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寒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骚臭味扑面而来，林姐的儿媳妇拉着她往一旁躲，说:“先让味道散散。”</p>
然而，程寒胃里已经起了翻江倒海，她的胳膊肘撑着墙壁，俯身呕了几下，把眼泪都逼出来。</p>
林姐的儿媳妇傻了眼，心想:这还没进屋呢，就呕了一通，待会儿怎么进去？</p>
她见程寒难受，上前轻抚后背，等她顺了气，说:“你还是别进去，我叫她出来吧，那屋里可熏着呢。”</p>
程寒点点头，从包里抽出纸巾，擦了嘴又抹了泪水。</p>
只见林姐的儿媳妇从兜里拿出口罩戴上，整整套了三层，这才进去叫金草花。</p>
不一会儿，她领着污面蓬发，穿着半旧衣服，乱糟糟的金草花出来。</p>
程寒见她这样，猛地泛起心酸，以往，邓海生都把她收拾的干干爽爽，也没见她这么邋遢。</p>
金草花怏怏不乐地往门槛一坐，也不看程寒，自言自语碎碎念:“吃饭了，嗯，饿了，有馒头，桌上有水，不喝厕所里的...”</p>
程寒平复了心情，凑上前，强忍着她身上散发的臭味，问道:“金大姐，你认得我吗？”</p>
金草花毫无反应，她仍痴痴呆呆着把玩手指头，嘴里一个劲地嗯嗯不停。</p>
林姐的儿媳妇拉了一下程寒，说:“她可能裤子又脏了，我婆婆说不给吃，饿了怪可怜，给吃又脏裤子。谁能一天到晚收拾？这不，只得把裤子扔了去，唉，真是遭罪哟！”</p>
程寒沉默站着，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半晌，她说:“真是辛苦你婆婆了，对了，这附近有没有卖吃的？”</p>
林姐的儿媳妇忙道:“我婆婆说不能给她吃太多东西，她不上厕所，没人顾的了。”</p>
程寒低下头，想想也是。</p>
林姐的儿媳妇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就说:“家里有馒头，我去拿两个过来。”</p>
不大会儿，她拿来馒头，还带了大蒜。</p>
程寒感激地对她笑笑，接过馒头，蹲下来，递到金草花面前。</p>
金草花呆滞的双眼一亮，使劲地吞咽口水，又怯怯地伸手拿馒头和大蒜。她抬头看了看程寒，咧嘴咂舌，似笑非笑。</p>
程寒抬手抚了一下她蓬乱的头发，说:“吃吧！”</p>
金草花将馒头急促地往嘴里塞，就着一口大蒜，津津有味地吃起来。</p>
趁着她吃的起劲，程寒问她知道邓大哥去哪儿么？她有一刹那愣神，随即又大口塞馒头。</p>
程寒耐心地问了半晌，也不见她回答一个字。</p>
说话间，她吃完两个馒头，只有大蒜还在嘴里嚼着。</p>
她这是饿狠了！</p>
程寒不由叹了一口气。</p>
林姐的儿媳妇见状，说道:“她饭量大的很，起初邓大哥住院时，我们不知道，她饿了两天没吃。我婆婆送馒头过来，她一次吃了六个大馒头，还喝了两碗滑粉汤。结果，当晚全身都脏了，弄的床上也是...”说到这里，她急忙停住，几乎也要呕吐的样子。</p>
程寒听了也是胃里又起难受。</p>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婆婆，她应该不放心程寒出去这么久。</p>
程寒接了电话，告诉婆婆自己碰到杜楠，多聊一会儿。</p>
婆婆知道杜楠曾经帮忙江铭拿到一个项目，她嘱咐了几句，就挂了。</p>
程寒松了口气，随后让林姐的儿媳妇拿出手机，加了微信，转了五百给她，说是辛苦林姐帮忙照顾金草花。</p>
林姐的儿媳妇推辞着不收，程寒执意要给，说是一点心意，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林姐的好心会有善报。最后，她才收了，并告诉程寒等她婆婆回来，会将邓大哥的病情详细告知。</p>
林姐的儿媳妇原本对邓海生一家很是嫌弃，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偏偏她婆婆又是个热心肠，明里暗里照顾着邓海生他们。她心里颇有怨言，偶尔也发牢骚说婆婆爱管闲事。后来，听婆婆说了程寒的举动，大受感动，也就不计较婆婆帮忙照顾金草花。</p>
今日恰巧被她碰见程寒，心里又受了一次震撼。</p>
她揣着微信里的五百块，等婆婆回来就说了程寒探望金草花的事。</p>
林姐听了眼眶湿润，说:“拿就拿着吧，海生怕是回不来了。”</p>
“这...这是什么病呀？”她吓得脸色苍白。</p>
“肺癌晚期，已经扩散...”林姐艰难地挪动嘴唇，声音已经哽咽。</p>
程寒回到家，婆婆将午饭摆上桌，她没有露出破绽，边吃饭边聊碰见杜楠的事。</p>
她午休起来，却接到林姐的儿媳妇发来微信的语言，她的心瞬间坠落冰窟。</p>
其实，邓海生年初时就检查出肺癌晚期，他一直挺着，即便身体不适，还是咬牙硬生生熬着。</p>
他心里有太多顾虑，但最重要的一点是金草花没人照顾，吃的倒不担心，左邻右舍能给。只是金草花不能自理，谁能给她收拾屎尿？</p>
他这么一拖，身体愈发糟糕，实在提不起精神，他就去附近的诊所挂两天吊瓶缓一下。</p>
上个月的一天中午，他有两个平时偶尔来往，坐一起喝喝小酒的朋友来找他，却见他昏迷在地，急忙打了救护车送去医院，这才帮他办理了入院手术。</p>
一周的检查下来，确定肺癌晚期，淋巴结已经扩散。</p>
住院这一个月每天就是吊几瓶液，吃一些药，俩个朋友轮流照顾他，一日三餐倒是不愁。他担忧的是金草花没人看顾，最后厚着脸打了电话给林姐，拜托她给金草花一些吃的。</p>
还有就是医药费，他兜里的钱只够维持半个月药费，这一天大几百的，也没有具体的治疗方案，只是图个心理安慰而已。</p>
后来，另外半个月还是那俩个朋友垫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