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家门前所发生的变故,此时的陆观并未有所察觉。
他已身处洛阳城外三十里处,马车历经一个时辰,终于缓缓煞停于剑坊门外。
洛阳剑坊骤眼看来,似也与寻常世家大族所居的庄园无异。
只不过是比任何一家的庄园,都大上三五倍至十倍不等而已。
百顷山林良田、磨坊河川。
早于马车行经邻山山丘时,便已映入陆观眼里。
这些连河间久负盛名的士族们见了,也要高呼豪奢的产业。
却只不过是剑坊的外围地带而已。
名为坊市,实乃无墙之城。
院落分重,街巷阡陌,乱中有序,人多如鲫。
刚进门后所见大街热闹繁华,两旁坊摊商品琳琅奢盛。
竟似犹在津门外的百宝街之上。
陆观有点意外:“世人都说剑坊中人安于淡泊,不理俗事。”
“今日所见,倒是惊喜地见得几分修行人皆想掩藏的烟火气。”
白虚月笑道:“剑坊门下素来俭朴渡日,纵有万贯家财,起居亦如常士。”
“只是坊中所居,多是剑坊弟子的子女门族。”
“这些人背靠修行有成的贵戚,又怎过得了平淡日子。”
陆观见她说到此处时目光微黯,忽道:
“我听闻武院位列上十堂者,家眷均住泰山之巅,出入驱御天马,起居皆在玉楼。”
“刻苦自持,固能养寒门贵子。”
“可自幼钟鸣鼎食,傲视公卿,亦未必无助修成豁达心境。”
白虚月听后旋即展颜:
“甚是,若非此间坊市繁华似锦,我平日也吃不到这许多美食。”
“说起美食,我彷佛嗅到了下个街口处羊肉串子的气味……”
“公子,随我下车一行?”
堂堂坊主之徒要买一串羊肉,自然用不着亲下马车。
陆观眨了眨眼,见白虚月满目期盼之色,便没有多言。
车驾停歇于半路。
街上众人骤见坊主爱徒掀帘下车,目光霎时间聚焦一处。
待见尾随着白虚月露面的,乃是生面孔的陆观。
惊讶诧异的吃瓜群众们,不由自主地便有了许多猜测:
“喔,小丫头这总算是长大啦,懂得带着郎君回来让坊主过目了。”
“从前到咱店里打酱油时,还只不过是个与师姐们打闹得脏兮兮的小姑娘……”
“这个少年人也不知是祖上积了多大的福,能被白姑娘瞧上。”
“就是,我看他相貌也不过平平,就是身子壮实了点,有什么好稀罕的?”
“雏儿终归是雏儿,竟不知这身子壮实的好处呐。”
“我说你们在这争什么,现下的年轻人,今日相好得要生要死,明天就恨不得亮刀子把对方砍死了。”
“这小伙能在坊里待多久,尚是未知之数呢。”
“老伯你少胡诌,坏了白姑娘的姻缘。这么多年了,你见过她把外人带回坊里来?”
陆观耳力敏锐,将这些闲言一一听在耳里。
他清楚白虚月让他相伴露面的用意。
若真当上了剑坊坊主的弟子,在坊中众人处混得脸熟,就变得颇为重要。
否则空具其名,不得人心。
在各方面都难以借助剑坊的势力资源。
但这混得脸熟的方向,是不是稍为走歪了?
陆观瞧向走在前头的白虚月。
只见她宛如察觉到目光注视一般,耳根一红走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