少人认识麦克尼尔是谁。所谓的埃里克·亚当斯一下子在平民中也具有了一定的知名度，还要归功于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电视台前些日子播放的节目，其中接受了长时间采访的麦克尼尔俨然成了尽职尽责地效忠于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典范。趁着这个时候利用麦克尼尔的名气给自己打掩护，不至于让麦克尼尔被怀疑。</p>
附近的帝国军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讨论了半天也没说明白罗根身后这群穿着帝国军制服的华人是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地入伍的。其中一名士兵小声说，他确实听别的战友说过，之前被清理干净的贫民窟里有一些愿意为帝国军服务的编号区居民。这句话似乎为其余士兵提供了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他们向着罗根一敬礼，又把麦克尼尔等人所在的位置告诉了罗根，便放他们一行人通过了最外层防线。</p>
罗根刚说到埃里克·亚当斯这个名字时，王翼阳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许。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机会，先杀死自己的仇人，再想办法摸清租界城市地下结构并找到出入口，确实是大功一件。这姿态诡异的队伍顺着大门进入维克多城第一层时，王翼阳立即对罗根说，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把麦克尼尔早些铲除。</p>
“不了，很可能来不及，那家伙撤退到中层去了。”罗根也有充足的借口，他们的身份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暴露，那时一旦他们处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后果不堪设想，“……冷静点，我们往地下找找看。”</p>
在这阳光几乎照不见的租界城市地上部分最底部，每一个路口都有帝国军士兵和警察把守，这些人只需专心致志地排查来往军人的身份，因为平民早已被帝国军集中管理起来了。虽然事先看过地图，第一次真正进入租界城市下方的罗根不免心猿意马地四处闲逛了几步，于是他和他身后的奇怪队伍马上引起了附近帝国军士兵的注意。又有几名士兵上前，要求罗根等人出示相应的证明。</p>
“……是亚当斯叫我们来这里的，他说，要防止敌人像上次那样渗透进入租界内部。”说着，罗根不动声色地从身上掏出几个金币，塞到了周围的帝国军士兵们的手中，“我想你们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吧？那位大人对帝国和皇帝陛下的忠诚，实在是感天动地啊。”</p>
——麦克尼尔如今不仅是帝国军的一员，还是一名负责测试帝国军新型陆战兵器KMF机甲的驾驶员，而这种兵器又和玛丽安娜皇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不想莫名其妙地间接得罪自己这辈子都高攀不起的大人物们的帝国军士兵们很快就放行了，其中一人嘱咐罗根，到了地下之后千万不能把地下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后果自负。</p>
这话让罗根心中警铃大作，他意识到自己一行人很可能陷入了另一个麻烦中，但王翼阳似乎还没察觉到其严重性，想着为段英雄和王双的一世英名复仇的南庭军官仍然想要早些取麦克尼尔的性命。好在有罗根和秦寒霜的轮流劝说，暂时压制住了怒火的王翼阳恢复了沉默，一行人沿着电梯前往地下部分，接下来他们需要找到出口，为南庭军的渗透创造机会。</p>
电梯门刚一打开，一股令人恶心的恶臭钻进了众人的鼻孔。前方的走廊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大着胆子打开了头盔上的照明灯的罗根走在最前面，他来到走廊的尽头，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不清的尸体。</p>
不，不全是尸体。其中确有开始腐烂的尸骸，但更多地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翻着身、周围还盖着一块白布的将死之人。除了这几块能保住一部分人体面的白布之外，偌大的【广场】里没有其他衣物的踪影。不少苍蝇盘旋在半空中，令人厌恶的嗡嗡声此起彼伏。</p>
“这就是布国鬼子对待自己同胞的手段……好手段，没价值的弱者连衣服都不配保有。”王翼阳压低了声音，但他已经不在乎周围会不会有人听到这些话了，“罗根，我知道你也很心痛，我们还是快些行动吧。”</p>
“其实我一点都不心痛，他们对查尔斯皇帝的盲目支持使得他们如今的遭遇正配得上他们的愚蠢和对自由的践踏。”罗根摇了摇头，示意众人绕开这些临时停尸房，“这地下部分肯定有能够通向外界的道路，得抓紧时间了。”</p>
众人表示赞同，紧跟在罗根身后打算离开。这时，堆积如山的尸体和半死不活的人群中忽然爬出来一个瘦弱的身影。担心有人反扑或是将事情报告给帝国军的罗根先示意同伴们不要轻举妄动，而后将探照灯转向那人。身旁的王翼阳险些直接举枪射击，因为这张脸正是迈克尔·麦克尼尔的脸。</p>
但这人又唯独不会是【埃里克·亚当斯】。上次近距离地在对方面前感受过死亡迫近的绝望的王翼阳还记得，麦克尼尔的右臂如今是机械义肢，而眼前这家伙的四肢是完好的原装货。</p>
“罗根，怎么办？”秦寒霜抬起了枪口，等待着罗根的指示，“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行动。”</p>
“缓慢撤离，别管他。”罗根挡住了跃跃欲试的王翼阳，“……哪怕晚一秒暴露都是机会。”</p>
话音刚落，眼前有着麦克尼尔的相貌的家伙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其躯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转眼间，刚才还瘦骨嶙峋的白人青年就转变成了身高有三米以上的由大量臃肿的肉块堆积成的难以形容的人形怪物。它头部的毛发全部脱落，连五官也几乎消失不见，只有那一张似乎膨胀了的嘴巴格外吓人。</p>
王翼阳没有理由再忍耐了，他当即扣下扳机开火，子弹打在怪物身上如泥牛入海。看到王翼阳的攻击没有效果，罗根果断地让众人先逃跑再说，并和秦寒霜一同把还要换弹匣的王翼阳强行拖走了。众人慌不择路地逃得飞快，唯恐被怪物追上，只是忘记转身回头去看怪物的动向——它并没有追击王翼阳等人，而是把魔爪伸向了身旁半死不活的那些可怜人。距离怪物最近的几名半死不活的受害者的躯体迅速变得干瘪，转瞬间就从勉强还有着一口气的活人化作了尸体。</p>
那怪物的躯体却还在膨胀，并在某个瞬间毫无预兆地倒地不起，壮硕而臃肿的躯体又以同样不可思议的速度萎缩下去、彻底消失不见，连骨骼都不复存在。过了半晌，两名披着黑袍的神秘人从死尸和将死者堆积成的小山中现身，来到怪物消失的地点附近，四处张望着。</p>
“……又失败了。”其中一人摇了摇头，“难道说，旧时代的KnightMare……从概念上被淘汰了？”</p>
“必须早日令主上重返人间，否则【终焉之月】将无法阻止。”</p>
TB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