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心脏一阵绞痛，她缓缓扫视朝殿，可来来回回都是同一张脸。</p>
那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p>
似乎在看着她笑，可那笑容竟是如此狰狞和森冷，让她不寒而栗。</p>
“你给朕听着，朕这一辈子没败过，手操生杀之柄，岂能容你放肆欺辱！”</p>
“朕是武曌，日月当空照，终年没有黑暗！”</p>
“你为何要跟朕作对，你辜负了朕，朕誓要将你碎尸万段！”</p>
武则天在心里咆哮，凤脸完全扭曲起来。</p>
群臣噤若寒蝉。</p>
虽然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但陛下手指着殿柱暴怒的模样，真似疯癫了一般。</p>
昌黎王几乎把陛下逼到绝境，可此獠非但没有趁热打铁，反倒温情脉脉起来。</p>
难道真不愿为了个人野心，放弃家国情怀的底线？</p>
不愿看到社稷满目疮痍，百姓民不聊生，被蔓延的战火吞噬？</p>
可你苏玉城恶事做尽，岂会是这等悲天悯人的圣人？</p>
那为何会主动走进神都这座牢笼呢？</p>
踏进神都城，性命危矣，随时会被陛下宰割。</p>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臣烈士……”</p>
有大臣低声喃喃，目露骇然。</p>
同獠瞥了他一眼，冷笑连连。</p>
绝无可能！</p>
此獠连皇族都屠了，还谈什么忠臣？</p>
纵观史册，哪个忠臣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p>
所以唯有一种可能。</p>
此獠根本就不怕，笃定陛下不敢杀他。</p>
有何凭仗？</p>
要知道死了就是死了，甭管暗地里多少布局，你连儿子都没有，就算麾下造反成功，你也最多享有一个尊号。</p>
群臣陷入沉思，始终想不通昌黎王的底气是什么。</p>
难道仅仅是为了耀武扬威，而后英勇赴死，给短暂而辉煌的一生画下句点？</p>
武则天盯着殿柱怔怔出神。</p>
她突然发现自己内心最隐蔽的角落，日渐萎靡，日渐苍白。</p>
往里窥探，似乎闻到一股陈年霉味的气息。</p>
朕老了么？</p>
不然怎么会被他肆意欺压？</p>
朝殿又一次寂静无声。</p>
群臣垂头暗忖，陛下面临的局面非常难堪，她该怎么收场。</p>
为了亲手缔造的大周帝国，再一次选择退让？</p>
还是直接动手，诛了苏家满门？</p>
过了很久，御座上终于传来暗哑的嗓音：</p>
“传朕旨意，千骑兵围住昌黎王府。”</p>
武三思双眼煞红，难以置信的看着御座。</p>
其余武氏族人更甚，好不容易压抑的悲痛又涌上心头，绝望席卷全身。</p>
群臣相互对视，皆能看出对方眼里的震惊。</p>
千骑兵，拱卫皇宫的禁军，只忠于陛下。</p>
这布置很耐人寻味，如果要诛杀昌黎王府复仇，直接派遣神龙卫不就行了？</p>
派禁军过去，摆明就是“围而不攻”。</p>
陛下要等着苏玉城进京，看看此獠究竟用什么手段自保。</p>
倘若真超出陛下可承受范围之内……</p>
皇族被屠灭了。</p>
也就灭了。</p>
群臣心惊胆颤，这一幕真发生了意味着什么？</p>
主宰天下的至尊，只能把滔天屈辱活生生吞回肚子里！</p>
你若够强大，连皇帝都能羞辱！</p>
嘶——</p>
群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p>
苏玉城以无敌之威俯瞰皇权，皇权在那一刻轰然崩坍！</p>
武则天从朝殿的窗户望出去，看见天空始终是黑灰色的，像是被谁罩上了一块肮脏的抹布。</p>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道：“退朝。”</p>
说完起身，顿了一下，她慢慢挺直腰杆，阔步离去。</p>
武三思听到这句话，感觉就像有人在他的心头上狠狠剜了一刀。</p>
当然，他不敢喊痛，也不敢怨恨。</p>
他只能平复悲痛的情绪，装出冷静镇定的模样。</p>
群臣不约而同的看向武三思，眼神深处带着怜悯。</p>
残酷的现实剥夺掉他那点顽固而脆弱的自尊心。</p>
在苏玉城面前，你就算张开獠牙，还是一只蝼蚁。</p>
随着陛下摆驾离去，满朝文武个个忧心忡忡的离去。</p>
一个接一个的震撼，让他们几乎麻木，置身其外看热闹都觉得恐惧心悸。</p>
正午的阳光照耀着皇城，金色光芒照耀每座宫殿。</p>
上阳宫依旧巍峨，厚重的轮廓和大气的气势给人永远不会衰落的错觉。</p>
而其间的人就如蝼蚁一般渺小，衬托了皇权的牢不可动和世人的低微。</p>
然而仅仅是一种错觉，也许某人就敢凌驾于它之上。</p>
……</p>
庐陵王府。</p>
“玉城！玉城！苏玉城！”</p>
李显满脸涨得通红极为亢奋，激动到乱蹦乱跳。</p>
这一天终于来临。</p>
降临得没有预兆，却大快人心！</p>
李氏跟武家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p>
仇恨不会因不敢表达而不存在，它深深嵌刻在每个李氏子孙的心中。</p>
“本王不屑动手，派女婿修理你们一下，可惜没能一网打尽。”</p>
李显负手在后，神情说不出的得意和猖狂。</p>
“行了。”韦玉走进寝宫，神情严肃道：</p>
“据说陛下咳嗽不止。”</p>
李显脸上的笑意陡然凝固，略有紧张的问：“应该没大碍吧？”</p>
韦氏摇摇头，“御医说只是心力交瘁，”</p>
“那就好。”李显松了一口气。</p>
要是母皇突然驾崩，就便宜武三思这个储君了。</p>
顿了顿，他幸灾乐祸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母皇如此暴怒，看来武家庄园被屠，对她老人家的打击太大了！</p>
韦玉微微颔首，一想到苏宸，不禁脊骨发寒。</p>
苏宸的魄力和强势，几乎让她窒息。</p>
要是王爷有其一半的勇猛，江山社稷岂不是唾手可得？</p>
李显皱了皱眉，沉声道：“你说婚约还生效么，玉城恐怕活不了多久了。”</p>
苏宸羞辱皇权，母皇为了震慑天下，不惜一切都会将其斩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