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渚坐在桌案前阅读卷宗,他来云州快半个月了,每日便是复盘浏览各类卷宗档案。</p>
云州州牧谭大人甚少上衙署坐堂公干,有什么要紧事下头的人都是报到他在云州的宅邸上。</p>
张渚除了来的第二日在同僚的指点下亲自登门拜访了知州大人一次,便再没见过这位大人的尊容。</p>
倒是云州同知兰庭十分勤勉,几乎日日坐堂,代为处理公务。</p>
兰庭是庆禧元年中的进士,已经三十出头了,但是他长得白净,皮肤紧实,要不是留了一撇胡须在唇上,还真猜不出年龄。</p>
他为人谦和,与衙署各级官吏相处十分融洽。</p>
或许就是因为长官过于慈和,云州府上下的官场氛围透着几分慵懒随意,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刺激到他们的神经。</p>
明明是个富饶温暖的好地方,年年却上供不了几两赋税银,相反还不时有饥民偷盗,壮丁落草为寇的恶事发生。</p>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张渚在上京城冷面无私,勤于公务的名声太过突出了,才被派到这过于安乐祥和的云州府来整肃风气。</p>
虽然知道张渚这位“钦差”来者不善,但是兰庭却一如既往地温柔和气,亲自过问张渚的衣食住行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p>
张渚态度不卑不亢,不温不火地回绝了兰庭要为他置办仆婢的好意,言说自己带了家眷仆人,因此用不了许多人。</p>
兰庭对张渚不冷不热的态度丝毫不以为忤,依然十分热心,三天两头就来关照张渚的办公进程,还吩咐两名主簿一定要不遗余力配合张渚的工作。</p>
眼看将近午时了,两名主簿看看张渚的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叫苦不迭,这位大人官阶不高,官瘾不小,每日都要在衙署待到午后,也不知那些卷宗有什么看头。</p>
两人正在纠结要不要想个由头走人,张渚倒是率先放下了手中的纸张:“时辰不早了,两位主事可要与本官一道去用些饭食?”</p>
他从未与二人说过这类闲话,两名主簿先是一愣,随即挂上笑容忙不迭地应道:“通判大人客气了,卑下怎好冒昧。”</p>
一般来说有品级的官员是不能在食肆酒楼堂食的,即使觉得那家酒菜好吃也只能使人做好了送到家里来,因此张渚这样说话无疑就是在请两人到自己家中用饭。</p>
“二位不必不安,不过是一顿便饭,这些日子有劳二位从旁相助。”张渚站起身来,看向泰平:“去前头看看兰大人可还在衙中,若在,请他留步。”</p>
不等泰平应声往外走,兰庭温和的嗓音在屋外响起来:“这是张大人在寻本官么?真是罕事一桩啊。”</p>
他一边说,一边提起官袍跨进堂中来,眉目带笑,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p>
张渚几个纷纷朝他拱一拱手,兰庭摆摆手,笑盈盈地道:“张大人有什么话说么?”</p>
张渚不疾不徐地道:“不瞒大人,下官已将署中卷宗看了七七八八,打算明日启程外出巡访,这些日子承蒙大人跟各位同寅关照,下官在东风楼沽了一桌薄席送到宅中,请大人和几位僚友赏光。”</p>
“张大人真是客气了,听闻尊夫人昨夜刚到云州,你到那一日时间仓促,衙中备的接风酒过于潦草了些,既然你准备外出巡访,倒不如由本官做东,今夜在蔽宅设宴,为张大人及尊夫人接风,如何?”</p>
张渚沉吟片刻,点了下头:“既然如此,叨扰了。”</p>
兰庭见他同意,笑得更开心了,几个人又客气了几句才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