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压了沸腾的魔血，明渊凰不动声色地低头，尽量不去看大智慧的肉身。</p>
“参见大智慧。”</p>
“你们退下吧。”</p>
大智慧一声令下，地门人马纷纷告退，井然有序地撤离无水汪洋。</p>
明渊凰保持着谦逊的姿态，看着一个个足影自身边经过。在这些脚步之中，有一人停顿了片刻，落在队伍最后。明渊凰能感觉，他在观察自己的面容，眼中充满困惑。</p>
等到最后一人离开，大智慧缓步走向明渊凰，停在她的面前说道：“此地只有你我，不用一直行礼。”</p>
明渊凰神态自然地抬头，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道：“恭喜你得偿如愿，顺利取回肉身。”</p>
“多谢，但你看起来并不高兴。”虽是同一双茶色眼眸，大智慧的眼神更显锐利，比起缺舟的深邃内敛，他让人无端感到压迫。</p>
明渊凰瞥过一地狼藉，淡淡说道：“看到无水汪洋毁成这样，谁能高兴？”</p>
“是因为少了一个喝茶的所在，还是因为少了为你泡茶的人？”</p>
“都不是。”明渊凰平静地回答道，“是少了一个朋友。”</p>
大智慧脸色微变，声音倏尔低沉下来：“缺舟是大智慧的一部分。”</p>
“我知道。”明渊凰笑了笑，直接挑明身份，“就像明渊也是永夜皇的一部分。”</p>
“你果真恢复了。”大智慧闭上眼睛说道，“缺舟早就知晓，但他选择隐瞒。他怕我伤害你，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他也没放弃保护你。”</p>
明渊凰神色淡漠，暗地却捏起了拳头：“他分得很清楚，吾是永夜皇，不是地门的光明守护。”</p>
“你认为我分不清楚？”大智慧不悦地蹙眉，语气有些古怪，“若非苍狼影响，在光明殿我便已经察觉。”</p>
“然后呢？用血戮洗脑我？”明渊凰逼视着大智慧道，“雁王引导你铲除缺舟，没告诉你如何控制本皇？”</p>
大智慧一震，垂下眼帘说道：“我答应过你，不再改变你的记忆。你也答应我，不再离开地门。”</p>
“吾没离开地门。”</p>
“我的意思是……”大智慧停顿了片刻，尽量让语气不像胁迫，“我不能将血戮还你。”</p>
“无所谓。本来吾的目的就是让血戮进入无垢之间，若我因此被洗脑，也怪不得你出尔反尔。”</p>
“我已经取回力量，不需要血戮安稳地气。但我仍想一问，为何你执意让血戮进入无垢之间？”</p>
“吾想入侵你们的意识世界，趁机消灭大智慧。”</p>
闻言，大智慧面露错愕，这瞬间的神态像极了缺舟，让明渊凰不禁多看了两眼。</p>
“不仅如此，吾还要破坏封印，开启魔世。”明渊凰邪恶地勾起嘴角，似是想到什么愉悦的事情，“本皇要带领魔世卷土重来，实现承诺而未完成的霸业。”</p>
“如果是这样，在我围攻缺舟之时，你大有机会破坏无垢之间。你没这样做，说明你不想消灭我们。”</p>
明渊凰一时沉默，其实她方才所言是真，只是中途改变了主意。原因未知，但在听到钟声的瞬间，她所想只剩下无水汪洋。</p>
“我很高兴你的选择。”大智慧注视着明渊凰，语气不自觉变得温柔，“无论你的目的为何，至少你对我们有一份认同，那便够了。如你所愿，我会将血戮送入无垢之间，与你意识相连。但是……我有一个条件。”</p>
“什么条件？”</p>
“最后的圣战，你必须参加。”大智慧转身背对明渊凰，“缺舟说他看到了答案，如果真有答案，就在这最后一战证明给我们。”</p>
光明殿，大智慧独自回返。明渊凰没跟他回来，理由是她想重整无水汪洋，成为此地新的主人。他知道，明渊凰不会再回到光明殿，但是无妨，就算待在无水汪洋，她也会继续守护大智慧，就像以前的缺舟一样。</p>
大智慧进入无垢之间，面无表情地化出血戮。意识深处波动频频，大智慧望向意识集合，仿佛看到其中，那一道被束缚的身影。</p>
“你想阻止吗，缺舟？你阻止不了——”大智慧松开血戮，任其穿透意识集合，与紫金钵作伴，“天意。”</p>
得到缺舟的肉身，大智慧的力量不再受限，无需再放宽催动钟声的时间。例行的无我梵音响起，大智慧站在无垢之间，无视意识深处的挣扎，集中思能催动一口断剑。</p>
“抱歉，这是……最后一次。”</p>
当——</p>
钟声驱动，改变所有地门居民的记忆。当钟声结束，谁都没发现，他们的脑中又多出一段记忆。</p>
“嗯？”</p>
无垢之间，大智慧察觉到一丝异样，立刻感应地门的各处境界。</p>
“怎会突然消失？”</p>
下一刻，大智慧离开无垢之间，出现在无水汪洋之外。距离大战过去了几个时辰，此时的无水汪洋已经看不出破坏过的迹象。土石重铺，花草新栽，翻倒的桌椅被扶起，桌上还沏着一壶热茶。</p>
大智慧的目光扫过那壶茶，落在崖边吹奏的人影之上：“这壶茶沏了多久了？”</p>
“刚沏。”玉笛自唇边放下，女人转身微笑道，“如果大智慧不来，吾就要独自享用了。”</p>
“不用叫我大智慧，此地是无水汪洋，你我相称即可。”大智慧放柔了语气，略带歉意道，“抱歉，一直待在无垢之间，疏忽了你。”</p>
“无妨。”明渊凰走向石桌，将手中笛置于桌面，“喝茶吧。”</p>
“这是……天人。”大智慧看着这支白玉笛，不由感到奇怪，“此笛怎会在你的手里？”</p>
“是缺舟，他将天人笛交吾保管，似乎想要印证什么。”明渊凰拿出两个茶杯，意味深长道，“如今他回归大智慧，这支笛也就留下了。”</p>
“既是缺舟所留，你可当作一个纪念。”大智慧接过她所斟的茶，“这是什么茶？”</p>
“苦茶，苦尽甘来。”明渊凰喝了一口茶，握着茶杯说道，“难得你来到无水汪洋，今日可是要履行我们的约定？”</p>
“不是。”大智慧品尝着满腔苦涩，微微蹙眉道，“地门有居民无端失踪，我来找你，是为了调查此事。不久之前，是否有人来访无水汪洋？”</p>
“除你之外无人问津，但有一名白发剑客，闯入了附近的广泽宝塔。”</p>
“嗯？无我公子……”</p>
金雷村，无我公子护送变灵器安然抵达。发现云海过客不在村内，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村外，刻意闲步徘徊，引得御兵韬现身一会。</p>
“我听说了雁王的事情，他没能走出地门。”御兵韬面上不显，内心却是戒备，“没把握全身而退，雁王不会涉险，唯一的可能，永夜皇早就恢复了。”</p>
无我公子没有否认，询问御兵韬的来意：“你在此守候，是等欲星移，还是等谁？”</p>
“明知故问。对于云海过客，你有什么看法？”御兵韬盯着无我公子，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p>
“他看过墨武战韬，很熟悉俏如来等人。”无我公子神色平淡道，“如果他真是你们所猜测的人，那他一定不敢现出本来面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