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一凡轻笑一声。将自己的酒杯推到孟千寻面前。“夜里风凉。弟妹要不要小酌一口。”
他眸光如丝。带着青铜扳指的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她怀里的小猫。猫儿舒服地仰起脖子。发出喵呜喵呜的撒娇声。而男人眼底也染上了几许暖意。
孟千寻定定地凝着他的面容。心弦微微颤了颤。仿佛又看见了当年屋檐下躲雨的黑袍公子。那时的他也是这般柔情缱绻地注视着自己。
而如今两人也是相距咫尺。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
可是他却已经有了他的王妃……
孟千寻鬼使神差般伸手执起他的酒杯。一点点递到自己唇边。却在下一瞬间。身前的戏台上。砰的一声锣响。血红的幕布随之拉开。
刹那间。强光刺目。孟千寻执着酒杯的手下意识一抖。酒液洒出。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她暗自一惊。自己竟然又险些被他给迷惑住心智。深吸几口气。她正声道。“这宫中最是人多口杂。大皇子若只是想庆贺本妃大病初愈。不如下次再亲自登门造访吧。先告辞了。”
说罢。她红袖一挥。就欲起身离开。却被长孙一凡一把拉住。
孟千寻有些惊愕地看着他。几乎被他这大庭广众下如此出格的举动给怔住。而对方已经凑了过來。将话传入她耳中。
“先别急着走。我可给你准备了一出你等了五年的大戏……偷天换日。”
他话落。孟千寻瞳孔倏地一缩。
此时戏台子上。立着一个持剑男子和一名女子。那女子着白色滕纹长衫。肩披猩红斗篷。及腰的青丝只在发尾以一根红绸简单挽上。却端的惊艳绝俗。这正是当年离墨王妃最爱的打扮。
而这也是近日。圣都贵族间极为流行的《诛妖妃记》。
孟千寻缓缓抚摸着怀里小猫柔顺的毛皮。冷冷地看着那戏台上的女子。杏眼掠过丝丝杀气。“你是说。要用那妖女的命。來换长孙一澈的命。”
长孙一凡似笑非笑地凝着她。“咱们这可是。以心换命。”
心。
她忽然想起來。每当月圆之日。长孙一澈体内的血蛊就会毒发。
蛊虫游走四肢百骸最终涌入大脑。勾起人心底最恐惧的事。最后实现明川当年的诅咒:生生世世。生不如死。直至毁灭。
那么长孙一凡的意思是。要把尚离墨的心。挖出來换给长孙一澈。
恶寒上脑。孟千寻手下动作一顿。她挑眉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那女人会上当。”
长孙一凡托起酒杯看着台上表演。淡淡出声。“因为亏欠。”
孟千寻顿时扭头望向他。又听他不徐不疾道。“这世上纵使有千怕万怕。却仍怕不过亏欠二字。”
“那你呢。”她轻声道。“你有沒有。亏欠过他人。”
比如。那个曾经在屋檐下为你递上一方手绢的孟姑娘。
“当然。凡人都逃不过这二字。人这一出生。就亏欠了他人太多太多。”
他说的理所当然。孟千寻沒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凝着他。见明亮的珠光中。他的水色薄唇噙着一抹深笑。旋即朝着身后拍了拍手。沉声。“所以更要还的一干二净才好。”
不多久。便见身后的暗卫向两侧让出一条小路。而厉忠躬身小跑过來。将一个方方正正的墨色木匣子呈到两人中间。
“这是。”
孟千寻眸光变了几变。红袖下的手渐渐收紧。而长孙一凡却笑了起來。“这是什么。厉公公说给二王妃听听。”
厉忠颔首。话语尖锐道。“是。殿下。”
说罢。将木匣子打开。当里面的物体暴露在孟千寻视线下的那一刹。她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几乎是一下子撞在了椅背上。当场色变。
那是一张染血的月牙面具。此刻在夜明珠下泛着泠泠寒光。如同恶魔的眸子无声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月牙面具……暮非。
厉忠道。“这是暗卫探子从皇城外的百里密林中寻回來的。也就是当晚尚离墨彻底失踪的那个地方。虽然只是一张面具。但却属于那夜出现在忘忧院中的白衣公子所有。也算是找他下落的线索之一。不知殿下可否满意。”
瞥到孟千寻紧绷的身形已然有些颤抖。长孙一凡浅浅一笑。重复道。“不知弟妹。可否满意。”
双手死死地攥紧拳头。孟千寻目光紧紧盯着那张面具。她咬牙一字一顿道。“我不满意。那个贱人如此冷血无情。万一被她发现了什么。一澈他一定会死的。”
别信。
这不过是一张普通的面具。连她都不能被完全骗过去。更何况是那尚离墨。这一切。不过是长孙一凡想要一箭双雕的小把戏。
他不过是想借着这张面具。将长孙一澈心底最嫉恨的那个人给逼出來。今夜本就是血蛊发作之日。他若是再下一剂猛料。必将把长孙一澈推到生死一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