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悬在半空中,双脚离地紧紧有一尺远,却怎么也无法落在地上。于是,那双脚便拼命地挣扎着,摇摇欲坠。
他被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掐着脖子拎了起来,男人的手仿佛铁钳一般不可挣脱,无法抗拒。那双手实在是太有力了,他的脖子被卡住几乎是无法呼吸。男人的手似乎还在逐渐增加力度,如果不是他的双手撑住了对方的手腕,恐怕自己早已窒息了吧?
尽管这样想着,但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努力抗拒,试图挣脱。他早已经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不敢睁开。
他惧怕自己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神。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瞳孔中似乎冒出了火,仇恨又憎恶。
“难道是之前的仇家的孩子来复仇了?”
生死之间,他的大脑开始了急速运转,一个又一个地将自己脑海中的人进行排除,最后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与自己面前这个男人的脸匹配的上。男人的手指越紧,他大脑的运转速度便越快,似乎是在进行最后的反抗。
“陈老狗的后代?不对啊,所有的任务在结束的手都斩草除根了,怎么可能......”
没等他细想,面前这个男人的声音便打破了他的思绪:“还记得,负屃之国么?”
“与我.....何干?”
“那么小隐村呢?有印象么?”
“不.....”
他能够清晰感受到的是,男人的情绪在变得越来越激动。意识逐渐模糊了下去,但他依旧能感受到的是,男人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但他们的神情异常冷漠,就好像庙堂之上的石狮子一般。
“士兵呢?士兵都哪里去了,为什么一个都不在,都逃了么?还有援兵,为什么没有......”
男人手上的力度骤然飙升,他的意识也迅速模糊了下去。意识消失前的那几个瞬间,他隐隐约约地听到男人的口中说出了这样的几句话:
“是啊,都与你无关......”
“可你犯下的恶,比之于他们又少多少么?”
“杀人者,人恒杀之。”
是么,那又如何呢?反正我已经要死了啊。
......
螭吻军士的尸体重重地摔在地上,这具脸上青筋暴突神情狰狞的尸体告诉看到他的所有人,他曾在临死前经历过强烈的垂死挣扎,一切与恐惧相关的负面情绪都曾将他蔓延,但一切反抗都是无效的。
九半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盯着这个刚刚被他杀死的人,心脏在跳动之余微微颤抖。他看了看自己通红的几乎充血的右手,渐渐地明白了自己的内心:那不是胆怯,是兴奋。是一种终于证明自己有能力复仇之后的畅快淋漓,更是嗜血的狂欢。
伴着他沉重却没有规律的呼吸声,吴凉子与卫西乘打扫完了战场。卫西乘很知趣地没有靠近,而是选择坐到了最近的一棵树下闭目养神。他知道的是,吴凉子恐怕对九半有话要说了。
吴凉子走到九半身后,没有说话。她只是轻轻地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九半的肩膀上,而后将一股绿色的能量透过指尖传递到九半的体内,仅此而已。
那是“净化术”。净化术不仅仅能净化外部世界的嘈杂与阴暗,更能净化人内心的负面情绪与阴暗面。感受到九半逐渐平稳的心跳之后,吴凉子才轻轻开口道:
“这种以命换命的事,以后还是少做了吧。”
“恩,知道了。”
他们似乎都自动忽略了刚刚自己激动的情绪,转而用一种相对平和的方式来对待对方,只不过这一次,双方的心中都有所隐瞒。
实际上从讼城出发的时候,九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他很迷茫,也很无助。当初谭一壶强行帮他开启借天一法,的确是告诉了他几个需要寻找的人的所在之处,可接下来要寻找的赐印者,他却是毫无头绪。
赐印者,名如其实,是比顶礼者更为强大的存在。毕竟比之于信仰的力量,天地赐福更为强悍。赐印者就是这样一类人,他们天生被天地眷顾,自出生起就有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力量,是为天地所赐。这种力量可能是火,是水,是雷电甚至是破坏,当然,也可能是救死扶伤,让所有人起死回生。
正是因为这种力量的多变性,所以赐印者最为难以寻找。
“九半?九半!想什么呢?”
“啊?”打断了九半思考的不是吴凉子的声音,而是扇到他头上的一个巴掌。九半回头,卫西乘依旧坐在树下脑袋低垂,似乎是已经睡着了,那么看来罪魁祸首就只能是吴凉子了。
而吴凉子呢,现在整个人都一副极力掩饰自己慌乱的样子,这让九半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好吧,那就逗一逗她吧。
九半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装出一副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双手捏得“咯吱咯吱”响。他盯着吴凉子的双眼就好像盯住了猎物的鹰隼一般,而后开口说道:“我的吴小仙师,长能耐了?”
“没有.....我没有的。”吴凉子有些慌乱,而她的慌乱全都落入了九半的眼中。
“是么?我的脑袋现在可还是有点疼呢。”话没说完,九半一个闪身便到了吴凉子的身后,而后右手探出,轻轻地从身后绕过捏住了她的下巴,然后把自己的脸凑到她的左耳边轻轻地说道:“如果道歉有用,那么衙门是干嘛的?”
他口中的热气轻轻地呼在她的耳根上,不消一个呼吸的间隔她的耳根便红了起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阵阵酥麻的感觉逐渐穿过脊椎爬上了吴凉子的脑袋。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过与一个异性这么近地接触过,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吴凉子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是身体的某些功能正在逐渐丧失。
似乎是有些窘啊。
九半好像还想进一步动作,但却被一旁的卫西乘打断了。“九半,别玩了,接下来怎么办?”卫西乘的确也是想给年轻人一点时间的,但现在战场上余腥未消,螭吻之国更不可能对一个凭空消失的部队放手不管。此刻如果不尽快离开的话,他们就都是危险的。
更何况现在夜已经非常深了,就算没被敌人发现踪迹,在夜里的移动效率是最低的,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逃过开来?
“去蒲牢之国吧。”随着卫西乘声音的落下,九半放开了气喘吁吁的吴凉子说道。他望向东方,那是螭吻国都所在的方向,眼神有些迷离。
“好啊.....那我们可能要先往南走一点,而后在海边买一艘小船,渡海前往蒲牢。”
“等等等等,我们哪来的钱买船?”听到吴凉子开口卫西乘便直接将她的话给打断了:“你忘了么我们的钱都被白抖抖骗走了!”
“所以我们横穿螭吻前往蒲牢。”九半开口,但眼睛依旧盯着东方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