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把玩着手中半个铜钱:“你对得起哪个张兄?张清源么?”
张世道疲惫的脸色很是无力,努力睁开眼来瞄了一眼,却在看到房门口竟然站着一个林秀,他悚然一惊。
然后一身的疲惫好似瞬间消散了一半,昏沉的醉意也醒了一大截。
“你……你是谁?来人……来人啊。”
他放声大喊,可大概是之前呕吐伤了嗓子,这会儿也喊不出很大声音来。
林秀:“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我听说,世道兄如今叫张清源了?可如果你叫张清源,那之前的清源兄又该叫什么?”
张世道猛然坐起:“这关你什么事?你不是应该被关在监牢里么?为何会出现在这,你这个流民!?”
林秀也不答他,只自顾自地说道:“在破庙里刚认识那会儿,我是听说清源兄才是来这边寻亲的,你一个宝庆人士,结果进了零陵城,就改头换面叫张清源了?这事,恐怕整个张府还不知道吧?”
张世道出身农户,祖上三代都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到他这一代,就因他自小记性好,两岁就可背下全篇神童诗而被全家视为希望。
其父为了让他有条件读书,不惜变卖家产、田产。
少年时期的张世道在同辈之中确也出色,可随着年纪见长,他也似那仲永入凡,少年时期的灵泛再也不见。
在塾里也因结识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子弟,文化涵养没能养成,一堆臭毛病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也因家中没钱,张世道骨子里也颇是自卑。但他在与那些有钱人家的弟子厮混中也学到了与他们的相处之道,那就是始终扮演一个急公好义的人设,这样的话,看在同窗的份上,那些有钱的同窗大多都会不在乎地周济一二。
但靠人周济,始终不是长久之计。那些有钱的同窗也不是傻子,周济一次两次之后也会心生厌烦。
张世道看出这一点后,就专找新面孔去接近。
而游学的时候,认识的新面孔是最多的,这种时候,再将自己急公好义的人设摆出来,那么那些新面孔同窗也就自会对他慷慨一二。
如此福利也就再吃一遍。
便在这样的鬼混中,后来他就认识了张清源。
张清源为人老实木讷,却年少多金。这一路过来,他将张清源的身世了解得一清二楚。
本来么,他是想以急公好义的形象,陪伴张清源一起去零陵寻亲,一旦事成,那么对方多少会看在他辛劳的份上给些酬劳。
可是,经过破庙这一劫,他只一个人逃脱升天,之后浑浑噩噩地就来到了零陵城。
一开始,他也是想寻张府,让人去破庙寻一寻张清源。
可他到了张府之后,那从未与自己私生子见过一面的张老爷,却是一口就将他唤成了儿子。
须知张清源本为张老爷一丫鬟所生,因种种原因分开,张老爷也因腿脚不便,这些年只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在岳阳那边,却从没亲眼见过一面。
而张老爷这边的正妻,肚子不争气,只给他生了个女儿。
如今年纪一大,他自然是想煞了这个远在岳阳的儿子。
当得见张世道千里迢迢寻上家门来,又与印象中的儿子年岁一致,心中期待使然,他自是将之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而张世道在听到那声“儿子”之后,竟也忘记了去否认。
主要他见张府修得气派,张老爷绫罗绸缎穿了一身,华贵得很。
再想到张清源也从未与亲老爹见过面,
一时猪油蒙心之下,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便是干脆冒充张清源,取而代之,留在这里当少爷,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