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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京城,春意盎然,生机勃发。
这一天,郝总突然来到蓝迅办公室,反手关上门,神秘又惊惶:“事情捅到部里去了。听说部长也发了话,说北科亏损太多,要把北科的问题搞清楚。刚才赵副部长给我打了电话,通了个气,说部里决定派一个工作组来,考察北科的班子状况,要我们配合支持。”
蓝迅微微一怔:“什么时候来?”
“明天就来,来得很急。”郝总似乎很忧虑,“既不是年底,又不是年初,这个时候来考察班子,明摆着是对我们不满意,看来部里要有所动作了。听说有人告了我的状,我成了众矢之的了。考察班子状况,我是首当其冲!”
稍顿,郝总又很委屈的样子,愁着脸说:“北科确实在走下坡路,亏损严重也是事实,但这怪谁,能怪我们吗?我们只不过执行了部领导的意见,执行了赵副部长的意见。大型机是赵副部长要求我们生产的。他经常叮嘱我们不能忽视大型机,要保住大型机厂家的龙头地位。赵副部长的话,我们不听行吗?以前北科红火,那是因为部里支持、国家支持。赵副部长当总经理的时候,我们每生产出一种新产品,部里都发文件,安排各地购买。但这几年部里发过多少文件?帮我们推销过多少?北科不景气,说到底是部里支持太少,要怪也得怪部里哇。蓝迅同志,你说是不是?”
蓝迅平静地说:“部里支持少确实是个原因,但这是必然趋势,因为计划经济时代已经成为历史。如果部里像以前那样,发文件,定指标,那就不是市场经济。所以,我觉得也不能责怪部里,主要还得我们自己找原因。大型机虽然积压严重,但并非没有市场。为什么别的厂家大型机不积压或者积压少?为什么别的公司不亏损或者亏损少?他们也没有特别背景,政府也没有给他们格外的优待。成功的原因就是他们尊重了市场,产品是为用户设计的,出厂之前就已经有买主。而我们十分盲目,开发、生产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保住龙头地位,保住红旗,而不考虑盈亏,不考虑利润。赵副部长抓大型机,我看也没有什么错,大型机确实不能丢,而且经营得好,大型机也是有利可图的。问题在于我们把赵副部长的意思理解得太简单、太狭隘了。郝总,我们的观念不转变不行了,经营方针不调整不行了。”
郝总十分惊愕,愣愣地望着蓝迅,恐惧地说:“蓝迅同志,这些道理我也懂,但工作组来了,你可千万别说这个。你说了,就把责怪包揽到我们身上来了。那样的话,部里拿我们开刀就更加理直气壮。我是一把手,如果说北科没搞好,责任在公司本身,那我是第一责任人,承担责任的肯定是我,被开刀的肯定是我,要撤职的肯定也是我!”
郝总的眼睛忽然湿润了,“我大学毕业就来北科,在北科干了整整34年,青春年华全都奉献给了北科。没有功劳,但总有点苦劳。今年我56岁,再干几年就得退休。如果干了一辈子,临退休前弄了个‘撤职’,我死也不暝目啊。”
蓝迅说:“请你放心,郝总,我对您有意见,对公司经营管理有意见,我只当着您的面提,不会在背后揭短。说心里话,您是我最尊敬的人之一。公司亏损确实也有多种原因,把责任推到某个人身上是不公平的。比如说,在CAT代理方面,学友公司的售价比我们低得多,我们根本无力竞争。代理业务做不下去了,我们被挤垮了,这能怪谁呢?怪我们不会经营?但不管怎样,我觉得北科必须改革,不改革不行,没有出路。郝总,希望您能听听大家的意见!”
郝总感激地说:“蓝迅同志,你有这种态度就好了。公司一亏损,上面有意见,下面也有意见,真可谓上压下挤,两头受气呀。如果我们班子内部再闹不团结,相互指责、相互攻击,那就火上浇油了。部里的工作组来,对我们是个考验。在这样的关口上,我们要同舟共济。等渡过这个难关,我们再好好协作,把公司搞好。你放心,你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