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到底怎么回事儿?”杨素紧紧跟着李小阳快步朝御书房走去,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又有自己的事儿了。
“奴婢也不知,只是听叔父说皇上大怒,御书房能摔的都摔了个稀烂,能掀翻的都在地上躺着了。”李小阳快步小跑,在前面引路,但他年龄小,步子也小,杨素倒是能轻易跟上。
杨素微微一怔,心中无数种可能一闪而过,但总觉的都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是以晕头晕脑的也不知怎么回事。
两人一路奔到御书房,门外连一个伺候的太监都没有,李小阳小声说:“杨大人不用在门外听宣了,随奴婢来吧!”
他带着杨素直接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噼里啪啦作响,光熹的声音异常洪亮:“叶一清,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好学生,反了天了?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啊?”
杨素的心脏差点儿停跳,他最近兢兢业业,根本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就“反了天了”?眼看着李小阳就要禀报求见,他赶紧一把拉住,乞求地摇摇头,意思是还想再听听。
李小阳就算再想帮他也断然没有这样的胆量,装作全然不见他的求肯,大声唱道:“启禀皇上,翰林院编修杨素求见!”
就听光熹在里面叫道:“很好,又来一个!李贤,去给他开门,朕今日倒要看看,你们一个个地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没过多久,两人面前的门就打开了,李贤站在门口对李小阳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走了,就把杨素引进了屋内然后关上门。
此时御书房内一片狼藉,地上尽是些碎掉的纸张、瓷器,甚至还有一些玉器的碎屑。叶一清正跪在书桌前面,前额贴地,似乎是在极其恭敬地告罪。
“杨素你也来了,给朕看看你惹出来的好事儿!”光熹站在书案后愤怒地看向杨素,脸上满是疲惫。
他从杨素入了御书房就开始骂,等到杨素小步跑到书案前都没把事情给说明白。但依他的城府深沉,若不是朝中有大事发声,绝没道理做如此出格的举动,是以杨素不敢答话,低眉顺眼地像个小媳妇。
杨素只在叶一清身边乖乖跪下磕头问安,轻轻碰了一下老师的手臂,希望他能提点一下,却没想到叶一清一动不动,简直如同一个精美的雕像。
光熹身后的李贤再得宠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帮腔去触皇上的霉头,只能乖乖地给光熹揉背捶肩帮他顺气。
光熹抢过桌上茶杯一口饮尽,稍微吁了口气说道:“你的老师就没有劝过你不要高调,不要惹事,结果你还是去欺负了人家陆家的大少爷,现在倒好了,弄出这么个腌臜事。”
很久以前,“腌臜”两个字就诞生了,是市井之徒的常用语,皇帝大人脱口而出,那是真的急了眼了。
杨素抬眼望了一眼光熹,见他脸上红潮仍未退去,还是像原来那么激动,李贤也在对他微不可查地使眼色。但他实在不能搞不清楚状况就平白挨骂,于是辩解道:“皇上,这件事儿不是过去了吗?百官虽然还在隔空骂架,说的也都是些微末小事儿,微臣虱子多了不怕咬,还挺得住!”
光熹听了这话却没有回答,只是眉头大皱,深深看了一眼李贤,看得他面色惨白,连连跪地求饶:“皇上,老奴蠢笨,说了不该说的话,请皇上绕过老奴!”
光熹怒哼一声,说:“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不要再有什么小动作,起来吧,继续给朕捶背揉肩!”
李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来到光熹身后,手上加重几分力道,似乎是想把皇上伺候地舒服了。
光熹微微闭目一会儿,这才狠狠地瞪了杨素一眼:“过去了?过去了倒还好了。瞧你这惫懒的样子,朕有说你惹祸上身了吗?上次陆贵妃找朕哭闹,想让朕惩治于你,就有不少亲近你老师的大臣以后宫干政的名义弹劾她。”
杨素听到这里心中稍安,至少知道不是自己的事儿了。他看光熹似乎不像原来那样生气,于是试探着问:“听说,近年来陆贵妃屡遭弹劾,不过都是些风闻而已,皇上何必放在心上。”
光熹又将双眼阖上,对杨素说道:“这次不一样,户科给事中袁锦江彻底失控,上了一篇奏折叫《崇严国本疏》。奏疏全篇狗屁不通,肆言惑众,沽名讪上,好生狂妄!”
杨素有些无措,没见到原文,他也不知该怎么答对,于是便无话可说,有些迷茫地跪在那里。
此时光熹又发话了:“奏疏原文已被朕失手撕毁,但你老师叶大学士已经看过,他才思敏锐文章极佳,想来应该能默写大部分。叶卿,没问题吧?”
此言便像一道能唤醒深度昏迷之人的咒语,把雕像叶一清从跪拜的姿势中解脱出来。叶一清恭声说:“虽不能尽数记全,但微臣当竭尽全力。”
说到这里,机灵的李贤已经开始为大学士磨墨,叶一清将纸铺在地板上,提笔写下了几行小字,然后递到了杨素手里。
杨素接过宣纸,眯着眼睛仔细研读,一看之下,眼珠子差点儿飞出来,心中只能想到“刺激”二字。
“艳彼妖姬,寝兴在侧,启宠纳侮,争妍误国…”
“夫何幸十俊以开骗门,溺爱陆氏,储位应建而未建,此症非所宜有。不宜有而有之,上伤圣母之心,下骇臣民之听,而又因以废祖宗大典,臣不知陛下何以自安也…”
“医家曰:气血虚弱,乃五劳七伤所致,肾虚则腰痛精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