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平地起惊雷，太平公主动作一滞，满目骇然。</p>
她盯着苏宸，看到对方眼里的坚决。</p>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坚决。</p>
“我同意，兵谏杀了武三思。”太平公主蠕动红唇，哑声开口。</p>
苏宸望着窗外皎月，沉默了半晌，平静道：“不，帝国换主人，明天你就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二个女帝。”</p>
刹那间，太平公主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之色。</p>
她红唇微微发颤，“我……我没准备好。”</p>
这时苏宸看到她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裙摆，比刚刚攀上巅峰时扯住他后背还要用力。</p>
“你不敢在迎仙殿面对她？”苏宸眼里陡然射出锋芒。</p>
太平公主张了张嘴，竟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一股如临炼狱的恐惧袭遍全身。</p>
苏宸一步步走向她：“还是，你不想做皇帝？”</p>
太平公主摇头。</p>
她想。</p>
母皇颠覆了男权至上的传统，对所有女性形成强大的诱惑力。</p>
特别作为是女皇的女儿。</p>
从小，她对权力的热望便被不可遏止地撩拨了起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p>
就像春天里疯狂生长的藤蔓，那种潜藏在她内心的权力欲望被唤醒，再也无法被压抑和禁锢。</p>
可今夜政变让她猝不及防，什么都没准备好。</p>
怎么可能成功？</p>
她承受不住失败的后果，她更害怕面对母皇怨恨失望的目光。</p>
苏宸看着她，柔声道：“陛下老了，昏庸了，她该退出历史舞台了，让她在冷宫安度晚年。”</p>
“你放心，如果是你，她不会自缢，不会让你背负弑母的滔天骂名。”</p>
“令月，我知道迈出那一步很困难，可那一步过去就是巅峰，就是俯瞰芸芸众生的帝王。”</p>
琉璃灯微微晃动着，窗户灌进来的微风，让本来就幽暗的寝殿明暗交替，摇曳的灯火更让太平公主心生恐惧。</p>
似乎有一双森然威严的眼睛在窥视着她。</p>
“不，注定以失败告终。”</p>
太平公主紧紧握住苏宸手心，声线尖锐夹杂着颤抖。</p>
“镇定。”苏宸安抚着她，深入剖析道：“这些年来，你利用特殊的地位、卓著的声望和雄厚的财力，在朝中建立了一个庞大的人脉关系网。”</p>
“现在武三思监国，你要是发动政变，朝臣会面临一个抉择。”</p>
“他们下意识的倾向肯定是你。”</p>
这就是苏宸最大的劣势。</p>
如果恰逢乱世，一个破碗就能打江山。</p>
可盛世造反何其艰难？</p>
以狄仁杰为首的政事堂，或者说文官集团是这个帝国的四肢。</p>
他就算再强势，也无法让四肢心甘情愿的运转。</p>
而太平公主可以。</p>
她是皇帝的孩子，从礼法大义上都能驱使文官集团。</p>
只要政变成功，诏书就能下达天下。</p>
最关键，苏宸可以让上官婉儿暗中协助。</p>
“第二，我知道你在宿卫禁军安插了人手，还有六率骑兵卫队，里应外合，夺下玄武门。”</p>
“等退位诏书下了，紧急征调河南道三万府兵，只要三万，不管洛水军营多少兵马，不管武三思李显有多少叛军，我都帮你镇压。”</p>
“……”</p>
苏宸的话音被哭腔打断了。</p>
太平公主眼眶湿润，低声啜泣：“女人做皇帝太难了，我真的没有准备好。”</p>
苏宸脸色越来越阴沉，冷声道：“陛下已经栽好树，你只管乘凉。”</p>
太平公主突然退后几步，嘴角一丝凄怆：“本宫的命运早已被你安排了，做不了主，未来都被你早早规划好了。”</p>
“李隆基政变，本宫的人十不存一。</p>
武攸暨发疯，本宫和薛绍的儿子都死了。”</p>
“本宫只能依靠你，而你想让我做傀儡！”</p>
说完她面色惨淡，表情痛苦。</p>
苏宸目光陡变，一字一句道：“我女人做皇帝，我子孙后代是皇帝，你觉得我会夺权？”</p>
“你以为我想政变？曾经政变救驾，现在政变篡权，何其荒谬？”</p>
“可她现在一心杀我，国事荒废，政务废弛，除非我死，她才有心思治理江山。”</p>
“难道眼睁睁看着帝国颓倒，看着百姓日子越过越差？”</p>
“我只有两个选择，自杀，或者她下台。”</p>
“够了！”</p>
太平公主不想看他，闭上双目，泪水汹涌滑落：“你走，别怂恿我背叛母皇。”</p>
霎那，苏宸一颗心便朝寒冷的深渊坠落。</p>
啪！</p>
一声脆响。</p>
太平公主捂住玉颊，死死盯着他，眼泪粘在睫毛上在宫灯的映衬下晶莹剔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