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九半,双手不断向其身上施加治疗术的吴凉子已经几乎精疲力竭。这样的吴凉子自然没有力气去应对那越来越近的尾火兽王了。
尾火兽王缓缓地走向自己面前的两只蝼蚁,在它看来杀死这两个人类本来就是什么无伤大雅的事情,蚂蚁什么时候有机会与大象平起平坐了呢?况且这两只蚂蚁还不自量力地打着自己所守护的玉砚香的主意,难道不该死?
没有任何犹豫地,尾火兽王的巴掌就冲着吴凉子与九半拍了下去。看着那巨大的兽爪轰然降临,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几个呼吸之间吴凉子终于明白了自己与“自然”这个伟大的存在之间的巨大差距。
原来,终究天命难违啊。
吴凉子紧闭着双眼等待死神的降临,但她等来等去却始终没有等到那兽爪的拍下。带着满满的惊恐与好奇吴凉子睁开了自己的双眼,而后却仿佛收到了惊吓一般眼睛越瞪越大,几乎是不敢合上了。这一刻的吴凉子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一刻还凶猛异常的尾火兽王现在竟然一脸乖巧地趴在地上,而它的头上现在站着一个一身白色长袍的男子。那男子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吴凉子几乎是要陷进那一双桃花眼中了。
后来的记忆对于吴凉子来说就有些模糊了,似乎是那个男人对自己说了些什么,而后便治好了自己和九半的伤,也让自己带着足量的玉砚香安全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在三钱等人的帮助下吴凉子带着九半调制了大批的解药,由村民们一一分发给禹碑城中患了疫病的家庭与病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断地嘱咐所有人,近期都不要吃鱼,直到疫病结束。
实际上一直到解药分发完毕吴凉子都一直很困惑,这么大批量的师鱼是如何进入到禹碑城的水源体系中的呢?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也不应该啊,除非是一国顶尖之术士,否则谁有如此高绝的手段能控制这么大批量的师鱼来暗害一个国家的心脏呢?
要知道在吴凉子的估算之中,师鱼恐怕有数万之巨了。
而在制作解药分发解药的过程中,九半的心情是既尴尬又焦急的,心情十分纠结。
尴尬的地方在于,三钱。没错,三钱是哭冢者,也是他要杀的八个人中的第一个。但实际上无论是作为一个借天之人还是一个被灭之国的储君,他都无法对一个行善之人痛下杀手。
而焦急的地方就在于,霸下国君竟然还没有召见他们。
如果他们已经做到这个份上都没有得到霸下国君的召见,拯救了几乎是一个城池的人都无法被召见的话,九半几乎就要绝望了。
难道负屃复国,来霸下求援这一条路是走不通的么?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中,九半坐在路边的树桩上低着头,内心五味杂陈。
“储君......大人?”
就在九半低头沉思自我纠结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三钱已经走到了九半的身旁,说话。这句“储君”一说出口,直接把九半给吓得跳了起来。
霸下之国竟然有人认识我?而且竟然是这个几乎是我命中注定要杀死的三钱?
“你认识我?”九半有些惊疑不定,瞪大了眼睛。
三钱倒是缓了口气,慢慢说道:“本来我是不认识您的,九半大人。但是暂居我这里的一位叔父,曾经是负屃之国的国民,他今日早些时候告诉我,您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呐。”
我负屃之国的国民,竟然已然流亡到霸下之国中来了么?望着远处的那三钱的庭院,九半的内心五味杂陈。耳旁是三钱的述说声,九半的内心渐渐起了变化。
他实在不知道的是,竟然需要从别人口中来认识自己了。
原来,他储君九半曾经也是武艺高强乐善好施之人。舍命救下乔禾并不是一个偶然,在此之前他曾经有意无意中救下了很多人的性命。
可惜的是,负屃之国百万子民的自由,他没能挽救。
负屃之国的疆土,也未能由他守护。
三钱还在说着什么,九半的耳朵动了动,随即抬头向北望去。沙沙风声渐渐地有了变化,马蹄声由远及近偷偷进入了她的耳旁。视线中,一抹扬尘也由小渐大地出现了。
金戈铁马?不至于,但一小股骑兵由北方禹碑城而来,闯入了九半的视线之中。
一旁,吴凉子也从休息的状态站了起来,整理衣衫,静静等待。
所以,是霸下之主的使者来了么?
一队九骑绝尘而来,在吴凉子面前齐齐停下。最中央一人下马,走到吴凉子面前,抱拳道:“仙师有理了,我主有请,还望仙师行个方便。”
吴凉子还了礼数,便叫上九半随之而去。
上马前,吴凉子走到三钱身边与其单独说了些什么,三钱一脸凝重,连连点头称是。
一路北去,离禹碑城越近,九半内心的惶恐与紧张便越发凝重。
而他们都知道,即将见到的那个人,就是霸下之国的主人。
一路无话。
黑色岩石铸就的庞大殿堂之中,密不透光。一抹烛火之后,看不清面庞的男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某个声音突然地在大殿中回荡,分不清男女,飘忽不定。
“师鱼之祸的解决,真的是那个少虹的徒弟做的?”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召见她?在她身边带着某个小混蛋的情况下。”
“总要见见。”
“你这老东西,说话怎么如此.......”
“管好你自己吧......”
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睁眼,最后一声叹息,却是无比沉重。
不辨男女的声音并没有应和,好像就那么消失了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到黑暗里面,不知所踪。
由自己上次被拒绝的那个皇城门口进入,一路被守卫们惊奇的表情围绕着,九半一步又一步地走近那座巨大的皇宫。
皇城之内是与市井之中完全不同的两种景象,与负屃相比更是一派大国的风气。军士肃穆,十步一岗。数百米的廊道上,几十名军士严阵以待的状态让九半压力巨大。
快要走到那巨大的皇宫了,九半心里正盘算着自己见了霸下之主该说点什么,以及那吴凉子为何竟然在此时出现了严肃的表情?
他不得其解。
忽然,一阵风吹来,竟然有一阵似有似无的声音进入到了他的脑海之中。声音飘渺,就好像糟糕的无线电信号传输一样,断断续续。
“林.....我最近正.....你不要.....切记切.....”
林?林什么?是叫我么?
随着声音的出现,九半的眼前似乎是出现了幻象,碎片化的景象似乎是直接将他拉入了虚拟的,他从未存在过的空间一样。
不,与其说是幻象,不如说是他在下一刻就一步踏入了另一个陌生的时空,可他自己仿佛没有知觉一样继续前进。穿越不知名的充斥着时空乱流的空间之后,九半进入了一个令他难以想象的世界。
世界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青黑色怪物,那个怪物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也已经被火焰将肉身烧灼了个干净,只剩下了黑色的血液和青色的骨架留存在这里,似乎是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
与之相差甚远的是,在这片空间之外竟然是青山绿水,绿意盎然的世界包裹着这一片死亡。
好像在这片绿色的中间,死亡已经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