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没了话讲，只好也挑了一顶紫罗盖头，转身唤张伯临，叫他来付钱，偏偏张伯临逛得远了，没听见，她见流霞站在店门口，遂遣她道：“去把大少爷唤来替我付钱。”</p>
林依瞧着费事，心道不过一顶盖头，不如大方些，便道：“婶娘那顶的钱，我一并付了罢。”</p>
方氏见她肯付钱，大悦，立时将盖头戴上了头。林依撇了四川口音，操着官话问店家：“这两顶盖头，共需几个钱？”</p>
店家看了看林依与方氏头上的盖头，答道：“夫人这顶是六十文，那位夫人挑的稍贵，乃是六十五文，共计一百二十五文。”</p>
林依正想道一声便宜，突然想起这里是东京，使用的是铜钱，她在心里飞快换算，铜钱之于铁钱，乃是以一抵十，一百二十五文，即为铁钱一千二百五十文。</p>
一千二百五十文！林依一阵肉疼。杨氏瞧出她想法，走过去将她拉开些，悄声道：“东京一匹纱，须得一贯八百文足陌，这两顶盖头的价钱，算是公道了。”</p>
林依闻言，只得暗自催眠，告诉自己要努力适应大都市的物价水平，努力克制计算铁、铜钱汇率。</p>
他们在夔州买金银时，也兑换了一些铜钱，林依唤来青苗，叫她数出一百二十五枚，交与店主。</p>
方氏白捡了一顶价值六十五文铜钱的盖头，再也不耍别扭，喜滋滋地上轿去了。</p>
林依问杨氏道：“娘，我们所带的铜钱不多，要不要先寻个金银铺，把银子卖掉几锭再去租房？”</p>
杨氏摇头道：“不急，咱们先去问价格，选定了地方再去卖，不然拎着大袋铜钱，又重又显眼。”</p>
林依点头称是，遣青苗去唤回张伯临与张仲微，几人重新登轿，继续朝城里去。</p>
林依戴上盖头，没了顾忌，大大方方将轿帘掀开一角，一面观街景，一面听轿夫解说。</p>
东京不愧为大宋都城，道路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过了州桥，两边皆居民，桥头有家小茶摊，立一块牌子，摆两张桌子，供来往客人饮茶解渴。轿行至此处，杨氏叫了声停。林依以为她要吃茶，忙遣青苗去问。</p>
杨氏却道：“这家婆婆看似卖茶，实则是个牙侩，以前大老爷在东京时，寻她赁过不少屋子，如今咱们还找她去。”</p>
流霞便走去与各人买了一碗茶，命那卖茶婆婆端来。杨氏掀了轿帘儿问道：“婆婆可还认得我？”</p>
卖茶婆婆好记性，仔细端详一时，真认了出来，笑道：“杨诰命回京了？”</p>
杨氏含笑点头，道：“这回我还想赁几间房，不知婆婆有无好主意？”</p>
卖茶婆婆笑道：“倒是有座极好的院子，只是大了些。”</p>
杨氏笑道：“我们此行人多，就怕屋子不够，大些倒是不怕的。”</p>
卖茶婆婆笑道：“如此便好，且随我来。”说着去各轿前收了空茶碗，又叮嘱她家老头与闺女好生看着摊子，再引着杨氏等几乘轿子朝桥那边去。</p>
前行百步有余，果见一座独院，门前有名老管家看守。卖茶婆婆上前与其交谈几句，回身道：“各位少爷夫人，就是这里了。”</p>
于是众人下轿来瞧，此处周围都是家户人家，可谓闹中取静，这座院子与张家乡下的房子比，不算太大，坐北朝南，正房三间，东西偏房各三间，大门两侧还各有一间下人房。</p>
进到屋内去看，各房间虽是空着，但却干干净净，家什器皿亦是一应俱全。老管家自夸道：“此院虽算不上精致，可该有的都有，屋前屋后有树，旁边还有河，住着清幽安静，过了桥却就是御街，各样店铺俱全，居家再方便不过。”</p>
这话虽有夸耀成分在，但大体是实言，众人将院子又看了一遍，都十分满意，连方氏都讲不出话来。林依问老管家道：“不知每月赁钱几何？”</p>
老管家回道：“每月一百一十贯。”</p>
众人瞠目结舌，连在开封租过房子的杨氏亦讶然：“这也太贵了些。”</p>
老管家道：“这价格十分公道，夫人为何嫌贵？”</p>
杨氏道：“三年前我们在这里租了四间房，一月只需二十余贯。”</p>
老管家笑道：“夫人，东京的房价，一年一个样儿，如今的价格，怎能同三年前的比，再说我这院子，可足有十一间房。”</p>
话是不假，但每月一百一十贯，杨氏与林依都无法接受，便齐齐摇头，走到一旁去。林依路过张伯临身边，低声道：“大哥若是喜欢这院子，自租便得，不必理会我们。”</p>
李舒虽有钱，张伯临却生性节俭，道：“这样贵的院子，租来作甚，咱们另看别家去。”</p>
众人皆点头，于是别过卖茶婆婆，出来院门，聚到道旁。杨氏感叹道：“没想到三年光阴，东京物价又涨了。”</p>