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寨中,山贼们全都放下了武器,杨素看着他们一个个耷拉着头,万万想不到不过几日功夫,就君臣易主,山贼反而成了自己的阶下囚。
官兵们则已经各自散开解救人质,收缴武器,妥善保管火药和马匹这类军用资源。
“杨大人,你可算是来啦!”刘思唐刚一解绑,就冲到了杨素身边,“我就知道这区区山贼拦不住你。”
杨素哈哈大笑,抬眼去望刘思唐,没想到他面色红润,体型也没见消瘦,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老刘,看来你在这白云寨中过的很滋润啊,连手臂上的伤都好了。”
刘思唐对着唐赛挤了挤眼睛,然后微笑着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关押我们的第二日起,那个姚鼎就命人给我们好酒好菜地伺候,搞得那些仓库外的看守都嫉妒不已。”
“看来这些山贼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杨素会心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两军交战各有伤亡实属正常,既然要招安他们,刘大人还是要摒弃前嫌啊!”
山贼围营那日,刘思唐折了几个手下,白云寨更是损失惨重,依照江湖规矩,这算是血海深仇了,内卫又是天子亲军,从来都是不吃亏的主,是以杨素不得不出言安抚。
刘思唐牵强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良久才说:“杨大人的意思,老刘领会得,只是心里有点儿过不去。”
杨素再拍刘思唐的肩膀,叹了口气:“老刘,这次事情怨我,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要走商丘,你也不会…”
“杨大人快别这么说,维护天家尊严,是我们内卫的天职,哪里会有什么怨言!”刘思唐见杨素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赶紧出言打断。
“你为什么要带人攻下山寨!”
“虎子,别乱说话!”
两人正要再说什么,却被一声稚嫩的童声打断,杨素循声望去,只见耿家爷孙正在远处望着他。
杨素极喜欢虎子这个于危难中收下的徒弟,快跑几步想要将他抱起来,却没想到小家伙一阵拳打脚踢,居然不依他。
但是他小小的人儿,哪里挣得过杨素,一瞬间就被他抱了起来:“臭小子,翻脸不认人啦?那日你不就知道我是朝廷的大官了?我不光是官,还是今科探花郎,做你的老师可一点儿也不过分!”
虎子年龄小,语言组织不是很顺畅,伸手要去揪他的胡茬:“我是知道,但是不知道你会带兵来打山寨,你这个狗官,贪官,大坏…官!”
“别乱说话!”耿大爷在一旁再一次出言呵斥,却还是不能阻止孙子对杨素的拳打脚踢。
“无妨,童言无忌!”杨素安慰了一声老耿,然后转头看着小耿,哈哈大笑,“谁说我是狗官,贪官啦?此间事了,我带你去京城读书如何,你不是最喜欢做些奇怪的研究吗?”
虎子最梦寐以求的事情就是弄懂那些火药为什么会爆炸,一时间有些犹豫,小小的脸上闪过一阵挣扎:“那你得放了大家!”
杨素再一次哈哈大笑,对左右官员说道:“小小年纪就有道义之心,这就是我们大华的希望,白云寨中都是开封府的百姓,咱们这些当官的得引领他们走回正途。”
他说完此话,便将虎子放下,摸摸他的头:“你放心,这里的百姓最后都能回归田地,过上原来的生活,为师说到做到!”
一旁的耿大爷立即反应过来,轻轻踢了一下虎子的屁股,低声道:“还不快点儿谢谢老师!”
虎子便跪下要给杨素磕头,却被他一把拉住:“咱们研究格致之学的不兴这一套,你起来说话吧。”
两人便聊起了一些自然科学的话题,虎子很多天马行空的提问让杨素好不头疼,有些地方只能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正说得兴起,忽有一名叶德潜的亲兵过来禀报:“杨大人,投降的山贼都已经妥善处置了,叶都司在大营中设宴,说是要探讨招安的问题。”
杨素望了望有些暗下来的天色,便和耿家爷孙话别,直奔聚义堂,心想:“咱们喜欢在饭桌上解决问题的习惯,还真是从古代就有了。”
此时营内众人都已经落了座,叶德潜大喇喇地坐在主位上,而本应坐在这里的熊黑子,却只能坐到下手边,姚鼎也坐在一旁。
杨素一屁股坐到刘思唐和董遂良之间,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伸手倒了一杯酒敬向董遂良,想要在开席前给他陪个不是。却没想到这胖太监毫不给他面子,自顾自地将杯中酒饮尽,权作未见他举在空中的右手。
杨素知道自己力排众议取道商丘的行为导致了这次事件,也间接导致了董遂良的受辱,他一时半会儿不能原谅自己实属正常。只能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多少也升起一点儿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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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便于管制,被缴了械的山贼们被分成几十组,围坐在篝火前,官兵们手持长枪穿插巡逻。
“你说这些官老爷也真不够意思,咱们接受了招安,就算是朝廷的兵了,怎么也不给我们弄点儿酒肉吃吃?”一个年轻山贼啃着手中的杂粮饼子,“这玩意还不如馒头好吃呢。”
耿大爷微微一皱眉头:“小武,别乱说话,咱们现在是朝廷的民兵,等着来年就可以回原籍种田,不比当山贼好得多!”
小武讪笑一声,心中却想:“谁愿意回去种一辈子地,哪里比得过在这山上?有酒有肉不说,还不用天天把脸埋在土里头不出来。”
他心中对耿老头不屑,自然不愿意搭理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对着正好走过来的一队士兵说道:“官爷,熊寨主和几位大老爷都在聚义堂内喝酒,咱们这事儿算是定了。不如小的去仓库把酒取来,等到充了公,这可就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